第九十七章 陸小三的小爆竹(1 / 2)

此劍天上來 秋雨半浮生 12817 字 9個月前

許多故事大概本就是簡簡單單的來,而後簡簡單單的去。

生命也是如此。

李二死在東海的時候,隻有青蓮一個人在那裡陪著他,就像一個尋常的老人一樣死去,墜入清溪,隨流漂往東海,什麼也沒有留下。

李缺一老死在槐帝打破冥河缺口的時候,全身赤裸,赤條條的來,也赤條條的去,隻留了那一本隨流落向人間的《人世補錄集》。

妖主也是的。

自幽黃山脈一路艱難而來,將神魂獻祭給了東皇太一,而後頹然死在南方的青山裡。

倘若秋水未曾將那個瘸鹿劍宗僥幸存活的小妖帶上來,大概很多年後,世人便再也找不到那隻瘸腿的麋鹿離開人間的地方。

世人倘若為了探尋機緣而來,前往東海清溪,前往冥河,前往青山。自然不會有什麼收獲,沒有機遇,沒有福澤。

但也許許多的福澤,本就已經留給了人間。

譬如李二終生藏著的那個秘密。

譬如那本看起來毫無用處的道卷。

也譬如,妖族能夠活在人間的緣由。

福澤人間而非個人。

也許便是修行界曆來的追求。

所以死如雜草,世人惘聞。

狸笠長久地停留在那蓬雜草處,抱著自己的劍,沒有離開。

南島撐著傘走到瘸鹿劍宗的時候,秋水已經離開了。

隻有聽風吟依舊站在那裡,靜靜地看向人間南方。

大概是聽見了身後的腳步聲,這個鬢角白發的劍修才回過頭來,看著那個撐著黑傘緩緩走來的少年,似乎有些疑惑。

“你來這裡做什麼?”

南島停在了聽風吟身後,輕聲說道:“崖上的那個人呢?”

聽風吟轉回頭去,看著南方平靜地說道:“走了。”

南島沒有再說什麼,隻是站在了那處山道上,向著人間南方看去。

聽風吟過了許久才轉回頭來,看著南島說道:“我以為你會有些情緒。”

南島低下頭去,看著腳下的那些低矮的乾枯的草枝,說道:“像她們這樣的人,想說什麼時候,自然會說,倘若不想說,我們又有什麼辦法呢?”

聽風吟輕聲歎息道:“是的。”

南島看向聽風吟,輕聲說道:“前輩看起來,似乎知道的比我想象的要更多一些。”

聽風吟笑著說道:“我隻是聽過一些風聲,知道表象,但不知道真相。”

南島聽著這句話,輕輕歎息了一聲,說道:“大概有時候,真相確實沒有什麼意義。”

南島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哪裡聽說過這樣的一句話,總之很是惆悵很是感慨。

聽風吟笑著說道:“那就讓嶺南暫時成為你的意義吧。”

南島點了點頭。

二人一直看了許久,其實看不見什麼,隻是青山無邊迷蒙。

“你的境界跌落了一些。”

“小事而已。”

聽風吟無比感慨地看著身旁的少年。

南島轉回頭來,看著聽風吟說道:“前輩想說什麼?”

聽風吟轉回了頭去,也轉回了身去,沿著山道走去,笑著說道:“隻是突然覺得嶺南其實像極了一個草廬。”

而少年隻會是草廬暫住的人而已。

南島看著聽風吟越發帶著蒼老氣息的背影,跟了上去,平靜地說道:“草廬其實有時候,是最難忘卻的東西。”

微末之中的東西,也許有時候確實是令人難忘的。

聽風吟在前麵輕聲笑著:“我以為你會更記得南衣城一些。”

“那是不一樣的。”少年撐著傘走著,很是清醒。

“哪裡不一樣?”

“在那裡我是寄旅之人。”

“在嶺南不是?”

“在嶺南不是。”

鬢角生著白發的劍修爽朗地笑著,步子輕快地穿過山道而去。

......

南島回到峽穀的時候,樂朝天大夢方醒,看著樓外崖坪邊負劍而立的少年,說道:“師兄是出去了一趟?”

崖邊少年點了點頭。

“先前師姐上來過。”樂朝天趴在樓外欄杆上打著哈欠。

南島回頭看著傘簷邊的樂朝天,說道:“做什麼?”

樂朝天笑著說道:“問我們今年在哪裡過年,是在天涯劍宗,還是小白劍宗,還是大家一起到峽穀來。”

南島想了想,說道:“師弟打算在哪裡?”

樂朝天說道:“自然是在樓裡,畢竟這裡風光好。師兄呢?”

“我不知道,都可以吧。”

“那看來就是在峽穀裡了?”

南島看著樂朝天那肯定的神色,說道:“為什麼?”

樂朝天笑眯眯地說道:“一般說都可以的人,往往都是懶得去想的人,連想都懶得想,那肯定更懶得走下峽穀去,那不就是要在峽穀裡過年?”

南島輕聲笑道:“很有道理。”

樂朝天得意地說道:“那是自然,修道修道,其實修的就是天地之理,天地之理都能修明白,少年的道理自然也能明白。”

“所以師姐他們想要在那裡過年?”

南島沒有理會得意洋洋的樂朝天。

樂朝天想了想,說道:“大概就是在峽穀裡吧,畢竟他們也是知道自己的師弟是什麼德性,所以先前便已經在樓裡準備了一些東西了。”

南島目光落在小樓上,這才發現簷下已經掛著了幾個大紅燈籠。

“伍師兄現在應該在做爆竹了,方才陸小三他們還在山道上扛著竹子在那裡走著。”樂朝天笑眯眯地看著南島,說道,“真的快要過年啦師兄。”

南島輕聲笑著,看著樂朝天說道:“師弟真的有這麼開心?”

樂朝天理所當然地說道:“那是自然,一年將儘,一歲又除,萬物從新,當然是值得開心的事。更何況,過年了,自然就要開始天天吃好吃的了。”

南島於是明白了最後一句才是讓樂朝天開心的原因,轉回頭去,看著人間。

“師兄難道不開心?”

樂朝天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卻是已經走下了樓來,便停在了南島身旁。

“還好。”南島說得很是平淡。

所以大概也確實沒有樂朝天的那種情緒。

樂朝天看著傘下的少年,說道:“為什麼?”

少年歪頭想了想,說道:“我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待在傘下,所以大概確實也沒有熱鬨過。”

人間繁華多笑語,唯我空餘兩鬢風。

對於少年而言,過往的那些熱鬨,大概確實都是彆人的。

也許從前他也想過像彆的孩童一般,點著爆竹,而後捂著耳朵慌慌張張的跑開。

但是南島隻能捂住一隻耳朵。

他的另一隻手需要撐著傘。

總是這樣的,難免便懨懨了起來。

樂朝天輕聲笑了笑,說道:“傘下應該也是熱鬨的。”

鎮子裡那些四處響起的聲音,其實落到了傘下的時候,會更加的響亮。

南島輕聲說道:“那隻是喧鬨,而不是熱鬨。”

喧鬨與熱鬨自然是不同的詞語,也有著不同的含義。

樂朝天笑眯眯地說道:“那倒時候讓伍師兄多做點爆竹,讓你好好喧鬨喧鬨。”

師兄弟二人站在崖邊輕聲笑著。

“那個來的人呢?”樂朝天看著人間說道。

“已經走了。”

南島說得很是平靜。

樂朝天倒是輕聲笑著,說道:“那挺好的。”

崖上的人自走她的人間。

人間自過自己的年。

自然互不乾涉。

......

“樂朝天,你安靜點!”

陸小三看著一旁上躥下跳的小土狗,很是嚴肅地嗬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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