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寂寞的等,陰沉的等(2 / 2)

此劍天上來 秋雨半浮生 11724 字 9個月前

南島靜靜地看著遠山白雪,而後緩緩說道:“所以我大概確實是一個很麻煩的人。”

草為螢誠懇地如實地說道:“這是中肯的正確的一針見血的自我判斷。”

南島站在傘下輕聲笑著,拿起了酒壺大口的喝著酒。

“所以大概就像師弟曾經唱過的那樣——幾時歸去,做個閒人,對一張琴,一壺酒,一溪雲。我知道有些東西他是唱給我聽的。有些是唱給他自己。譬如最開始的那一首一剪梅——旁觀拍手笑疏狂,疏又何妨,狂又何妨。師弟大概本身是一個疏狂的人,但卻安安靜靜地和我一起待在了嶺南,這確實是一件令人感動的事,就像陳鶴一樣。”

草為螢微微笑著說道:“是的,他也許確實是一個好人,但你今天似乎說得有些多。”

南島輕聲說道:“因為過幾日,大風曆一千零三年就要過去了,這是我踏入人間的第一個年頭,雖然並沒有經曆很多,但是總歸有些感歎,而且陳鶴依舊沒有回來,這讓我有些失落。你草為螢是假少年真前輩,但我是假師叔真少年,少年總是會胡思亂想——譬如難道他陳鶴不拿我當朋友了?胡思亂想,然後感慨萬千。”

草為螢歎息了一聲,說道:“其實這樣挺好的。至少確實是胡思亂想,而不是心有其事,像你那個叫張小魚的師兄,就不會胡思亂想,因為他確實有很多麻煩。”

南島沉默了下來,過了許久才輕聲說道:“是的。”

張小魚的故事也許還能夠讓二人繼續談論很久。

但是陳鶴大概都不會這麼囉囉嗦嗦的寫一大堆東西。

於是有人很愧疚地結束了這處懸崖之上的交談。

南島過了好一陣才反應過來,看著草為螢說道:“你見過師兄?”

草為螢說道:“見過,他偷偷來過,然後大概是被鎮子裡一個拿著鹹魚一樣的鐵塊當劍的人給氣走了。”

南島倒是沒有再說什麼。

二人安靜地站在山崖上,遠眺著遠方的風景。

大概也許有個真的叫北島的人寫過一句——那時我們還年輕,穿過殘垣斷壁蒼鬆古柏,我們來到山崖上。沐浴著夕陽,心靜如水,我們向雲霧飄蕩的遠方眺望。其實啥也看不到,生活的悲歡離合遠在地平線以外,而眺望是一種青春的姿態。

草為螢不是少年了。

但是南島是的。

過完今年的最後幾日。

這個少年就十六歲了。

......

確實就像草為螢說的那樣,陳鶴多了個姓陳的朋友。

名叫陳懷風,是一個南方人間劍宗的弟子。

因為某些很是卑劣的事跡,出現在了北方青天道的地盤,偏偏觀裡一時之間,又不見他,於是便很是無趣地坐在觀裡,喝著枸杞茶。

沒有修行,入了大道,修行界的一個大階段便跨了過去,剩下的旅途便要慢慢地磨過去了。

更何況,就像很多年前的某個白衣劍修說過的那樣,大過年的還勤懇地修行,讓外人知道了,還以為我們劍修天賦都不好呢!

像陳懷風這樣的人,自然天賦不可能不好。

天下兩劍三觀之中,很少有天賦不好的人,在壽數不過百的人間,修行界的故事往往由他們講述。

儘管三十二歲入大道,在天賦好的那一批中,是有些慢的。

但是這未嘗不是人間劍宗的習性有關,天天打牌,要不就是混跡於世人之中,自然修行方麵就會怠惰一些。

更何況,叢刃這個一個懶散的人便在那裡天天睡覺,也便沒人來督促他們好好修行了。

陳懷風雖然還算勤勉,但是養生的人心思總歸淡一些,有時候還容易因為早上起來尿黃了疑神疑鬼。

除了存錢娶媳婦這件事。

當然陳懷風也是人間老熟人了,是什麼樣的人大家也都清楚。

觀裡也沒有去打擾喝茶養生的他。

陳懷風於是便很是無聊地下了山,去鎮上找那個叫陳鶴的人聊聊天。

一個人喝溫酒,一個人喝熱茶,坐在細雪街頭,倒也有種莫名的融洽。

陳鶴在那裡看著傳記的時候,陳懷風便抱著茶杯,坐在一旁,很是安靜地看著小鎮上的人來人往。

雖然路邊的人有時候總會這樣看。

但是陳懷風這樣看,總讓陳鶴覺得他依舊是在南衣城,作為人間劍宗的看門弟子,在那裡看著人間風雨。

陳懷風自己也覺得是這樣的。

於是找陳鶴拿了本傳記,翻了幾頁又放了下來。

“不好看?”

“我不喜歡。”

“那你看什麼?”

陳鶴覺得很是古怪。

陳懷風抱著一杯枸杞茶,老神在在地說道:“我們養生的人,一般都是讀春秋的”

人間當然沒有《春秋》這本書。

所以大概就是看看春榮秋枯,好知道什麼時候穿上春絨秋褲。

“......”陳鶴默然無語,拿回了那本傳記,放回了原來的攤位上。

“你上次說去觀裡有些事,還沒有解決嗎?”

陳鶴一麵喝著酒,看著手裡的書,一麵很是隨意地問道。

陳懷風輕聲說道:“還沒有,本來也許快要解決了的,但是修行界發生了一些事,一切河流都停了下來,所以大概要過完年才能解決了。”

陳鶴若有所思地說道:“這樣啊,那應該也快了吧,畢竟過幾日就過年了。”

陳懷風看著街頭那些帶著年貨來來往往走在雪裡的人們,點了頭說道:“是的。”

“那你什麼時候回南方?”

陳懷風看著陳鶴說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陳鶴笑著說道:“你到時候要回去的話,幫我帶些東西回去給一個少年。”

陳懷風也許猜到了陳鶴說的是誰,也許沒有猜到。

但這個劍宗師兄隻是輕聲歎息著。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去都不一定。”

“為什麼?”

陳鶴放下了手裡的書,疑惑地問道。

陳懷風輕聲笑了笑,說道:“因為我做了一些很過分的事,觀主會親自見我,我不知道他們會讓我付出什麼代價,我準備了一些東西,但是不知道夠不夠。”

陳鶴沒有問陳懷風做了什麼過分的事,問得太仔細了,會讓自己多些要想的東西,就會很苦惱,就像和南島的那些故事一樣,如果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便不會有那麼多的憂愁。

但是他也猜到了一些。

因為畢竟青天道最近發生的事,就一件。

嶺南的事。

那些風聲吹得人間到處都是,前段時間聽說哪裡還發生了一些兩族衝突。

不過最近倒是平息下來了。

陳鶴沒有去關注那些具體細節。

聽風的閒散的人,自然就好好的聽風,至於那是什麼樣的風,從哪裡吹來吹過了哪些鎮子,自然是無關的事。

陳鶴看著一旁笑著的陳懷風,輕聲說道:“你這樣一說,我倒是不知道是說你慘,還是青天道慘了。”

陳懷風喝了一口枸杞茶,說道:“都慘,因為說到底,我們都是某些暗流的受害者。”

“不過不管怎麼樣,這個年還是要好好過的,不然讓世人知道了,還以為我們修行界的人輸不起。”

陳鶴笑了起來,說道:“是的。等晚點,我去買些食材,準備一下,你到時候是喝茶還是喝酒?”

陳懷風歪頭想了想,說道:“喝酒吧,大過年的喝茶,總有點太冷清了,要熱鬨一點。”

要熱鬨一點這樣的話怎麼看都不像是能夠從陳懷風口裡說出來的東西。

也許是確實有著一些惶恐。

畢竟做好了付出代價的準備,孤身來到北方青天道,卻又不得不等待著。

其實是一個很煎熬的過程。

總懷抱著一些期望,又不得不將那些期望打破,以免到時候落差過大。

反反複複,反反複複。

寂寞的等,陰沉的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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