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才始走了沒多久,便看見一些捕快模樣的人自鎮衙那邊向著這裡走了過來,又與二人匆匆擦身過去。
陸小二啃著包子,倒是嗅到了一些不尋常的意味。
二人循著七八個捕快離去的方向看去,那一邊似乎有著不少的喧囂。
陸小二看向南島,說道:“要去看看嗎?”
南島想了想,說道:“看看吧。”
二人啃著包子一路跟隨著走了過去。
是在鎮東的一條巷子裡。
巷口圍了不少的人,那些捕快正在疏離人群,同時劃出了警戒線,將巷子兩頭都攔住了。
陸小二與南島擠了好一陣,才擠過了人群,站在了巷口。
隻不過這一眼看過去,倒是讓二人都愣了下來。
巷子裡有個死人,便是昨日所見到的那個天獄吏。箕坐在牆邊,額頭上有一柄劍,看著那個天獄吏空空如也的劍鞘,應該便是他自己的劍,穿顱而過,將他釘在了巷牆上。
巷子裡隻有很少的一些痕跡,擦去了牆角的一些苔痕,看起來打鬥時間並不長。
地上隱隱有著劍意殘留。
當南島二人在那裡打量著巷子裡的情況的時候,周圍的人們也注意到了這兩個背著劍的小鎮陌生人,很默契地向後退而去,倒是給二人留下了一大片空地。
這裡的動靜自然也引起了巷子裡的那些捕快的注意,一個大約是捕頭的中年人帶著刀走了過來,停在二人麵前,客客氣氣地行了一禮。
“二位是山裡的劍修?”
人間捕快自然極少有修行者,是以縱使二人隻是少年,那人也顯得很是客氣。
南島平靜地點了點頭,並沒有說什麼。
捕頭搓了搓手,大概是猶豫了少許,說道:“昨夜二位在鎮上,有沒有見到什麼古怪的事,或者聽到什麼古怪的聲音?”
南島倒也沒有隱瞞的必要,很是平靜地將自己昨晚看見的東西告訴了他們。
捕頭有些愁眉苦臉地聽著。
他們說到底,不過是鎮上的司衙之人而已。
雖然同樣不是很喜歡天獄這些人,但是不喜歡歸不喜歡,人家突然在你的地盤上暴斃,總歸會有很多的麻煩。
而且他們對於修行者,自然沒有約束力,是以哪怕心裡有些懷疑,也不會說出來,隻是聽完了之後,很是誠懇地行了一禮,說道:“多謝。”
南島二人看了少許,也便離開了那裡,畢竟天獄吏死在劍下,雖然是自己的劍,但是對於世人而言,自然便不是這般意味。
更何況,二人初來乍到,便發生了這樣的事,自然很是可疑。
不過懷疑歸懷疑,也沒有人蠢到出聲質問。
這樣的事情,自然等鎮上的司衙上報天獄那邊,由天獄之人自行趕來處理。
二人走出去很遠,陸小二才在綿綿細雨裡看向南島,有些猶豫地說道:“是師叔做的?”
南島平靜地搖了搖頭。
“不是的。”
這樣的問題並不奇怪,是以南島也沒有什麼惱意。
因為便在看見那個天獄吏屍體的時候,他也在神海裡問了一個問題。
問的是桃花。
桃花的回答同樣不是的。
是與不是,桃花自然最清楚。
陸小二鬆了一口氣。
南島輕聲說道:“但這不是一件好事。”
“為什麼?”陸小二才始問出來,便領會到了南島的意思。
是的。
如果不是南島乾的。
那就說明鎮子裡有十二樓之人。
畢竟人間沒有誰會想要無故招惹天獄之人。
陸小二有些疑神疑鬼地看著街頭。
南島看著一旁小少年的模樣,輕聲笑了笑,說道:“你看不出來的,連天獄的人和十二樓的人自己都無法分辨誰是十二樓的人,你又怎麼能夠看得出來。”
陸小二這才收回了目光,想了想,把依舊沒啃完的包子叼在嘴裡,而後從身後解下溪午劍,提在了手裡,這才安安穩穩地在雨中走著。
二人走了一陣,卻是又聽見了那陣咿咿呀呀的聲音。
南島沉默了少許,抬起頭在傘沿之下,向著小鎮這條街尾看去。
雨幕裡,那個老劍修又出現在了小院簷下,坐在那裡,大約是在聽著雨聲一般。
陸小二抬頭看向南島,猶豫了少許,輕聲說道:“師叔在想什麼?”
南島收回了目光,低頭看著腳下光溜溜的石板,雨中有屋簷與高山的影子,像是斷崖一般。
“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是那個劍宗老師兄乾的?”
陸小二自然也有過這種猜想,是以當南島說出來的時候,絲毫沒有訝異,隻是站在傘下,同樣沉思著。
“我不知道。”
南島想了一陣,這樣沒來由的猜想,自然沒有思緒可言,隻是倘若要有懷疑對象的話,自然南島與那個老劍修最為可疑。
畢竟那個天獄吏是個成道聞風境的修行者。
能夠將這樣一個天獄吏乾脆地殺死,自然不可能境界很低。
至少不應該比南島低。
二人在街頭站了一陣,又抬頭看著天。
細雨蒙蒙,依舊沒有下雪的跡象。
春雪自然是有的。
但不是任何時候都有的。
與風吹酒旗是一個道理。
風什麼時候吹酒旗,是無法預估的事情。
可惜南島依舊有著自己的顧慮。
不然他倒是可以多等一些時間。
閒逛了許久,二人重新回到了客棧裡。
小二心中也有了一些緊迫感,那種難道下山的歡喜也被衝淡了不少,回房之後,便在窗邊對著靜謐的小鎮細雨坐了下來,按劍膝頭,開始了修行。
南島則是在樓下買了一壺酒,找小二要了一個爐子,沒有待在房間裡,而是坐在了客棧廊道裡,對著一簷細雨,開始在那裡煮起了酒來。
一壺酒喝到了下午。
雨卻是漸漸地停了。
小鎮裡一派青山黃昏的暮色景象,簷下濕噠噠地著水,落到石板上彙聚著,在清冷裡倒也多了幾分絢爛。
天獄的人來得很快。
雨才始停下,在小鎮的另一邊便來了四個黑衣的天獄吏,帶刀按劍不一,應該還有道門之人。
走入鎮子的時候,便分開來去,帶劍兩人之一敲響了鎮尾那家院子的門,而另一人則是向著這處客棧走來。
南島鎮定自若地坐在那裡喝著酒,看著那個走入了客棧,又踩著樓梯,走上來的人。
“山月城天獄,巡遊吏周山,見過師兄。”
那人倒也還算有禮貌。
不過這種禮貌大概也是因為察覺到了南島身上的劍意之勢並不尋常的原因。
南島抬頭看了他少許,而後點了點頭。
周山抱劍行禮,而後在南島身旁坐了下來。
“師兄是嶺南劍修,還是人間劍宗師兄?”
“嶺南劍修。”
周山坐下來之後,目光落在傘上,傘麵上正承載著一些從屋簷上滴下來的雨水,於是目光又落向了南島身後的兩柄劍。
一柄劍潦草地寫著桃花,一柄則是頗具氣勢地寫著鸚鵡洲。
周山自認也是觀雨境劍修,雖然不是出自名門大宗,但在人間也算得上中層修行者,隻是當他看著那兩柄劍的時候,卻總有些不適之感。
心中倒也暗歎幸虧自己見他年少便有如此修為,叫了一聲師兄。
既然已經叫了師兄了,那麼避劍之鋒芒,自然也是合情合理。
周山順理成章地移開了目光,看向了南島手中的酒壺。
“師兄是何時來鎮上的。”
這樣的一句話中,自然便開始帶上了許多天獄獨有的質問的意味。
南島平靜地喝了一口酒。
“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