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雖然被諷笑了千年,也不得不承認,其中自然有著一些道理的。
懸薜院中便收錄著一份天涯劍宗劍道初解。
南島緩緩說道:“自然是真的。”
青衣女子靜靜地看了窗外青山許久,又回過頭來,看著南島說道:“叫他師兄不行,叫你師兄可以。”
這句話很是誠懇。
南島同樣誠懇。
“叫我師兄也不行。”
青衣女子皺眉說道:“為什麼?”
南島看著青衣女子說道:“我與人間劍宗最近關係不太好。”
“我不是人間劍宗的人。”
“你的劍是。”
青衣女子平靜地說道:“我的劍已經折了。”
南島倒是驚訝地看了青衣女子一眼。
“你斬斷的那柄劍就是我的劍。”
南島自然沒有相信這句話。
那樣一柄劍,便是連自己的桃花劍都不如,一個青蓮境的劍修,自然不可能用這樣的劍。
三人正在說著,食肆的小二則是已經換了一口鴛鴦鍋上來了。
看見幾人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倒是鬆了一口氣,把火鍋端上了桌麵。
南島一麵伸手幫忙挪著桌上的菜碟給火鍋空出位子來,一麵說道:“先吃東西吧,小二都餓了。”
一旁的小二愣在了那裡,指著自己支支吾吾地說道:“我也要坐下來吃嗎?”
場麵一度極為沉寂。
過了一刻,小少年才指著自己說道:“我叫陸小二。”
小二尷尬地說著:“啊,這樣啊,抱歉抱歉。”
陸小二很是客氣地說道:“沒關係。”
三人沒有再說什麼,大概確實都有些餓了,開始下著菜品,吃著火鍋。
青衣女子倒是真的隻吃那一邊清湯鍋裡的東西。
不過南島倒也沒有問什麼,畢竟大清早便在那裡吊嗓子的,自然不愛吃刺激性的東西。
“我叫楚腰,你可以叫我楚師妹。”
青衣女子吃了一口嫩豆腐,很是平靜地說道。
陸小二聽到這句話,下意識地低頭去看女子的腰肢,大概確實很細。
南島倒是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隻是自顧自地夾著自己的丸子。
“我不同意。”
“沒關係。”名叫楚腰的年輕女子平靜地說著,“吃完了火鍋,我會上嶺南去,你既然不是宗主,自然說了不算。”
陸小二緩緩說道:“他說了比誰都算。”
楚腰沉默了少許,而後說道:“嶺南當真這般看重你?”
南島沒有接這句話,隻是應著前一句說道:“隨你。”
三人沒有再說什麼,安靜地吃著火鍋。
一直過了許久,南島才想起了昨日的那件事,看向楚腰問道:“你為什麼要殺那個天獄吏?”
楚腰抬起頭來,看著南島說道:“你覺得是我害死了那個山腳下的人?”
南島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她。
楚腰繼續吃著火鍋,鍋中湯汁清亮,帶了一些乳白色,也許是豬骨高湯。而另一邊則是紅油滾滾,甚是熱烈。
但世事自然不像這樣一口鴛鴦鍋一般無比分明。
對於天獄而言,許多事情更是混沌的。
“他前天晚上就要死在那個天獄吏手裡。”
楚腰平靜地說道:“鎮上有人寄信給了天獄的事,他也是知道的,於是輾轉反側,徹夜難眠,於是天獄的人便打算找了過去。”
楚腰低下頭,小口地吃著一塊從鍋中撈出來的肉。
“於是我也找了過去。”
這大概便是故事的經過。
所以緣由呢?
楚腰一麵吃著,一麵沉靜地說著。
......
“你覺得這樣一個人會是十二樓的人?”
楚腰抱著劍站在小鎮屋脊上,看著那個停在了鎮西街頭的黑袍天獄吏,冷笑著問道。
二人所在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見那個院子。
院子裡簷下依舊有著燈火。
有人坐在簷下的台階上,怔怔地看著一山夜雨。
那個不知名的天獄吏隻是側了下傘,抬頭看著屋脊之上跟過來的女子,平靜地說道:“萬一他是呢?”
楚腰冷聲說道:“是,那又如何?”
天獄吏按著劍平靜地說道:“是,那就是瘋子。現在也許不是,以後會是。十二樓千年了,從來沒有聽說過有誰真正成了所謂的仙人。連白風雨那樣的人,都沒有跨過天門去。你覺得人間誰可以?”
白風雨與青天道是一個百年前的故事,早已被世人忘得差不多的故事,隻是對於天獄的人而言,這是很難忘卻的東西。
白風雨那樣的人走到了那個時候,身後又有著青天道與數個得意門生,這樣的存在,自然是天獄已經很難插手進去了的事情。
但是這並不代表著天獄便是漠視的。
他們隻是在觀望。
楚腰靜靜地看著他。
天獄的人對於世人而言,自然是不可理喻的。
人間極少有著疑罪從有的判斷。
上一個這樣的故事,是槐安第四帝,李阿三對於妖族的質疑。
一度逼反天下妖族
“我錯殺了世人,誤殺了好人,這不會是失職。”天獄吏很是冷靜地說道。“槐都天獄每年都會向各城天獄下發固定的誤殺配額。”
楚腰神色冷漠地看著那個天獄吏。
後者無比沉靜地說道:“如果他日後真的成了瘋子,那才是我的失職。”
誤殺配額,這是一個極其隱秘,不能堂而皇之的告知世人的殘忍的東西。
天獄自然很清楚,自己每年會錯殺多少人。
楚腰隻是神色冰冷地看著,握住了手裡的劍。
而那個天獄吏大概也沒有了多費口舌的想法,按著劍,在雨夜裡向著那邊走去。
於是有劍出了鞘。
.....
楚腰平靜地講完了這個故事。
南島同樣平靜地聽完了這個故事,而後吃起了火鍋。
楚腰挑眉說道:“你不信?”
南島平靜地說道:“當然不信。”
便是陸小二都不信,隻是小少年正震驚於楚腰所說的那些東西,自然沒有質疑。
這個故事有著明顯的錯漏。
“天獄吏死的地點不對。”
南島輕聲說道:“而且他是死在自己的劍下。”
楚腰淡淡地說道:“我以為你問起這件事,大概就是想聽一個這樣的故事。”
南島放下筷子,拿起了桌上的酒,給自己倒了一杯,一麵喝著,一麵看向窗外。
“是的,是令人義憤填膺卻也暢快的故事。”
南島轉回了頭來,看向楚腰,輕聲說道:“但我並不關心這樣的東西,我隻是覺得這樣一個故事很是奇怪。”
“十二樓的人要偽裝自己,便要學會撒很多謊。”
“我覺得鎮子裡一定有天獄的人。”
南島靜靜地看著麵前的火鍋。
“如果不是那個死在山裡的人,也許就是你——你說了那個人是你殺的。”
如果誰都不是。
那麼就是自己殺的。
很有道理的話,未必便是實話。
能夠煽動人心的,未必便是真情實感的悲劇。
也有可能是精心編造的謊言。
有些故事的真假自然是有的,就和於清理所說的青禾城裡天獄的繁積的案卷之中的某一份一樣。
隻不過大概山月城天獄的人不會去翻看。
世人也不會去深究。
十二樓的故事撲朔迷離,很難找到一些真正的答案。
就像南衣城天獄,至今沒有記起來,他們曾經在過去的十多年裡,無數次派人去過一個叫做南柯小鎮的地方一樣。
南島與楚腰靜靜地對視許久,最後誰也沒有再說什麼,隻是低頭吃著火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