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四方(2 / 2)

此劍天上來 秋雨半浮生 13018 字 9個月前

“好。”胡蘆點著頭。“不過我什麼時候才能像師兄一樣到處去走啊。”

胡蘆有些惆悵。

張小魚摸著胡蘆的頭,少年的頭發已經很長了,一頭瓜皮覆蓋,摸起來像是女孩子的手感一樣。

“等你以後入大道了,再高一些,就可以到處走了。”

“嗯嗯。”

胡蘆忙不迭地點著頭。

梅曲明在一旁開著玩笑。

“到時候師兄們肯定都很老了,天天坐在門口曬太陽,然後念叨著,胡蘆這小子一走就是多少多少年,也不知道回來看看我們。”

胡蘆在那裡傻笑著。

三人說了許久,薑葉他們終於準備好了一桌子好菜,南德曲笑嗬嗬地走過來叫三人去吃飯了。

懷風師兄和師父還沒有回來。

所以這一頓飯,胡蘆也不想贅述,於是三言兩語敷衍了過去。

吃完了飯之後,胡蘆與張小魚又趁著第二場雪還沒有來,跑到了南衣河邊坐著。

鼠鼠的船便在不遠處。

胡蘆在那裡呆呆地看了一陣,又轉頭看著張小魚。

“我以為師兄回來,肯定會打牌打個三天三夜。”

張小魚背著劍鞘,在河邊抱膝而坐。

“人不可能一輩子都在打牌的,有時候總要歇息一下,出去走走。”

胡蘆想著張小魚的那些奇妙的經曆,深以為然地點著頭。

張小魚看著一河泛波粼粼,輕聲笑著。

“人間有時候比牌局有趣多了,你以後也可以多出去走走,去看看很多我還沒有去過的地方,然後就像梅師兄說的那樣,在我們老了,坐在簷下念叨著你的時候,你就把你看見的故事,寫成信,給我們寄過來。”

“嗯嗯,好的師兄。”胡蘆真誠地點著頭。

人間一河暮色照了下來。

二人很是安閒地坐在河邊看著人間風景。

“師兄。”

胡蘆突然開口很是鄭重地說著。

張小魚轉過了頭來。

胡蘆猶豫了少許,而後輕聲說道:“我隱隱約約裡,覺得自己好像曾經做過一個夢。”

張小魚好奇地問道:“什麼夢?”

胡蘆歪著頭,看著暮色裡像是要下雪的天空,也看著河上波光裡蕩漾的人間小舟。

“一個很是古怪的夢。”

“夢裡和人間完全不一樣,在那裡麵,你和懷風師兄都走了,然後再也沒有回來,而我不知道為什麼,好像把鼠鼠打死在了河裡。”

“再然後.....我好像是被人捅了一劍。”

胡蘆輕聲說著。

“那種疼痛真的好真切——不管是關於鼠鼠的事,還是關於我心口的那一劍。”

“我有時候晚上做夢的時候,都會被嚇醒。”

張小魚笑眯眯地摸了摸胡蘆的頭。

“隻是夢而已,夢裡都是相反的,因為你很害怕那樣的故事發生,所以擔驚受怕,就會做一些不好的夢。”

胡蘆看著那艘真切地漂在河上的小舟,還有那個暮色裡有些朦朧地坐在舟頭的少女,看了很久,而後輕聲笑著。

“是的,隻是夢而已,師兄你都回來了,懷風師兄應該也快回來了。”

“師父也是的。”

二人坐在河邊輕聲笑著。

胡蘆似乎有些困意了,打了個哈欠。

“師兄,我先回去睡覺了,早上被你吵醒了,現在有點困。”

張小魚笑著說道:“去吧,我再坐一會。”

胡蘆點著頭,轉身向著劍宗裡走去。

張小魚安安靜靜地坐在暮色裡,看著將要下雪的人間。

.......

張小魚安安靜靜地坐在暮色裡,看著春天快要到來的人間。

薑葉他們便在南衣河邊不遠處,抱著劍,看著張小魚那個很是孤獨的背影。

張小魚當然是要走的。

他的白衣已經不再像以前那樣乾淨了,也破了一些,所以坐在河邊的身影看起來很是落魄。

有時候河上或者岸邊有人路過,都是很驚奇地看著這個闊彆已久的劍修。

對於那種衣裳上的汙漬,並沒有什麼奇怪的。

大多數南衣城人的記憶,依舊停留在那場戰事之時,那時張小魚一身白衣如血衣。

或者就是最後離開的時候,那種星星點點的血色。

最大的驚異便在於,張小魚出去了好像沒有多久,回來的時候,就變成了一個瞎子。

就像一開始進來的時候一樣,路過的人們很是歎惋。

張小魚你怎麼變這樣了?

很是憐惜的話語。

南衣城的人們親眼看著這個白衣劍修,從十八歲招搖到了二十五歲。

所以那樣的歎惋那樣的憐惜,自然都是真切得很的。

沒有人再提張小魚欠過他們多少錢。

當這個劍修一身血色的從城牆上跳下來,安安靜靜地走在長街上的時候,人們便沒有提過了。

張小魚安靜卻也帶著笑意地與每一個過路人打著招呼。

一直到暮色深沉時候,這個劍修才掃了掃身上的落葉站了起來,轉過身向著他的師兄們走去。

張小魚停在了師兄們身前,卻也沒有看師兄。

而是低頭看著腳下的那些劍宗台階。

“這些台階沒有搖搖晃晃吧。”

張小魚抬腳在那裡踩著。

石階很穩。

張小魚的手藝確實很好。

不過如果他有錢的話,大概也不會親自動手將石頭翻過來,而是會托城裡的工匠,重新打磨一些石頭安上來。

薑葉輕聲說道:“很好,踩上去穩得很,師弟修繕得很好。”

張小魚在那裡很是溫和地笑著。

這樣一個笑容應該是出自養生時期的陳懷風,菜市時期的薑葉,而不是張小魚。

張小魚自然從來都不是一個會令人如沐春風的人。

“很穩那就很好。”

張小魚踩在了那塊石階上,站在那裡悵望著人間。

人間是春風裡向著暮色中走去的。

張小魚看不見,但是可以聽風,也可以站在那裡,去判斷一些東西的好壞。

“我總擔心這塊石階沒有修好,以後新來的師弟們,還沒進門,就摔了個跟頭。”

梅曲明笑著說道:“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那麼蠢。”

張小魚輕聲笑著,說道:“是的,我可真是人間最蠢的,最王八蛋的張小魚。”

梅曲明拍了拍他的肩膀。

張小魚又站了一陣,而後向著諸位師兄們點了點頭。

“師兄.....日後再.....”

張小魚的話說了一半,便停了下來,自顧自地笑了笑,沒有繼續說下去,沿著暮色長河一路走去。

隻是在那片長河泛湧的碎金光芒裡,揮了揮手。

薑葉他們長久地站在那裡。

一直到再也看不見那個白衣劍修的身影。

江河海歎息了一聲,輕聲說道:“你們說師弟整天東奔西走的,到底在忙些什麼呢?”

他問過張小魚要不要留下來住兩天。

但是張小魚笑著拒絕了。

或許也確實如此。

當這樣的問題被問出來的時候,也許就已經是客人了。

與抬手敲門是一個道理。

梅曲明聳了聳肩,轉身向劍宗裡走去。

“不知道,師弟是天才,和我們自然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大浪淘沙。

張小魚也許便是其中的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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