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執劍而去。
在那道不可逾越的雷池之外,長久地巡視著這片妖族彙流之地。
當一個人手中握著某種巨大的力量的時候。
便擁有無法與人世的故事真正割離。
.......
南島在路過某個坐在山溪邊臨溪照水的劍修的時候,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傘。
那柄背在身後沒有名字的劍,他自然明白那是什麼意思。
隻是當他警惕地走去的時候,那個看不出深淺的劍修隻是在那裡安靜地坐在那裡,看著溪水,也許是在挑著藏得很是隱蔽的白發,也許是在看著裡麵是不是有魚。
總之,似乎並沒有發現這個在桃花道術加持之下,安靜地走著的少年。
然而南島還是停了下來。
靜靜地看著他。
原因很簡單。
因為在神海中的桃花很是平靜地說了一句話。
“這個劍修看得到你。”
桃花的道術如同虛設。
也許可以瞞過程露,但是自然很難瞞過這樣一個境界頗高的大道之修。
南島一直在那裡看了山照水許久,這個劍修才抬起頭來,挑眉看著這個停在溪對岸的傘下少年。
“你怎麼不走了?”
南島沉默了少許,而後輕聲說道:“前輩是想等我走過去,然後問上一句你要去哪裡,好把我突然嚇一跳嗎?”
山照水眉頭都快挑到天際暮色中去了。
一直過了許久,這個上一代的劍宗師兄才不無惋惜地笑著。
“確實如此,隻是你沒有按照常理去走,未免有些可惜。”
山照水的目光落在了南島身周那些頗為古老玄妙的道韻之上,不無疑惑地說道:“函穀觀道術,雖然函穀觀已經消失千年了,但是道術存世,並不奇怪。我的境界對於你而言很高,所以我能夠看見你,也不奇怪。我很好奇。”
山照水的目光落在了這個少年身上。
“你是怎麼知道我看得到你的?”
南島自然沒有將桃花的提醒說出來,隻是平靜地說道:“假如前輩隻是一個踏雪境的劍修,走到半路上,突然看見了一個看不出深淺的,當然,還背著一柄磨去了劍鐔之上劍名的劍的人,安靜地坐在溪邊,前輩會不會覺得很古怪?”
山照水點點頭說道:“確實如此,所以我應該像隻猴子一樣突然蹦出來,而不是故作姿態地坐在溪邊。”
南島誠懇地說道:“是的,我有個師侄,如果他看見了,肯定會取笑前輩,連嚇人都不會。”
“......”
山照水覺得有些沒麵子,於是撇開了話題,看著南島說道:“我在這裡是要等一個叫做南島的少年,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他在哪裡?”
南島沉默了少許。
“所以前輩確實是人間劍宗的弟子?”
人間劍宗的弟子走在人間會磨掉劍鐔上的劍名。
但是不是所有磨掉劍名的都是人間劍宗的弟子。
有人模仿他的臉,有人模仿他的劍。
“看來你也確實是南島了。”
不是磨掉劍名的就是人間劍宗的弟子。
也不是打著黑傘的就是南島。
隨著這樣一句話而來的,是山照水猝不及防的一劍。
南島神色一變,匆匆沉傘,滿溪暮色,劍聲鏘然。
那柄劍重新回到了清溪對岸,落在了山照水手中。
這個人間劍宗的劍修看著少年手中那柄不似凡物的黑傘,微微一笑,送劍入鞘,執劍而起,立於清溪晚風之中,看著一身劍意彌散而出的少年。
“我來赴約了。”
......
少年與人間劍宗的人間之約,自然被風徐徐吹過了嶺南,落向了人間。
隻是很顯然南島並不想在這樣的一個時候,與這樣一個人間劍宗的弟子糾纏下去。
所以他在化儘了那個劍宗弟子隨手一劍的劍意之後,握緊手中的傘站在清溪對岸,低頭看著身周那些被劍意劍風犁出的劍痕之壑,沉默了好一陣,而後看向那個站著溪畔的劍修。
“前輩可不可以暫緩一些時間。”
山照水挑了挑眉,看著這個少年,心想難道你也有什麼不得不為之的事情?
在那片白鹿深林之中的時候,山照水沒有問秦桑要做什麼,因為他一路走來已經看見了。
但是麵對這個少年,他自然需要問一問。
畢竟關於少年之事,落到了他耳中的,隻有南衣城的故事。
“所以你又要做什麼呢?”
南島聽著那個又字,心中有些疑惑,但還是誠懇地說道:“晚輩還有另外一個約定需要赴。”
那是關於嶺南的,聽風溪邊,替嶺南肩挑風雪的故事。
山照水很是好奇,看著那個暮色傘下的少年。
“方便說一下嗎?”
南島沉默著搖搖頭。
山照水輕聲說道:“那麼很遺憾,我並不能推遲一下,因為在赴約之後,我也有另一個約定要赴,如果我在這裡等著你完成約定再回來,也許就要耽誤很多時間,說不定那人就會以為我不去了,然後瀟灑離開。”
這是一個很是巧合的糾葛的故事。
大概隻有那些從山中來,吹起於清溪畔的風聲才能通曉。
南島緊握著黑傘,站在傘下長久地沉默著,而後深吸了一口氣,看向清溪對岸的劍宗師兄。
“前輩打算如何做?”
山照水隻是平靜地看向南島:“我離開人間劍宗雖然沒有某些師兄那麼久遠,但是也算是一段不短的歲月了。南衣城的故事我聽到了,但我並不知道應該做到什麼程度,所以你覺得我應該如何做?”
南島靜靜地看著那個劍修,目光落在了那柄劍上。
暮色裡,山照水三字依舊隱隱可見。
過了少許,南島輕聲說道:“青山照水,乾淨明了。”
山照水低頭看著自己手中的劍,又抬頭看著那個傘下的少年。
“所以這場赴約,也乾淨明了吧。”
南島從身後解下桃花劍,插在了身前的溪岸泥土之中,緩緩說道。
“我願受前輩一劍。”
山照水看著暮色清溪對岸的少年,挑眉說道:“你知道我什麼境界嗎?”
南島看著身前的桃花劍,劍上正有風雪蓄勢。
“前輩是大道劍修。”
山照水平靜地說道:“我知道你在南衣城受過薑葉一劍,但是你要清楚,大道一劍,與小道一劍,是不同的東西,而且我是六疊劍修。道海疊浪,愈高愈洶湧。”
南島沉默了少許,而後輕聲說道:“既然赴約而來,便沒有什麼是不能接受的。”
“這一劍下去,你哪怕僥幸不死,也會變成廢人。你接下來如何北去赴約?”
南島很是平靜。
“隻要一息尚存,自然便沒有不能赴的約定。”
山照水眯著眼睛,長久地看著這個傘下的少年。
暮色輕移,照水而動。
山照水收斂了神色,平靜地說道:“好。”
滿山春風蕩漾,似乎逐流而來,落入那個溪畔劍修手中。
於是化作劍風,吹遍青綠的葉子落滿人間。
青山照水,乾淨而明了。
那一劍亦是如此。
劍光倏然之間,便閃耀在暮色清溪畔。
南島手中有著許多汗水,然而依舊握緊了手中的傘,而後抬手握住桃花劍,橫劍而擋。
細雪見春風。
少年愣在了那裡。
那一劍並沒有真的落向南島。
帶著濯濯如水的劍光,便停在了桃花劍前,那些劍意之風將許多細雪之屑,吹向了少年傘下的麵龐。
南島有些茫然地放下劍,那個人間劍宗的劍修已經沿著清溪向著人間南麵走了很遠。
照水之劍倏然而回,落回了不知何時已經被那個劍修背在身後的鞘中。
“此約已儘,南島,你可以走了。”
山照清溪。
劍照坦然。
少年或許有著愧疚。
但那與人間劍宗無關。
山照水儘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