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相與雲胡不知便安靜地並肩走在南衣城有些安靜的長街上。
白鹿的故事自然已經傳到了這一邊。
卿相對此不置可否。
也沒有提及白鹿妖族渡海而去之事,隻是與雲胡不知在街頭討論著一些沒有答案的東西。
誰都知道沒有答案的東西,自然很難長久地說下去。
所以二人也隻是隨口說了幾句,便沒有繼續了。
雲胡不知拋去了那些雜亂的心思之後,在南衣河一處橋邊停了下來,不知為何,突然想起了當初四人在夜色裡閒走的事情。
陳鶴帶的頭,一路拉了南島雲胡不知還有梅先生。
四人在一切故事未起的春日夜晚,很是輕鬆地走著。
一直到了這一處橋頭。
雲胡不知依舊記得當時陳鶴那般開心的模樣。
一麵笑著一麵也有些惆悵。
“陳鶴也不知道哪去了,倒是那個少年,這一次的聲音很大,世人大概很快就會知道,有著那樣一個少年,帶了一傘的風雪,截停了白鹿的戰事。”
卿相一臉無所吊謂的模樣,拿起酒壺喝著酒。
“誰知道呢?”
雲胡不知轉頭看著卿相,笑著說道:“卿師好像從來都不會提起陳鶴這個人。”
卿相輕哼一聲,轉過頭去。
“謠風有個叫做張三的,我也從來沒有提起過。”
山月城也有個叫做張三的,不過大概卿相不認識。
雲胡不知輕聲說道:“我以為這是不一樣的。”
“有錘子不一樣。”
卿相提著酒壺就要給雲胡不知來一下。
後者則是輕聲笑著抬手攔了一下。
卿相倒是古怪地看著這個當初在河邊洗衣服,結果一棒子打人頭上了的書生。
“你結丹了?”
雲胡不知誠懇地糾正著卿相的說法。
“是結石。”
“......”
卿相真的不知道是雲胡不知腦子犯抽還是南島腦子犯抽。
好好的結丹不好嗎?非要叫做結石。一聽就讓人覺得好像腰子不好一樣。
重點是雲胡不知還覺得這個名字很好。
撰寫的那本書上還真就寫著——論‘結石’境在成道時的存在可能性及其趨勢。
卿相默然無語許久,頗有些咬牙切齒地看著雲胡不知。
“你小子以後千萬彆說是我卿相的學生,我好歹是人間白衣書生,哪怕罵人,都是罵得文采飛揚酣暢淋漓,你他娘的取個結石這樣的名字,簡直他媽的......”
雲胡不知偷偷擦了把汗。
卿相大概沒有看過那本書。
因為在末尾,雲胡不知很是誠懇地加上了一句感謝卿師如何如何。
一粒結石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
雲胡不知心想這有什麼不好聽的。
好聽得很。
有趣的很。
像卿師這樣的老頭子,自然不能理解。
二人互相腹誹了許久,倒也正經了起來。
卿相喝了好幾口酒平複了一下把自己這個得意學生掐死的想法,而後認真地看著橋上的雲胡不知說道:“怎麼樣,有沒有什麼變化?”
雲胡不知抬起手,南衣風起,有元氣在春風裡而來,吹得這個書生衣袍紛亂不已。
那些元氣落在了書生指尖,又向神海而去。
卿相很是敏銳地察覺到了那些天地元氣並非全部落入了神海之中,大部分都是在神海提純之後,沿著四肢百骸,一路向下而去,最後落在了雲胡不知的腹部。在那裡隱隱形成了一個頗為凝練的元氣奇點。
老酒鬼深吸了一口氣,連喝好幾口酒,而後看著雲胡不知說道:“你在這裡等一下,我去給你叫個人來看下。”
雲胡不知一臉茫然地看著自家老師,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卿相提著酒壺就向著長街遠去而去。
沒過多久,便帶了一個白胡子老頭過來了。
手裡還提著一個褐色的藥箱。
卿相很是緊張地看著那個老頭子說道:“您幫我看下這小子是不是得了曆結病了?”
那個曾經給卿相診斷出酒疸的老大夫神色凝重地觀察著雲胡不知許久,而後又把了脈,還摸了摸書生消瘦的肚子,最後神色凝重地說道:“多半是的了。”
說著又回頭看著卿相,瞪著眼睛說道:“不是說了院長你已經酒疸晚期了嗎?怎麼還天天喝酒?”
卿相默默地將酒壺藏到了身後。
老大夫這才看回了雲胡不知,神色凝重地說道:“不過雲胡先生的倒還好,如果院長不放心,可以帶他去槐都,槐都那裡的大夫可以幫忙給你開刀取出來。”
“......”
雲胡不知默然無語。
待到大夫留了幾方藥離開之後,雲胡不知這才看向了卿相。
“卿師你是不是故意的?”
卿相一轉頭,大口的喝著酒。
“你小子不要信口胡說,為師是擔心你的身體。”
“......”
二人自然不會真的跑去槐都開刀。
修行者自然會像世人一樣得病。
隻不過像卿相這樣的,酒疸不知道幾百年了,還不是照樣好好的喝著酒。
修行對於人間而言,自然同樣是需要繼續摸索下去的。
不過聽說槐都確實一直在嘗試著進行修行者健康監測管理,隻不過至今為止,依舊沒有什麼消息。
大概確實是很難確定的一些事情。
二人站在橋頭吹了許久的風。
卿相倒是有些感慨。
“你結丹的速度,確實有些快。”
雲胡不知散去了那些彙聚的天地元氣,輕聲笑著說道:“那是因為這是已經研究了許久的東西,一切水到渠成,自然會快上許多。繼續往後,我還有繼續研究很久。成道境既然存在這樣一個極限解,小道境也許也有。”
卿相挑眉說道:“如果你又解出來了,打算取個什麼名字?”
雲胡不知想了想,說道:“我已經隱隱有些眉目,隻是還有許多關鍵數值需要數理院的先生幫忙,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大概會叫長生胡蘆娃。”
卿相握緊了拳頭。
雲胡不知連忙躲遠了一些,誠懇地說道:“開玩笑的,卿師,不如你來取吧。”
卿相看著雲胡不知說道:“為什麼會想叫長生葫蘆娃?”
雲胡不知說道:“因為從已有的一些數值模型來看,也許會形成一個嬰兒在胎中的模樣.....數據模型過於龐大,一己之力很難算出來,最近南衣城事又多,數理院的先生們也靜不下心來,所以我們也不能確定。而且越往後,這樣的東西隻會越難算。”
卿相沉吟了少許,而後緩緩說道:“既然這樣,那就叫元嬰吧。至於你說的難算的問題......”
白衣酒鬼抬頭看向北麵,輕聲說道:“到時候我帶你去一趟缺一門。”
雲胡不知輕聲說道:“是了,要說算,自然沒人能夠比那些終日算著龐大命運之流的道人們更能算。”
卿相隻是微微一笑。
“我還不想把他們都累死在那裡,世人必須要承認,人力有時而窮。”
雲胡不知有些不解地說道:“那我們去做什麼?”
“去借一些東西。”
卿相說著,很是感慨地說道:“那是缺一門的最為寶貴的東西,卜算子的畢生精血所在。”
雲胡不知有些暈暈乎乎。
“卿師究竟在說些什麼東西?”
卿相喝著酒,笑嗬嗬地向著南衣城春日長街走去。
雲胡不知跟了上去,對於缺一門這個雖然建觀時間不長,也沒有什麼事跡流出,卻能夠與人間劍宗這樣的地方並列三劍三觀的存在,自然無比好奇。
卿相抬頭看著那些長街屋簷之上的天空,輕聲笑著說道:“不能說,說了他們就會算到了,算到了,可能就不想借了,你要知道,作為一個從當初青天道的故事裡走出來的地方,他們對於因果劍與因果二字,向來很是不喜歡。”
當年叢刃那一劍,震驚了整個人間。
本該燦爛過一生的白風雨,雖然沒有死,但卻也就此沉默下來。
這也就導致了自此之後,世人都不敢看見沒有劍的叢刃。
隻是那一劍的影響自然不止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