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三十二章 能做美夢是人間幸事(2 / 2)

此劍天上來 秋雨半浮生 11952 字 9個月前

叢刃微微笑著,什麼也沒有說。

站在回廊儘頭的胡蘆身後是風雪。

有些人的也是。

有一柄劍帶著幾片桃花從風雪裡穿行而來。

好像所有人都沉浸在了熱烈或是悸動的情緒之中,沒有人看見這樣一個白衣劍修的動作。

隻有叢心。

當那柄叫做方寸的劍帶著數片桃花從一池而來的,這個小姑娘下意識地伸出了手想要抓住那柄劍。

可是叢心是個小姑娘,她太矮了。

於是那柄劍最終還是落在了叢刃手中。

白衣劍修微微笑著看著一臉悲傷地看向了自己的小姑娘。

張開嘴無聲地說了些什麼。

是什麼呢?

我出去一趟,晚點再回來。

就像很久之前的某個同樣懶散的劍修一樣。

這場大風曆一千零三年的新年裡的一切都停滯了下來,白衣劍修執劍帶著幾片正在落向雪中的桃花安靜地穿過了那些風雪而去。

......

叢心從那棵樹下的小秋千上跳了下來。

而後走進了一池之中。

躺在劍意裡懸浮著的少年淚流滿麵,有許多的桃花正在緩緩地落著,就像一場緋色的雪一樣,落了少年滿身。

這個很是矮小的小姑娘停在了桃樹下,安靜地看了那個少年很久。

浮生暫寄夢中夢。

世事如聞風裡風。

叢心不知道為什麼,同樣淚流滿麵,在那些沿著小臉緩緩流下的淚痕之中,卻是有著許多的笑意。

“胡蘆,能夠做一個美夢,是真的很好的事情呢。”

叢心低下了頭,抬手擦著眼眶裡好像怎麼也擦不乾淨的淚水,於是那些淚水沿著手臂一路墜落下去,滴成了一片片的桃花。

就像這棵一千年了永遠都在開謝桃花的桃樹一樣。

就像這棵一千年了一直都在擦著淚水的桃樹一樣。

叢心擦了許久的淚水,而後抬起了頭來,淚中帶笑地看著這個劍宗園林。

“我會把他帶回來的。”

這個小姑娘在那些春風裡紛亂地飛著的桃花裡轉身離去。

......

某個白衣書生很是懶散地躺在自己停在了南衣河邊的小飛仙上,在那裡很是愜意地喝著酒。

河岸楊柳垂落,梧桐楓樹也都在舒展著新葉,行人們正在那些長街裡來來往往。

人間的故事正在緩緩安定下來。

白鹿妖族要渡海,就讓他們渡吧,卿相罵娘他們既然不聽,那還能怎麼辦呢?

對於南方而言,這自然是一個很好的故事。

白鹿彙聚了太多的妖族,對於南衣城還是山月城,這才當初都不算是一個好消息,滿弓必射,摧折在了黃粱,總比現在崩折在槐安南部要好。

卿相自然樂於見到這樣的故事。

於是終於覺得自己可以鬆一口氣了,很是奢侈了買了一些平日裡覺得很貴的酒,一路騎著小飛仙向著南衣河邊而來,在那裡對著滿目春光,喝著小酒哼著小曲。

“欲彆牽郎衣嗨呀,郎今到何處?不恨歸來遲嗨呀,莫向臨邛去。”

卿相千年老單身狗,自然沒有什麼情情愛愛的故事。

大概便是在唱著那些在他看來蠢得很的妖族。

好好的鬨什麼事呢?

好好的渡什麼海呢?

卿相哼著這個據說是當年的某個磨劍崖弟子最愛的古彆離曲,躺在飛仙上,很是悠閒的喝著酒。

隻是喝著喝著,這個人間大妖便怔了一怔,坐正了起來,把酒壺丟到了地上,抬起雙手反複地揉著眼睛,而後重新看向長街某處。

“小叢心?”

卿相覺得自己一定是看錯了。於是又揉了很久的眼睛,而後這才確定了,那個背著一柄比她人還長的劍的穿著小裙子的小姑娘,確實就是常年在人間劍宗裡麵蕩秋千的叢心。

這個喝了許久酒,原本有些醉意的白衣書生瞬間清醒了過來,一臉驚色地看著叢心背著那柄桃枝一樣的青色劍柄的劍向著這裡走來。

“人間劍宗出什麼事了?”

背著比自己人還長的劍的叢心輕聲說道:“沒什麼,隻是我要出去一趟。”

卿相皺了皺眉頭,看著叢心說道:“去哪裡?”

叢心轉頭看向人間北方。

“東海。”

白衣書生怔怔地站在春風河岸。

他自然知道東海這兩個字,對於麵前的叢心而言意味著什麼。

叢心收回了目光,看著卿相說道:“我需要借你的飛仙一下。”

不是會罵娘的就是書生。

也不是背著劍的就是劍修。

叢心當然不是劍修,儘管她有一柄很好的劍。

卿相靜靜地看著叢心背後那柄名叫山花的劍,緩緩說道:“我需要知道人間劍宗究竟發生了什麼。”

叢心低下頭去,沉默了少許,而後輕聲說道:“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我要去東海看看。”

卿相眉頭緊鎖。

“我不會借給你。”

常年待在劍宗裡很是惆悵地說著張小魚他們專門欺負她的叢心抬起頭來,那張很是稚嫩的小臉上有著很是憂傷的笑意。

“那,我隻能搶了。”

那些來來往往行走著的南衣城的人們突然看見了許多緋色的花瓣在南衣河邊紛亂地飛著。

裡麵好像還夾雜著許多劍意。

人們驚慌地沿著那些桃花紛飛的方向看了過去,於是便看見了河邊的卿相,還有那個已經抬手握在了身後的劍鞘之上的小姑娘叢心。

世人噤如寒蟬,不明白明明南方的故事已經在逐漸走向正軌了,人間劍宗好像又與懸薜院起了衝突。

什麼都沒有繼續下去。

那個白衣書生人間大妖道門大修什麼都沒有做,隻是靜靜地看著身前的叢心。

“是不是叢刃出事了。”

叢心鬆了手裡的劍,輕聲說道:“是。”

卿相並不覺得意外。

這個書生與那個懶散的劍修相交千年,自然很清楚人間劍宗的許多東西。

倘若不是叢刃出事,叢心根本不可能是如今的這般模樣。

有些故事,本就是帶著答案過來的。

隻是卿相依舊有些不敢相信,需要得到一個確切的回答。

南衣河邊長久的沉寂著。

一直過了許久,這個白衣書生才從飛仙上走了下來,低頭撿著地上摔破了一角的酒壺,裡麵的酒水已經漏了大半,但是依舊還殘留著一些。

卿相撿起了地上酒壺,送到了唇邊仰頭喝著,而後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轉身沿著長街走去。

一直走了很遠,這個書生才轉回身來,看著背著劍停在不遠處的叢心。

“告訴叢刃,他要是敢死在外麵,我哪怕重新去學南楚巫術,也要將他從冥河裡拉出來,罵上一千年。”

叢心聲音輕微地應了一聲。

“嗯。”

人間春風溫柔,三月春意遲遲。

有人一去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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