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尤春山看著情緒有些低落的小少年從崖上走下來的時候,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師叔....你師叔不準嗎?”
陸小二看了一眼尤春山,說道:“你叫我師叔師叔沒有關係,不要叫我師兄就行,他自然沒有說不允許。”
尤春山有些繞,大概也是太緊張了,所以也不是很能聽明白。
於是陸小二很是簡單的又說了一句。
“可以教你。”
尤春山這才鬆了一口氣。
二人重新向著溪邊而去,而後在溪畔坐了下來。
天下修行之法,其實大同小異,都是出自那樣一冊青牛五千言。
更何況這大概也不是什麼隱秘的東西,便是天涯劍宗的劍法,都存放在了懸薜院的藏書館中供世人翻閱。
所以陸小二也確實隻是覺得師叔便在這裡,自己擅自做主總有些說不過去,所以才會有此一問。
尤春山很是誠懇的坐在那裡,聽著陸小二講述著那些東西。
陸小二雖然是小白劍宗的人,但是也算得上半個天涯劍宗的人,兩個劍宗相依千年,出門在外,自然哪個都是一樣的。
尤春山當初自然去過東海的一些劍宗。
隻是可惜就像陸小二最開始的想的那樣,如果是在嶺南,他也未必不能是個半吊子的劍修。
東海的收徒自然要嚴格許多,不說尤春山這樣的毫無天地根的人,哪怕是天地根稍差一些的,大概都不會要。
所以尤春山自然沒有修行過。
隻是有些東西,已被證實的,自然不是那麼容易推翻的。
這個背著木劍的年輕人坐在溪畔,記下了十二歲小少年說的那些東西,又按照那些方法,認真的修行了一上午,依舊什麼感覺都沒有。
陸小二自然也將劍意蘊養之法說了。
隻是就像當初的陸小三一樣,雖然拿著一柄很好的劍,但是體內沒有元氣,便蘊養不了那樣一道劍意種子。
劍意種子無法蘊養出來,自然不能算劍修,隻能叫劍客。
不過好在坐在溪畔的是陸小二,而不是南島。
倘若是南島,大概會覺得確實沒有希望了。
但是陸小二不一樣,這是正兒八經的嶺南劍修,見到毫無動靜的尤春山,倒也沒有說什麼喪氣話,隻是站了起來,向著鎮中走去。
“慢慢來吧。說不定哪天氣感就有了呢?”
在漸漸向著西麵偏斜而去的日色裡走去小少年的安慰顯得有些漫不經心。
隻是在這樣的溪畔的故事裡,自然也足顯誠懇。
“嗯嗯。”
......
“你說的那個倒黴蛋,有沒有買到劍?”
老李靠在鑄劍爐邊歇息著,看著陸小二問道。
陸小二將那塊劍胚夾起來端詳了一陣,又換了一麵繼續敲打著。
“買到了。”
“!”
老李大概有些吃驚。
“在誰家買的,七百文都能買到?不會賣的殘次品,毀了咱們鎮的名聲吧。雖然大家各賺各的,但也不能壞了規矩啊。”
“在路邊買的,一個七歲小男孩手裡的木劍。”
“?”
老李睜大了眼睛,湊了過來。
“木劍?他自暴自棄了?”
陸小二轉頭看著那個鐵匠,誠懇的說道:“我勸他買的。”
“......拿到回扣了嗎?”
“我去哪裡拿回扣。”
“哈哈哈哈,那你不是白忙活一場?”
小少年停下了手裡的活,倒是很是認真的說道:“也不算白忙活。”
“至少給鎮上添了一些笑料。”
爐邊另一個鐵匠插了一嘴笑嗬嗬的說道。
小少年於是也沒有繼續說下去,隻是安安靜靜的打著鐵。
說到底。
這裡是東海,而自己是嶺南人。
有時候吃東西的口味都合不到一塊去,自然不用費儘心思去說清很多東西。
陸小二結束了一日的打鐵工作,又從老李手裡拿回了自己的溪午劍,而後穿好了衣裳,走出院子,吹著春日海邊小鎮的晚風,緩緩向著鎮外走去。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小少年走到了一半,又改了方向,向著那處麵館走去。
王小二正坐在麵館外嗑著瓜子,自從不賣麵給劍修,再加上東海的那些事情,鎮子裡來往的人也比以前少很多了,他便清閒了很多。
所以那一個背著劍向著這裡來的叫做陸小二的小少年,很是醒目。
尤其是少年還長得頗為清秀好看。
但是再好看,也是劍修,王小二很是平靜的想著。
王小二覺得這個少年很是麵目可憎。
在昨日看到他誆騙著那個平地摔的年輕人花重金買了一柄劍之後。
隻要他一開口,哪怕是一個十二歲的小少年,自己也一定要給他罵個狗血淋頭。
王小二這樣想著,嗑起瓜子來都更有勁了,在心裡默默地想著那些口吐芬芳的話。
陸小二終於來到了麵館前。
王小二攥緊了手裡的瓜子,深吸了一口氣,正打算舌燦蓮花的時候,卻看見麵前的小少年直接彎下了腰去,而後在石板裡摳了好一陣,從裡麵摳出來一枚銅錢。
麵如平湖而胸有驚雷的麵館掌櫃憋足了氣,結果人家小少年隻是過來撿早上丟了的一文錢的,於是一股氣全部嗆了回去,給自己嗆了個半死,在那裡咳得做豬叫。
陸小二默默的看了他一眼,而後一言不發的轉身離開了這裡。
王小二咳了許久,才終於緩過氣來,頗有些忿忿的看著小少年的背影。
“你站住!”
陸小二回頭疑惑的看著這個小店掌櫃。
王小二伸手指著這個小少年,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說什麼,最後一甩手,像是要把自己撞死在簾子上一樣一頭撞進了店裡。
陸小二歪頭透過一旁的窗子看進去,便看見那個掌櫃的在那裡屯屯屯的喝著酒,大有一醉解千愁之意。
這倒也讓陸小二有些好奇,在這個麵館掌櫃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才會讓他這麼討厭劍修。
難道是他曾經愛上過一個白衣翩翩的劍修女子,結果被人狠心拋棄了?
於是由愛生恨,同等的厭惡著世上每一個劍修?
陸小二胡思亂想著,向著鎮外而去。
白衣是真的。
彆的都是假的。
.......
陸小二回到溪畔的時候,看見尤春山很是亢奮的坐在那裡。
小少年很是驚奇。
“你找到氣感了?”
尤春山抱著懷裡的木劍,回頭看著小少年說道:“沒有,但是我好像已經不會餓了,一點想吃東西的想法都沒有。說不定我的體內已經有氣感了,隻是我還沒有發現。”
“......修行者哪怕是周天了,也會感覺到餓,隻有入道見山,體內的元氣能夠形成渦流了,可以被利用了,才能夠讓人不用吃飯。你那是餓過頭了。”
尤春山的美夢被陸小二很是無情的戳破了。
像是一條魚在溪邊安逸的看著暮色吐著泡泡,偏偏有不解風情的小屁孩跑過來‘啵’一下捅炸了一樣。
我見青山多嫵媚,青山見我是小笨蛋。
尤春山重新將劍放在了膝頭,歎息了一聲。
“那不然怎麼辦呢?我的錢都沒了,先前想去抓條魚,結果被水裡的草給自己絆了個狗吃屎。”
陸小二這才發現尤春山身上的衣裳依舊有些濕意,所以昨天大概真的是過年吃餃子。
默然無語了少許,小少年略有些愧疚地說道:“抱歉,要不你去鎮上洗點盤子賺點錢?”
“我會連盆帶碗一起打爛。”
尤春山轉頭眼巴巴地看著小少年。
“那誰,給我弄點吃的吧。”
這句話聽起來很不禮貌。
但這是尤春山最大的禮貌。
陸小二從懷裡摸出了一些銅錢,覺得自己好像被什麼不乾淨的東西纏上了。
這樣下去,什麼時候才能幫師叔在東海買間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