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四月的花與轉身的人(1 / 2)

此劍天上來 秋雨半浮生 12428 字 9個月前

大概就像草為螢所說的那樣,人間就像一盤水果拚盤。

於是想吃哪塊吃哪塊。

陳青山依舊坐在溪畔發著呆,當然,發呆不一定真的是發呆。

也可以是養傷。

這個道人自然一樣一身是傷。

隻是因為有些短視,坐在那裡的時候,顯得有些雙目無神,就像是在發呆一樣。

張梨子終於觸摸到了第一絲氣感,很是興奮的跑到了溪邊,看著自家師父。

“師父,我觸碰到那絲氣感了,是不是說明我快要入道了。”

陳青山回頭看了一眼張梨子,很是無情的打擊著她。

“還差得遠呢。”

張梨子默默的低下了頭去,低聲說道:“那好吧。”

大約也是意識到這樣的話有些傷人,於是陳青山又笑了笑,說道:“其實也很不錯了,人間大多數人,都是連氣感都不會有的。”

張梨子輕聲說道:“但我不是山河觀弟子嗎?以後會不會給觀裡丟臉?”

陳青山轉回了頭去,平靜的說道:“丟臉這種事,從來都不是一個人的事。更何況,山河觀除了曾經的觀宗有點好名聲,也沒有什麼臉麵。”

“曾經?”

張梨子問道。

“是的,是曾經。”陳青山抬頭看向青山山林之後的某處,倒是笑了笑。

“因為現在觀宗,大約是名聲最差的,比我們河宗還要差。”

這個河宗道人很是感歎的說著。

“畢竟我們河宗,都不曾想過要讓人間大亂。但是他們觀宗想。”

張梨子似懂非懂的點著頭。

“所以這樣師父你們到底在做什麼?”

陳青山聽著這個問題,靜靜的在那裡坐了很久,而後淡淡的說道:“你覺得人間怎麼樣?”

張梨子不知道為什麼陳青山會突然問一個這樣的問題,想了想,說道:“人間很好,而且一直在向前走去。”

“是的。”陳青山輕聲說道,“但是他們依舊不夠,世人走得太慢了,許多的東西,哪怕是在槐都,都是處於一種積累的狀態之下。雖然世人總是說著槐都能夠壓住半個修行界,但是倘若真的將陛下,將天獄,將妖族,這些諸多不屬於人間的東西排除出去,你覺得他們真的能夠壓住半個修行界嗎?”

這自然是不可能的。

隻不過隻是山月小姑娘的張梨子並不懂這些東西,所以隻是茫然的搖著頭。

陳青山平靜的說道:“所以我們是在平衡人間。”

張梨子若有所思的說道:“原來是這樣?”

不遠處的青椒卻是冷聲笑著。

陳青山沒有理會她。

大概就像當初樂朝天與那個傘下少年彈得第一首曲子一般。

旁觀拍手笑疏狂,疏又何妨,狂又何妨?

這個道人隻是繼續說道:“同時我們也需要平衡自己。”

“什麼意思?”

張梨子不解的問道。

陳青山認真的說道:“我們始終保持清醒——那就是這樣一件事,是正確卻也罪惡的。”

張梨子轉頭看向那個一直執著於要殺了陳青山的東海紅衣劍修。

所以那些冷聲的嗤笑,便是代表了這個道人所行之事的罪惡部分。

陳青山從未駁斥過任何對於自己一生所為之事的冷語。

他隻是誇耀著自己是小聖人真神仙。

神仙自然也會帶著罪孽的。

二者並不衝突。

一如當年阿彌寺有緣和尚殺一城祭鬼神以換取冥河平靜一般。

萬事從無絕對。

有生有死,有對有錯。

二人正在那裡說著,那個曾經有過一麵之緣,本不會來此的年輕道人顧文之卻是帶著一些怒意走了過來。

“陳青山,河宗的人呢?”

那般氣勢,大有一言不合便要行兄友弟恭之事一般。

陳青山抬眼瞥了他一眼——其實看不看都一樣,反正看不清。

“去流雲劍宗了。”

話音未落,清溪便化作山河,有一指倏然而來。

陳青山平靜的抬手,一身道韻流轉,將那山河一指攔了下來,滿溪山風凝滯。

這個黑袍道人看著那個不過三疊的師弟,淡然的說道:“天賦不夠,便要努力修行,而不是學著師兄們在外麵打打殺殺。”

顧文之是山宗之人,而陳青山是曾經的山宗大弟子,二者之間差距,自然頗為顯著。

大概山宗之中的年輕弟子,也隻有張小魚能夠與陳青山一問高下。

顧文之麵色蒼白的收回手來,道人遍布道文的指節,卻是有些猙獰的扭曲著。

隻是憤怒這樣的東西,哪怕隻剩下了一副骨架,都能夠從形態之中看出來的。

“你到底想做什麼?真要山河觀與流雲劍宗打起來?”

陳青山很是平靜,抬眼看著顧文之。

“有什麼問題嗎?”

“所以這便是你說的,河宗不會讓天下大亂?”

陳青山輕笑一聲,低頭看向清溪。

“所以終究懸薜院出來的,還是過於迂腐了。顧文之,我不信你看不出流雲劍宗有問題。”

顧文之沉默少許,輕聲說道:“是,但是我不覺得應該用這樣的方式去解決。”

陳青山挑眉說道:“那你覺得應該如何去解決?帶著黃金萬兩,走去山中,問一問某個劍修,他是否便是一切的幕後主使?或者去關外問一問李石,觀宗是依仗著誰,來做著人間這些事?”

顧文之沉默了下來。

“打一架,打破那些雲霧,去夜雨裡看一看,他們在做什麼,這是最簡單的做法。”

陳青山靜靜地看著顧文之。

“不然你以為我便那麼不想活了,一定要在流雲劍宗之中殺人?雖然我也承認,山河觀沒有好名聲,但是天下汙水,不應該隻在我們身上,一觀之地,亂不了整個人間。從某種角度而言,你應該感謝我,感謝河宗去嘗試挑明許多東西,讓你山宗能夠帶著一些清名。”

“我陳青山蹚泥水都不怕,你站在岸邊,又有什麼好怕的?”

“你最好安靜一些,去給你的師父煨藥,聲音太大了,吵到了關外那個師兄,你未必便能夠從一些圍殺之中活著走出來。”

顧文之沉默的看著這個曾經的山宗大師兄。

陳青山一身是傷,也許張梨子那樣的人看不出來,但是他顧文之不可能看不出來。

那些傷勢,來自一些劍修,也來自一些道人。

有些深刻,有些淺淡。

但是毫無疑問,這個師兄在人間所經曆的東西,自然不像他回來時候那般平淡。

一直過了許久,顧文之才緩緩說道:“你有分寸嗎?”

陳青山轉回頭去,平靜的說道:“河宗的人向來有分寸,能夠殺一個人,絕對不會多殺。”

那個一路帶著殺意跟隨著陳青山而來的東海劍修大概便是最好的例子。

當初那個在南衣城追殺某個少年的河宗之人也是很好的例子。

“所以他們隻會在那裡殺流雲劍宗的人。”

“無非撕破臉皮,看看誰的衣袍之下,藏得才是人間的黑夜而已。”

道人行事,大概總歸是有著分寸的。

顧文之在溪畔站了許久,而後深深的看著那個黑袍道人緩緩說道:“師兄最好是這樣。”

陳青山淡淡的說道:“不然呢?世人對於山河觀如何未必知根知底,你也是觀裡的人,難道也不清楚。”

顧文之沒有再說什麼,又看了一眼那個有些被嚇到了的山月城小姑娘,默然轉身離去。

張梨子自然是被嚇到了。

好好的坐在溪邊,突然便來了一個道人,兩句話還沒有說完,便打了起來。

好在陳青山雖然傷勢很重,但是境界也極高。

那一指山河才會在轉瞬之間便破開而去,匆匆結束。

陳青山回頭看了一眼張梨子,想了很久,大概也確實找不到什麼對於兄友弟恭開脫的理由,所以很是誠懇的說道:“你習慣就好。”

張梨子輕聲說道:“好。”

二人之間的對話,這個山月城小姑娘自然聽得明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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