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陳青山是什麼讓河宗的人去了流雲劍宗的?
張梨子想起了自己蒸魚的那一日。
......
許春花揭開了蒸屜,把那條蒸好的魚端了出來,又被燙的不停的捏著自己的耳朵,這才感覺指尖的溫度下去了許多。
雖然已經在這裡做個幫廚的廚娘許久了,但是這個小鎮姑娘依舊經常忘記不能直接用手去拿。
雖然人們在家裡,經常會這樣做。
但是這是在酒樓之中。
在自家摸著滾燙的瓷碟,失手灑了也便灑了。
但是在這種地方,有時候便會帶來很多麻煩,比如客人等了很久了,小二很是尷尬跑過去說,不好意思客官,您的魚剛剛打翻了,正在給您重新蒸。
遇上脾氣不好的,大概就是一頓臭罵了。
許春花一麵搓著手,一麵拿起夾子將碟子夾到了上菜的盤子裡,這才四處張望著,好在後廚很忙,大家大概也沒有注意到,不然怎麼也要罵一頓。
許春花很是慶幸的想著,而後端著盤子走了出去,在後廚門口把盤子交給了那裡的小二,又走了回來,繼續忙活著,許春花雖然也會做菜,但是手藝大概也足以做一個酒樓的廚子,所以自然都是在忙著處理菜肴的原材料,或者做著一些雜活。
這一日又是忙到了很晚,小鎮姑娘才終於解下了圍裙,帶著一身疲憊離開了酒樓。
人間長街依舊無比熱鬨明亮,在夜色裡散發著無窮的光芒。
就像陳鶴離開的那一天晚上一樣。
許春花雖然已經不再主動去想那樣一個不知道為什麼突然便走了的年輕人,但是有時候看見那種類似的風光的時候,還是會下意識的想起那個人來。
是那個開著破破爛爛的小車車的年輕人,第一次帶她看了槐都的模樣。
雨中雲川也好,繁盛如燦爛山花也好。
那些光景的初見之中,自然都存在著那樣一個年輕人的影子。
於是見到那些東西的時候,總是不由自主的想起很多東西來。
許春花停在了長街之上,腳下便是沉穩的大地,大地之下還有人間,大地之上依舊有著人間。
一切都是流光溢彩的,燈火耀眼的。
這個從小鎮來的女子便安靜的站在了那裡,任由四月的風吹著。
沒有穿碎花小裙,也沒有撐著一把小白傘。就像一個尋常的過路人一樣,站在那裡長久的看著槐都的夜景。
其實許春花已經許久沒有看過了。
陳鶴留下了一些錢,是賣鐵板豆腐存下的。
足以讓許春花在這座都城裡生活很久。
但是小鎮姑娘還是讓自己忙碌了起來。
沒有抬頭,隻是低頭看著腳下的路,看著那些隨時變化的石板如何從清晨的一些濕漉漉的意味裡,變成夜色裡照印著光亮的模樣。
所以她自然也沒有再去找過那個突然從青天道離開的道人。
她覺得自己問心有愧。
反正三年的時間還很長。
人總要從偶然走錯的路裡慢慢走回來,才能坦然的去麵對過往的許多東西。
許春花在那裡一直站了很久,而後在槐都街頭裡找著路,向著那樣一處巷子而去。
隻是不知為何,這個小鎮姑娘覺得今日城裡的氣氛似乎有些怪異。
人們神色古怪,形色匆匆,好像是要追尋一些東西一般。
許春花走走停停,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她當然知道今年的人間並不太平。
譬如兩族漸生裂隙。
也譬如某個大劍修死了。
隻是那樣的東西,落在她的故事裡,遙遠的就像一些很不真切的傳說一般。
二者之間,差了一個偌大的人間。
許春花在路上走了好一陣,才明白了過來發生了什麼。
聽說是有許多劍修入了槐都。
是與那個人間死了的大劍修有關的事嗎?
許春花有些懵懵懂懂的想著。
聽說那個人是當今陛下殺了的,也有一種說法是他與陛下打了一架,最後死在了自己的一個叛變的弟子手裡。
那個人叫張小魚。
這個名字讓許春花聽著覺得很是親切。
這樣的名字,很有人間的味道。
不像神河,也不像那個叫做叢刃的劍修。
當然,在那樣的故事裡,哪怕叫做許小魚,終究也是極為遙遠的,不可捉摸的故事。
然而許春花現在並沒有想著到底是叫張小魚還是李小魚或者許小魚。
隻是有些憂心的想著,難怪人們都走得這麼匆忙,是怕那些劍修是來尋仇的嗎?
槐都應該不會受到很大的影響吧。
許春花默默的想了很久,而後猶豫了一下,一路走走停停的跟著那些很是鮮明的朝著某個方向而去的人流而去。
在這樣古怪的氣氛裡,大概連那些夜色下的燈火都沉寂了許多。
許春花一路走了過去,一直到走到城東某條長街上的時候,才停了下來。
所有人都在看著一個地方。
許春花亦是跟著他們一同抬頭看了過去。
隻是一眼,這個小鎮姑娘便心驚了起來。
那是槐都斜月台。
入夜時分,那樣一處高台便升在這樣一處都城的極高之處。
斜月台附近的長街之上,從上而下,擠滿了世人,所有人都在那些繁盛如流的燈火裡,抬起頭來,仰看那處高台。
往日那上麵總是會有一些酌酒賞月之人,隻是今日沒有。
有的,隻是無數溢流的近乎壓下了那些星月之色的劍光,與許多執劍而坐的劍修——沒有人能夠說出他們的名字。
隻是當有些劍修無法被說出名字的時候,世人自然也便知道了那些人從何而來。
而在很遠的地方,無數金紋黑袍之人正在漸漸分開的人流之中緩緩而來,當先的是一個身材高大的人。
許春花依稀記得自己好像見過那人一麵。
那是當初路過天獄的時候,看見他與某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在微微笑著說些什麼。
今日他似乎依舊是微笑著的。
隻是也許隔得太遠了,這個小鎮姑娘並不能看得很真切。
這個小鎮姑娘遠遠的看著這樣一場令槐都矚目的鬨劇,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隻是當這個小鎮姑娘再次從那些遠方長街燈火裡走來的天獄之人身上收回目光,向著一處斜月台看去的時候。
整個人瞬間睜大了眼睛,露出了一種極為驚喜的神色。
在大地之上,高台之下,某處懸空之街上,一個道人正在那裡怔怔的站著,目光正在落向人間,隔著無數燈火與世人,落在了那個茫然而疲倦的小鎮姑娘身上。
梅溪雨覺得自己的眼眶裡一定有著很多晶瑩的東西。
四月當然也是開花的好時節。
所以那樣一朵花,真的便在冬雪之後,在春日裡生根發芽,遠遠的開到了這樣一座浩大的都城之中。
“許......”
梅溪雨的那個名字才隻是說了一個姓,便怔怔的停了下來。
因為他看見在那些如流燈火與如潮世人之中,那個小鎮姑娘在驚喜之中,又很快帶上了一種很是複雜的神色,而後斂去了一些笑意,睜大的眼睛漸漸垂下眼簾,而後頭也不回的轉身向著人流之中走去了。
這個同樣是被劍宗的動靜驚動而來的道人怔怔的站在那裡,在那一刹那之中,他看見那個女子無數躲閃的目光。
難道不應該是笑吟吟的向著自己跑過來,說著‘你看四月的花開得真好,我也是的’嗎?
梅溪雨長久的沉默的站在那裡。
許春花長久的沉默的遠去。
人間有著很是牽動人心的對話落在槐都之中。
......
“人間劍宗遠道而來,所為何事?”
“神河呢?”
......
但許春花沒有心思去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