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醒來的道人與跪伏的劍修(2 / 2)

此劍天上來 秋雨半浮生 13431 字 11個月前

那些尋劍的人自然也看見了那樣一個站在青山之上的劍修。

於是人們從那些吹過人間的許多風聲裡,卻也猜到了那樣一個穿著並不合身的流雲劍宗弟子袍的人是誰。

有小道境的劍修在猶豫了很久之後,化作劍光落在了青山之上。

“陳師兄也是來找劍的嗎?”

那人的姿態很是恭敬。

畢竟陳懷風雖然算不上人間劍宗天賦卓越之人,但是卻也是實打實的大道之修,當初南衣城之戰,便是這位師兄最後入大道而挽狂瀾。

陳懷風很是平靜地搖搖頭:“方寸本就不是人間劍宗之劍,你們若是能夠找到,自然便是你們的。”

那人鬆了一口氣,隻是又有些好奇的看著陳懷風。

“那師兄是來找什麼的?”

陳懷風長久的看著東海瘡痍滿目的人間,而後輕聲說道:“找一個人。”

風吹開了這個劍修那身流雲劍宗弟子袍,露出了下方的青天道道袍。

“一個叫做江山雪的道人,也許已經死了,也許還沒有,如果你們見到了,麻煩通知我一聲。”

那名劍修看著陳懷風身下的道袍,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卻也是有些可惜的歎了一口氣。

是的,陳懷風人間劍宗弟子的身份,已經是過去式了。

早在今年一月的時候,這個劍修便已經是青天道的道人了。

對於人間的這些劍修而言,無疑是一件可惜的事。

雖然劍修道門並非對立的存在,相反,劍修是出自道門。隻是終究兩者同源而不同流,兩千年來自然一直較著勁。

不然當初磨劍崖壓過了函穀觀的時候,那些劍修們也不會那般亢奮。

而在其後一千多年裡,劍宗一直便在道門之上,尤其是劍宗這邊的三劍屹立千年的時候。

隻是很顯然,現而今的人間格局,也許會變了。

秋水歸冥,叢刃橫死。

在年輕一代本就壓不過道門的如今,陳懷風這樣一個人去了青天道,終究會讓劍修心中有著許多落寞之感。

當然也談不上破口大罵三姓家奴之類的東西。

畢竟人要走什麼路,永遠都是自己的自由。

哪怕陳懷風做了道人,終究那也是師兄。

隻不過唯一讓這個小道境有些奇怪的是,這個叫做江山雪的青天道人,過往卻是從沒有聽說過。

譬如柳三月那樣人儘皆知的兵部侍郎,自然不用多說。

便是梅溪雨這樣的清修道人,終究也是有著一些名聲。

雖然不欺人間年少。

但是終究大道之修,是人間極致的存在。

除非真的一輩子不出青山不與人打交道,不然總歸會被世人聽見一些。

那名劍修雖然疑惑,但也沒有多問,畢竟這是青天道的事,隻是點了點頭,說道:“東海會幫忙留意的。”

“多謝。”

陳懷風說得很是誠懇。

那名劍修轉身離去。

陳懷風依舊安靜的站在那裡。

想著過往的許多事情。

譬如那些所有的選擇。

也許一切到底,他陳懷風的每一個選擇都是錯的。

但命運之中的人是看不清的。

就像一條昏暗的巷子。

穿過去之後,到底是深淵,歹人,妖鬼。還是一片寧和的長街。

也隻有在走過才能知道。

這個梳著道髻的男人沒有脫下那身劍修袍。

他與張小魚之間的故事,依舊沒有完。

師兄當然要儘師兄的責任。

哪怕一路走一路錯。

至少。

他也沒有坐而觀火。

是命運讓他成為了錯的人。

而不是自我的內心。

這個身形高大的男人在那一處跪了下來,將身後的劍取了下來,很是端正的擺在了膝頭,而後整個人俯首下去,叩首落於冰冷的劍鞘之上。

“身為人間劍宗弟子,我會儘力的,師父。”

這個三十三歲的,曾經終日喝茶養生不問世事的劍修輕聲說著。

當初在劍宗之中,小少年時候的陳懷風所聽見看見的一些故事,自然對這樣一個弟子影響頗深。

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但行應許之事。

莫問好壞。

......

那些長久的停留在這樣一處人間的劍修們在抬頭的那一刻,卻也是看見了那個無比虔誠無比長久的跪伏著的陳懷風。

當叢刃死去,有人迷茫有人憤怒,也有人坐而旁觀。

但為之悲傷的有幾人呢?

當那個劍修長久的跪在四月的天空之下。

一種悲涼的氣氛的終於在這片大地上蔓延開來。

那些劍修們輕聲歎息著,於是也放下了手中的劍,停止了尋找的動作。

低下了頭來。

那樣一個在人間蟄伏了千年的劍宗,便在這樣的一幕之中,正在緩緩的落下屬於他們的帷幕。

隻看平穩,不論對錯的人間劍宗,到底是好是壞,沒人能夠說得清楚。

在過往千年裡,他們有時候用著自己的劍講著人間的道理。

便是青天道,在某個弟子被殺了之後,都是選擇沉默了下來。

但人間劍宗這樣的地方,大概是不能講對錯的。

有了對錯,便有了紛爭。

那樣一個在劍宗園林睡了千年的劍修,大概在最後,有意無意的用自己與神河的故事,向世人講了一個這樣的道理。

他覺得神河做錯了。

於是槐安徹底的亂了。

有些故事真真假假。

真假自然都是存在的。

哪怕卜算子都未曾看明白,為何叢刃便這樣死了。

但是在那師兄弟二人之間。

那一個由青懸薜臂骨帶來的故事,依舊無比的真切誠懇。

在長久的跪伏之後,那個青山之上的劍修在一些被四月的風吹起的微塵之中站了起來,最後看了一眼這片人間,而後轉身向著山下人間而去。

......

青山清溪畔。

青裳少年安靜的坐在那裡托著腮喝著酒,大概也是走了很遠了,有些累了,也在脫了鞋襪洗著腳。

少年也許在等待什麼東西,所以時不時的便要向著清溪上遊張望一眼。

不知道過了多久,這個青裳少年喝下去的酒都足以灌醉不知道多少個南島這樣的少年了,他才站了起來,提著褲腿向著清溪中央蹚水而去。

溪底的石頭爬滿了綠色的水藻之類的東西,很是光滑,就像踩著一些魚一樣。

於是在清溪上方,有著一群脊背青青的魚正在緩緩向著這裡而來。

草為螢將酒葫蘆掛在了腰間,而後彎下腰去,等到那群魚遊過來的時候,這個少年伸手探入了溪水之中。

於是魚群驚散而去。

有一柄布滿了裂紋的劍在溪底露了出來。

那些裂紋就像水波的紋路一般。

草為螢握住那柄劍,在水中來來回回的蕩了許久,而後才從溪中拿了出來。

這樣一柄布滿裂紋的看起來無比尋常的劍,落在了一個看起來亦是尋常的毫無劍意的少年手中,卻是在瞬間溢流著無數流水一般的劍意。

“南衣啊南衣。”

少年握著方寸,卻在感歎著他的那位師祖。

“你可真該死啊。”

南衣當然已經死了,屍骨在大漠裡,也許被風沙磨得什麼也找不到了。

隻是他所留給世人的故事,依舊在繼續著。

上天破冥,其意未休。

青裳少年歎息了許久,而後將那柄劍掛在了腰間。

草為螢當然有很多劍,劍湖裡的劍,足以讓一個尋常的劍宗,成為劍道魁首的存在。

但那些劍都不是他的。

他也記不得自己的劍去哪裡了。

所以隻好暫時找一柄劍用一用。

於是少年帶劍向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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