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德曲古怪的看了一眼那個路人,說道:“難道我不心誠,那座廟宇就不存在了嗎?”
路人想了想,說道:“如果不是誠心來此,那座廟宇有與不有,自然便不重要了。”
南德曲倒是有些驚詫的看著這個二人隨便問到一個路人。
路人大概也是知道這個看起來並不是鹿鳴人的劍修在想什麼,笑了笑說道:“不要覺得我像什麼高人,隻是兩個地方所聞所見並不一樣而已。”
高級感,往往便是來自於陌生感。
一如陳鶴與南德曲先前所感歎的豆腐在鹿鳴是一種奢侈品一般。
在槐安,大概不會有人會覺得豆腐是一種很是高級的食物。
陳鶴在一旁笑著說道:“確實是這樣。當初我去黃粱的時候,總覺得他們很是神秘,神鬼這樣的東西,怎麼會和世人產生聯係呢?但反過來想,像我們這樣完全不問神鬼的人,在黃粱,大概才是奇怪的。那裡的人雖然並不儘信神鬼,隻是耳濡目染,終究會有著許多關於神鬼的觀念與定義。”
路人誠懇的點著頭,倒也沒有問二人來自哪裡。
畢竟鹿鳴雪國,能夠過來的大概也隻有槐安人,黃粱人自然很難見到的。
更何況劍修身份,便已經說明了許多東西。
隻不過看著二人這奇怪的組合,倒是問了一句。
“你們來這裡做什麼?”
陳鶴誠懇的說道:“我知道一種很好吃的東西,本來想來鹿鳴試試好不好賣,但是可惜鹿鳴大概很難吃到。”
路人好奇的問道:“是什麼?”
“豆腐。”
路人歎息著。
“那確實可惜,不過聽說前些年陛下想著在鹿鳴與槐安之間,強行打造一條高山通路,促進兩地交融,叫做什麼天路,也不知道現而今有沒有開始施行了。”
南德曲挑眉說道:“哪位陛下?”
路人古怪的看著南德曲,說道:“自然是大風朝的神河陛下啊。”
南德曲沉默了少許,倒是輕聲說了一聲。
“陛下確實對得起這兩個字。”
隻是大概對不起的,是師兄二字。
三人在那裡耽擱了一陣,那個路人便又開始向著那處高山寺廟而去了。
陳鶴與南德曲推著車跟了上去。
“你去那裡做什麼?”
陳鶴看著那人問道。
那人聽到這句話,倒是雙手合十,一如陳鶴所見的那個白衣和尚一樣,很是虔誠的行了一禮。
“祈福。”
南德曲聞言,看向那些風雪之中埋頭行著的人們。
“他們也是?”
“是的。”
陳鶴想著白衣和尚所說的,西麵正在打仗的事,倒是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雖然一路走來,陳鶴也隻是聽說過有戰事,但是並沒有遇見什麼,隻是那樣的事情,大概便是真的。
隻是三十萬青甲當初是進了大漠,而後由北方而來,陳鶴他們所在的位置偏鹿鳴東南,自然便遇不上那些故事。
“遇上戰事,大約確實需要祈福一下。”
隻是聽到了這樣一句話的時候,那名路人確實搖了搖頭,轉頭看向東麵,輕聲說道:“我們不是為鹿鳴的戰事祈福。”
陳鶴驚詫的問道:“那是為了什麼?”
路人很是真誠的說道:“為當今陛下祈福。”
無論是陳鶴還是南德曲,都是怔怔的站在了那裡。
“哪位陛下?”
這一句是陳鶴問的。
“自然是大風朝的神河陛下啊。”
二人默默的站在那裡。
一如所有人所想的那樣,槐安去看鹿鳴的時候,是很遠的東西,儘管二者其實是相臨近的,隻是隔了無數風雪而已。於是他們以為鹿鳴看槐安也應該是這樣的。
隻是這名鹿鳴無名路人的話,很顯然讓二人都是有了許多震撼。
南德曲沉默了很久,而後輕聲說道:“為什麼?”
路人笑了笑,踩著那些極深的雪地,輕聲說道:“因為我們也不想讓白玉肴一直是白玉肴。”
陳鶴有些不解的說道:“隻是你們為什麼會想到替陛下祈福?”
路人的神色倒是嚴肅起來。
“如果鹿鳴都有戰事了,那我們不敢想象外麵的人間會是什麼樣子。外麵的人間很亂,陛下自然便很頭疼。”
這個路人說著,很是虔誠的向著那處南德曲所見到的高山寺廟方向合十一禮。
大約便是壽願千千歲,如意萬萬載之意。
無論是南德曲還是陳鶴,大概都想不到所謂的祈福會是這樣一個答案。
某個少年曾經做過一個夢。
夢裡那片風雪大地,無數虔誠的人們且行且叩首。
少年那時以為是一種對於佛門的虔誠信仰。
隻是倘若換一種方式去想。
那些曾經被少年夢見過,被張小魚所講述的風雪大地故事裡的人們,是虔誠的叩首為陛下而祈,那又是怎麼的一個故事呢?
那個路人回頭看著二人笑了笑,說道:“你們要不要也來為陛下祈福一下?”
陳鶴轉頭默默的看了一眼負劍沉默不語的南德曲,搖頭笑了笑,說道:“算了,我們不信這樣的東西,心不誠,萬一弄巧成拙就不好了。”
倘若不是南德曲在旁邊,陳鶴大概也會有些興趣去祈福一下,隻是身旁劍修便在風雪裡站著,這個年輕人也隻能儘可能委婉的拒絕一下。
於是路人垂著頭,在風雪裡提著那盞油燈而去。
南德曲背著劍長久的站在了那裡。
陳鶴想了想,也沒有說什麼,隻是在一旁的天衍車上坐了下來,而後從懷裡摸出了一個依舊有著溫度的烤土豆在那裡啃著。
土豆表皮上灑了一些鹽,吃起來倒也不會太噎。
雖然調味簡單,但在這樣的風雪之地裡吃著,倒也香的很。
一直過了許久,那個劍修什麼也沒有說,隻是安靜的向著前方而去。
大概依舊決定要去那樣一個寺廟之中看看。
陳鶴並沒有問什麼。
有些東西想要想明白自然並不是什麼難事。
砒霜與甘霖,永遠都不是絕對的。
......
風雪裡的寺廟大概其實並不算很遠。
當二人再次見到那個路人的時候,陳鶴亦是看見了那樣一處廟宇輪廓,在風雪裡露出了一角,滿是寧靜的意味。
那名路人很是好奇的看著二人。
“不是說不來嗎?”
陳鶴還沒有說話,南德曲便已經先一步開口。
這個劍修很是平靜的看著前方。
“畢竟陛下確實千年來,讓人間改變了不少,我也可以試著懷抱一些誠意。”
陳鶴輕聲笑了笑,倒也沒有說什麼。
那名路人很是真誠的說道:“確實應該這樣。”
人間劍宗與神河之間的事,終究與人間無關。
人間劍宗當然不能代表人間。
三人一路向著廟宇而去。
有一處滿是冰雪的山道出現在了眾人麵前,在那上麵,已經有不少的鹿鳴人提著油盞,向著山腰而去。
山腰那處廟宇終於在平息了許多的風雪裡,出現在了二人眼中。
紅牆青瓦,倒有些莊嚴之意,廟後隱隱可見一些灰色的佛塔,山中有鐘聲正在響著。
路人走到了這裡,於是將提著的油盞用繩子係在了右手之上,而後向著山道而去,跪伏下來,雙手撲在雪階之上,以額頭輕點風雪,又抬起頭來,舉至眉前,雙手合十,默然而虔誠的祈禱著,而後又站起身子,向著前方而去。
如此反複。
一路而來的人們莫不如是。
尤勝於黃粱那些敬禮神鬼之人。
南德曲則是平靜的背著劍走了上去。
他是劍修,而不是佛門之人,自然不會如此用禮。
二者在當初同為天下三大修行流派之一,自然不會存在什麼孰高孰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