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現而今佛門便是在鹿鳴都已經式微,更不用說在整個人間,自然不能與劍宗這種修行之地相提並論。
陳鶴自然也不會那樣去登雪山。
二人便一前一後的跟著那個路人向前而去。
雖然二人這般很是惹眼,隻是那些鹿鳴人也沒有多說什麼。
天下人各有各的信仰,自然不必苛求。
山道至山道處停下,有蜿蜒雪中小道通往那樣一處寺廟。
南德曲與陳鶴一路而去,停在了那一處並不如何宏偉的寺廟之前。
有許多人已經在那裡虔誠的祈福著。
南德曲安靜的看了少許,卻也是跟著眾人走至寺廟前院之中,在那處放置於殿前的雪爐之中上了一枝香,而後微微垂首,等待了少許,便離開了那裡。
二人站在那些廟宇紅牆邊緣,牆上掛著許多不知道凍結了多少年的冰雪。
“師兄祈禱了什麼?”
陳鶴並沒有去,隻是站在一旁看著,是以自然有些好奇。
南德曲負劍而立,靜靜的看著那些滿是肅穆祈禱之聲的大殿,而後輕聲說道:“倘若陛下無愧人間,那麼自然可以長生久視。”
這像是在說著某些本該如此的東西,又或許便是南德曲的那些禱詞。
世人祈福的故事,大約確實沒有什麼好看的。
這個被某些腳印吸引著來此的劍修至此卻也開始觀察著這樣一出寺廟。
廟中並沒有多少僧人,隻是隱約可以聽見一些頌唱佛經的聲音自殿中傳來。
在那種世人的禱告之聲下,大概還有一些敲著木魚的聲音。
南德曲靜靜的看了許久,有條小道向著寺廟的後方而去。
陳鶴大概看出了南德曲的心思,想了想說道:“或者去後麵看看?”
南德曲點了點頭,二人繞開了那些正在為陛下祈福的鹿鳴人,一路向著廟後而去。
後方便是那些灰色佛塔所在。
一些被打掃得乾乾淨淨的,隻是隱約有著一些細雪的卵石小道便穿梭在那些佛塔之間,兩旁有著許多低矮的山石與枯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古樹,一路向著深處而去,
南德曲與陳鶴才始走上那條小道,便在前方某個岔路處,走出來了一個穿著灰色僧袍的僧人,目光平靜的在了那條小道上的風雪裡停了下來。
“阿彌陀佛,二位施主為何而來?”
陳鶴正想說什麼,卻見身旁的南德曲似乎有些神色凝重,於是也便住了嘴,轉頭看著這個劍宗弟子。
後者看著那個僧人許久,而後緩緩說道:“你見過一個從槐安來的劍修?”
陳鶴大概有些不明白為什麼南德曲會突然問著這樣一個問題,隻是也沒有插嘴,隻是安靜的站在一旁。
隻是出乎意料的是,那個僧人並沒有否認,隻是點了點頭,說道:“是的,一個黑袍劍修,受了一些傷,來過這裡,在十多日之前。”
僧人很是簡潔的將一些東西說了出來。
南德曲沉默了少許,而後問道:“後來呢?”
這個年紀並不大的僧人雙手合十,向著佛塔深處行了一禮。
“他想要知道阿彌寺的位置,可惜寺中並無人知曉,於是他殺了本寺方丈,便向西而去了。”
陳鶴有些錯愕的看著這個僧人,大概很是驚歎於他能夠將這些東西說得這麼平靜。
這樣的一幅畫麵,與前院那些熱忱的祈福著的世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便是南德曲都是沉默了許久,而後緩緩說道:“但我見你好像並沒有什麼悲傷的情緒。”
僧人平靜的說道:“修得圓滿,又何須悲痛?”
陳鶴有些不能理解的說道:“苦修未果便突然死去,如何能夠叫做圓滿?”
僧人反問著陳鶴:“如何是圓滿?”
陳鶴默然無語。
所以生死自然便是圓滿。
佛門久未現世,無論是南德曲還是陳鶴,大概都沒有什麼與這個和尚論一論佛理的想法。
萬般都有其說法。
南德曲甚至都能想到許多,譬如生而受難,難儘而去,自然圓滿。
至於修來生修前世,自然更是諸多說法。
所以這個劍修隻是在沉默了許久之後,而後看向了僧人腳底的鞋子。
上麵有些雪泥,在他身後的那條小道上,亦是有著一些腳印。
隻是有著雪泥,自然並不能代表什麼,寺廟之中,自然也有著雪泥。
“先前你去過南麵那個小鎮之中?”
僧人平靜的說道:“數日之前,曾經下山為鎮上一老人誦經祈福。”
南德曲靜靜的看了少許,而後說道:“不知是否方便讓我去看看方丈所在?”
僧人點了點頭,行了一禮,在前方引路而去。
二人跟著僧人沿著那些蜿蜒小道,向著深處而去。
寺廟並不大,是以二人倒也沒有走多久。
林中佛塔林立,有些已經極為久遠,上麵的磚石已經破舊不堪,隻是大概年年有人照料打理的原因,倒也沒有倒塌。
雖然阿彌寺已經消亡,隻是作為人間一大曆史悠久的流派,這些人間寺廟,大約曾經都是存在過一些佛門大修。
再加上這樣一處風雪之地,少有紛亂,是以佛門痕跡依舊留存完好,自然也能夠理解。
有一處嶄新的一丈左右的佛塔便在那些佛林邊緣。
那名僧人便在那裡停了下來,唱了一聲佛號,而後便靜立於一旁默誦著經文。
南德曲走上前去,沉默的看了許久,而後轉身倒也是雙手合十向著僧人行了一禮。
“多有得罪,還望擔待。”
陳鶴還以為南德曲看了一眼,便要離去,結果這個劍修站直了身子,身後的長劍卻是驀然出鞘,於風雪之中拖曳著劍光,一劍斬向了那處佛塔。
陳鶴默然無語的看著一旁一麵行著禮一麵斬著彆人佛塔的劍修。
原來這便是得罪的意思。
佛塔修築而成的時候,自然便沒有再度打開的打算。
是以都是密封的。
自然隻能一劍斬開。
陳鶴雖然不明白南德曲為什麼要這樣做,但也沒有說什麼。
畢竟。
那個僧人都隻是無比平靜的站在那裡,什麼也沒有說。
南德曲再行一禮,長劍入鞘,而後伸手向著那處佛塔之中摸去。
陳鶴都有些於心不忍,隻是小道上的僧人依舊毫無動靜,隻是低聲默誦著佛經。
這個前來賣鐵板豆腐的年輕人看向僧人,猶豫了少許,輕聲說道:“大師為何無動於衷?”
僧人這才睜開了眼,靜靜的看著那個劍修與被斬斷的佛塔,而後輕聲說道:“既已圓滿,無我無相,如色如空而已。”
陳鶴喟然長歎,倒是也沒有再說什麼。
而一邊的南德曲,卻是看著自佛塔之中取出來的那個骨灰壇許久。
陳鶴正想要問些什麼,卻見南德曲懷中那對耳朵驟然飛了出來,有佛音自佛林之中響起。
而後下一刻,無數劍意在這處佛林之中彌散,隻是卻也在佛音之中漸漸被鎮壓了下去。
“那是什麼?”
陳鶴有些古怪的問道。
南德曲將那個骨灰壇重新放入了佛塔之中,而後行了一禮,輕聲說道:“人間劍宗的劍意。”
所以大概確實如那個無比平靜的僧人所說的那般。
某個四百年前的妖修師兄,曾經來過這裡,也殺了這個寺廟的方丈。
那些殘餘的劍意,自然便是最好的證明。
陳鶴看著那對耳朵,倒是突然想了起來,這不是自己來鹿鳴的時候,看見那個一直說自己耳朵痛的和尚的耳朵嗎?
所以到底有沒有天耳通?
陳鶴在那裡神色古怪的沉思著。
南德曲卻是以劍意重新將那處佛塔斬去的一截托了回去,而後站在雪中向著僧人行了一禮。
“不止那名劍修去了何處?”
僧人還了一禮。
“西麵。”
南德曲說了一聲多謝,而後負劍離去。
陳鶴猶豫了少許,看著被劍意弄得有些狼藉的佛林,倒是有些慚愧。
僧人隻是唱著佛號在小道中向著另一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