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南衣河上船與一池的問題(2 / 2)

此劍天上來 秋雨半浮生 13692 字 9個月前

“與其拔劍而刺,無果而終,不如橫眉而立,冷笑置之。”

青青長久地深深的看著這個少年。

在經曆了某些故事之後,那個曾經頂著瓜皮頭懵懂的走在人間的少年也死了。

在漫長的沉寂之後,這處有著溫暖的日色照耀的河岸邊,響起了那個人間小妖少女很是平靜的聲音。

“所以劍宗這樣的地方,從來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胡蘆隻是平靜的說道:“我們已經沒有什麼好下場了。”

人間劍宗,這處曾經自詡看著人間的人間劍宗,已經成了反賊。

成為了南方叛亂的根源。

二人長久的對視著。

青青拔出了舟頭的劍,丟回了岸上,小舟緩緩漂流而去。

胡蘆靜靜的目送著那樣一個少女安靜而來也安靜而去。

而後彎腰撿起了被丟在河邊的劍。

當少年站直了身子的時候,便長久的站在那裡,看著河岸上遊。

有個背著某柄人間知名斷劍的黑衣劍修正在緩緩走來。

胡蘆很是安靜的看著那個曾經與自己某個白衣師兄齊名的年輕劍修,抱著劍很是平淡的行了一禮。

“見過程師兄。”

程露神色很是複雜的看著這個河邊的少年。

從頭頂一直看到了腳底。

隻是看來看去。

這個二十五歲的劍修怎麼也找不到那個十四歲小少年的模樣了。

當然,這是人間劍宗的事,他是流雲劍宗的人,自然不會那般熱忱的去找著許多原因。

“我想去劍宗裡看看。”

程露直截了當的說道。

程露與胡蘆,自然不是同一代的劍修,程露成名之時,胡蘆也許隻是南方某個削了木劍假裝絕世劍修的孩童。

假如程露喜歡打牌的話,二人也許有些交集。

隻是程露並不喜歡打牌。

流雲劍宗那邊並沒有南衣城這樣的打牌的風氣。

胡蘆突然想起了去年三月的時候,有個叫做公子無悲的人,也是這樣走在南衣城裡。

說著想要看看一些東西。

胡蘆那時很是真誠的威脅著他——你如果亂來,我就去找我師父告狀。

隻是現而今這個小少年已經沒有師父了。

他師父死在東海了。

所以很多的東西,需要他自己來追究緣由,詢問因果了。

“為什麼?”

胡蘆抱著劍站在河邊樹下,認真的看著這個黑衣劍修。

程露平靜的說道:“人間劍宗裡,也許會藏著許多過往被忽略的東西,我需要從裡麵找到一些答案。”

“什麼答案?”

“如果我能夠告訴你,那我站在這裡做什麼?”

程露的話語很是平靜,並沒有什麼輕視看低,而是將麵前的少年當做同等的存在交談著。

胡蘆沉默了很久,而後緩緩說道:“與張小魚有關,還是與我師父有關?”

哪怕流雲劍宗現而今同樣混亂,隻是對於一個這樣的劍修而言,想要去劍宗裡尋找的答案,自然隻會與這兩個人有關。

程露靜靜的想著那本日記之上所看見的一些東西,平靜的說道:“或許都有。”

胡蘆沉默了很久,而後說道:“我可以同意,隻是也許叢心不會。”

程露輕聲說道:“沒關係,你帶我去見她。”

少年沒有再說什麼,抱著劍走在四月天空下,穿過了那些很是寂寥的人間青石長街。

石板是青色的,也像是黑色的,譬如一潭靜水一般黝黑。

縫隙裡有著許多血色。

那是曾經自燈籠之上滴落下去的血液走過的痕跡。

有雨水也有世人自己提起的河水將它洗滌過,隻是那些街巷依舊不再是當初的那種意味了。

戰爭也許是短暫的匆匆的。

但是留下的故事,要很多年才會慢慢淡去。

程露安靜的走在少年身後,看著少年的背影,也看著那些似乎正緩緩流淌在這樣一出古城之中的某種力量。

“南衣城,似乎離冥河很近。”

程露緩緩說道。

少年在前方停了下來。

轉頭向著南麵看去。

南衣城自然離冥河很近。

走出這樣一座古城,站在那處大澤邊緣,便可以看見一條冥河的尾巴,自兩千多丈的高山之上砸落向人間。

但這不是那些本該屬於黃粱的力量流淌在城中的緣由。

“我們不是離冥河很近。”

胡蘆輕聲說道:“我們是離神女很近。”

程露靜靜的看著那些長街裡正在淺淡的溢流著的神光。

“有多近。”

胡蘆轉過頭,緩緩說道:“從人間劍宗到懸薜院的距離。”

就是當今人間與神鬼的距離。

程露沉默了很久,而後繼續向前而去。

胡蘆也沒有再說什麼。

二人一路走到了城北的劍宗。

劍宗的大門是敞開著的。

像是要將人間的一些風聲吹進去,才能讓這樣一處安安靜靜的劍宗園林重新熱鬨起來一般。

隻是那些搓麻將的聲音已經很遠了。

遠得就像不在一個人間了一般。

胡蘆有時候也會想著,假如當初某個少年在敲開門的時候,自己並沒有問他會不會打牌,而是直接讓他走進來,是不是故事又會不一樣呢?

或許是的。

有些故事或許不會改變,但是有些會的。

胡蘆停在了劍宗門口,並沒有走進去,便在台階處坐了下來,一如過往那些日子一般。

“你進去吧,你應該知道一池在哪裡,叢心就在一池。”

程露點了點頭,越過那個坐在照了一般日色的台階上的少年,走入了劍宗之中。

......

叢心沒有蕩秋千了,那架秋千在樹屋下,落了許多桃花與葉子。

這個重新變作了一個小小姑娘的桃妖,便安靜的坐在一池的橋上,一如叢刃當年一樣。

也如叢中笑當年一樣。

叢心在看著桃花。

那些桃花安靜的飄落在一池之中,便這樣開謝了一千年。

程露穿過了那些落滿了桃花的小道走過來的時候,叢心好像並沒有注意到。

隻是倚靠著小橋護欄,長久的坐著。

程露也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站在那裡,看著那個穿著小裙子的小姑娘。

叢心與人間劍宗的故事,大概在人間這些大修行之地中,並不是什麼秘密。

不知道的隻是世人而已。

程露靜靜的看了很久,而後輕聲說道:“你有從東海帶回什麼嗎?”

那個橋上的小姑娘這才看向了這個來自流雲劍宗的劍修,一直看了很久,才輕聲說道:“有一些骨灰。”

被某個帝王自東海四十九萬裡帶回來的一些骨灰。

從某種意義而言,叢心也許應該感謝神河。

叢中笑死得地方太遠了,如果是叢心,哪怕她當初借到了卿相的飛仙,也是沒有辦法越過那樣一段漫長的距離去找到那些東西。

叢中笑,這是一個曾經與陳雲溪並稱的名字。

這大概便是這個流雲劍宗的劍修與這樣一處劍宗唯一的聯係。

程露默然的站在那裡,也許是同樣不知道麵對著這樣一個故事,自己應該說些什麼。

能說的當然很多。

隻是符合自己身份的,大概往往便是沉默或者歎息,亦或者說著一些不痛不癢的東西。

叢心當然也知道,所以並沒有將這個話題繼續下去。

這個小姑娘坐在那處桃花紛飛的溪橋之上,宛如這個劍宗真正的主人一般,收斂了一些神色,無比平靜的看著這個黑衣短發的劍修。

“你來人間劍宗做什麼?”

程露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隻是看著這個自東海回來的女子很久,而後輕聲說道:“我突然想問你一個問題。”

叢心看了他許久,而後轉頭看向橋下清溪,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想起了當初有個年輕的白衣劍修坐在這裡吐著口裡的血水,而自己說著要去找叢刃告狀的故事。

有時候人間沒有回憶。

有時候人間滿是過往。

“什麼問題?”

程露深深的看著這個溪橋之上的桃妖。

“當初在東海,你應該是可以殺了張小魚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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