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二深吸了一口氣,看向祝從文,緩緩說道:“果真如此?”
祝從文沉默了少許,輕聲說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卻是會是這樣的。”
顧小二站了起來,拔腿向著巷外而去。
“你去哪裡?”
祝從文在身後看著他問道。
顧小二頭也不回地說道:“去天獄附近探聽一下消息。”
祝從文沒有再說什麼,安靜地坐在那裡,隻是想著大概今日大理寺的人確實不會來了,書生又站了起來,向著巷子深處而去,最後在小破院前坐了下來。
書生的神色很是複雜。
這當然不是柿柿如意之事的本意。
哪怕他想著,萬一侍中大人是真的呢?
但是對於祝從文而言,他寧願相信侍中大人倒台下去,而後哀憐著他確實是真的,忠誠於陛下的。
也不願意看見他真的翻身而來。
這樣的忠誠,無疑是令人惶恐的。
那些點燃在人間的山火,無一不是在說著這樣一個道理。
倘若真的會這樣的話。
書生沉默著,從懷裡摸出來了一塊還沒有吃完的柿餅。
無比誠懇的想著。
那還是不要如意了。
......
餘慶年與大理寺少卿以及大理寺丞等人很是惆悵的在大理寺司衙裡排排坐分果果。
想著事事如意的,自然不止是書生。
這樣一個夾在中間的司衙當然也不好過。
大理寺在槐都的地位自然舉足輕重,隻是那也要看麵對的是誰。
哪怕大理寺同樣有著一些三治之一的權利,在天獄與巳午妖府的故事之間,依舊有些舉步維艱。
在一夜之間便開始反轉的故事,不由得讓他們停止了一切舉動。
萬一巳午妖府最後真的什麼事情也沒有。
大理寺在往後的日子自然不會好過。
餘慶年看著手裡的那個柿餅,又瞥向了大理寺少卿手中的那個,而後把自己的丟給了他,把他手裡的奪了過來。
這一舉動弄得大理寺少卿一頭霧水。
“大人你做什麼?”
餘慶年很是惆悵地啃著手裡的柿餅,說道:“我是大人,我的壓力最大,你的柿餅大一些,理應我來吃。”
“......”
一眾人都是很無奈地看著自家上官。
身為大理寺卿的餘慶年,當然不是什麼熱衷於給下屬找樂子的人。
這樣一處司衙的工作性質,便注定了這些都是一些不苟言笑之人。
畢竟麵對著犯人還嬉皮笑臉,自然有損大理寺威嚴。
隻是他們卻也是能夠明白餘慶年為何近日是這般模樣。
夾在巳午妖府與天獄之中的日子確實很難過。
一眾人在那裡惆悵的吃著柿餅,想著柿柿如意,不管如誰的意,總之快點過去才是真正的如意。
“所以大理寺現在應該怎麼做?”
大理寺少卿很是惆悵的看向了餘慶年。
後者埋頭吃著柿餅,倘若不是一眾人身上都是很是嚴肅的大理寺官服,大概會像極了路邊的乞人。
餘慶年過了許久才歎息一聲說道:“你不要問我,應該去問天獄。”
這確實是大實話。
天獄的動作,才能決定大理寺接下來將如何去走。
大理寺少卿沉默了下來。
他當然不可能真的去問天獄。
在這樣的關鍵時期,去問天獄,便等於直接大張旗鼓地與巳午妖府站在了對立麵。
餘慶年啃完了那個柿餅,站了起來,輕聲說道:“先等等吧,看看天獄那邊的動靜,如果天獄還是鐵了心要按死巳午妖府,我們直接跟上就行了。”
一如當初水在瓶問祝從文的那個問題一般。
在巳午妖府與天獄之間,世人更怕哪一個?
當然是後者。
大理寺其實隻是怕天獄突然撒手不管,到時候弄得大理寺裡外不是人。
......
“事實證明。”
柳青河站在了梨院小道上,看著那個坐在深處修行著的少年,輕聲說道。
“你確實不應該相信我們。”
膝頭按劍的傘下少年驀然睜開眼睛,轉頭看向大片梨樹之外的那一襲黑袍。
“獄主大人什麼意思?”
柳青河平靜地說道:“你身上破綻太多,有一個被巳午妖府抓住了。”
南島皺著眉頭,右手卻是握住膝頭那柄桃花劍的劍柄。
“他也知道你是十二樓的人。”
柳青河沿著小道平靜的向著少年走去,一直到停在了少年身前,低頭看著他,淡淡的說道。
“這對於身處天獄之中的你而言,無疑是極為致命的。”
南島沉默了少許,緊緊的握著手中的桃花劍,緩緩說道:“他將這個消息告訴了世人。”
柳青河平靜地說道:“是的。”
梨院之中沉寂了下來。
似乎隱約有些劍鳴之聲,又好像隻是一種錯覺。
天光穿過有如雲川一般的高樓,又穿過了那株少年倚坐著的梨樹落了下來。
隻可惜鸚鵡洲是被少年背在身後的,而桃花劍是暗啞的。
所以哪怕是柳青河,也不能看清,少年的劍,到底是不是拔出了一些。
不過想來南島應該不會蠢到真的麵對著這樣一個天獄之主拔劍。
在梅溪雨麵前他都拔不出劍來,自然更不用說麵前的是柳青河。
一直過了很久,南島才終於緩緩鬆開了手裡的桃花劍,抬頭看著居高臨下,譬如一座黑色的山崖一般佇立於身前的柳青河。
“獄主大人打算如何做?殺了我?”
柳青河輕笑一聲,轉過身去,向著那些漆黑的高牆邊走去,讓那些被遮掩的天光落在了少年身上。
“我如果想殺你,在你出現在槐都的那一刻,你就已經是一個死人了,南島。”
南島聽著這句話,自然無話可說。
這是極大的事實。
從某種角度而言,在南島知道了水在瓶的目的一直都是自己之後,才明白過來,自己能夠在槐都在那樣一個侍中大人的視線裡活下來,未嘗不是因為這個天獄之主。
少年將桃花劍背在了身後,撐著傘站了起來,走到了柳青河身旁,什麼也沒有說。
一個尋梅境的少年,在一個實力莫測的人間大妖麵前,自然說什麼都是假的。
一切都隻在柳青河的心思而已。
“天獄會否認一切。”
柳青河抬頭看著那些高牆之上一些疏落的日色。
南島下意識的看著那些漆黑的沉鬱的高牆。
天獄用不上抹黑。
這樣一個地方,本就是以黑為本色的。
“隻要天獄不承認,他巳午妖府沒有證據,一切都是沒有意義的事情。”
柳青河平靜地說著,轉過頭來,靜靜地看著這個少年。
“當然,為了以防萬一,你確實不能繼續在天獄待下去。”
南島至此卻是明白了什麼。
所以說到底。
他終究還是免不了要去天工司走一趟。
柳青河轉身離去。
“我會讓天工司的人傍晚時分來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