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河點了點頭,隻是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卻也搖了搖頭,說道:“未必全然清楚。隻是李成河的故事清楚了,但是很顯然,有些東西不止如此。南島的事,是屬於天獄內部的事,而他水在瓶能夠知道,很顯然背後依舊有些需要深掘的點。”
宋應新皺了皺眉頭,說道:“看來天獄確實也需要好好整頓一下了。”
柳青河淡淡的說道:“那是日後之事。”
宋應新沒有再說什麼,畢竟他是天工司司主,不是天獄獄主,天獄之事,自然是柳青河的事。
二人沿著那些院道閒走著。
“所以你天工司之中又發生了什麼事?”
柳青河轉頭看著宋應新問道。
宋應新眯起了眼睛,說道:“昨日青天道的人來了,想要在天工司尋求一些幫助。”
柳青河輕聲笑了笑,說道:“青天道之事,大概並不會讓你親自來一趟天獄。”
宋應新停了下來,沉默了少許,緩緩說道:“在此之後,巳午妖府的人也來了。”
便是柳青河在聽見這句話的時候,亦是皺起了眉頭,看著停在那裡的宋應新,說道:“他們去天工司做什麼?”
宋應新神色凝重地說道:“來的人是闋予,我並不知道那是否與侍中大人有關。”
柳青河挑眉說道:“他想要做什麼?”
宋應新輕聲歎息一聲,說道:“他大概是瘋了,我很難理解他是怎麼做出這樣的選擇來的。”
這個明顯受了一些驚嚇的天工司司主雖然並沒有說明發生了什麼,隻是柳青河聽到這裡的時候,卻也是意識到了什麼,倒是輕聲笑了起來。
“難怪方才我與你說話,會讓你嚇了一跳。如果我沒猜錯,他大概是想挾持你,拿到大羿之弓的掌控權。”
宋應新輕聲說道:“是的,可惜他高看了他自己,也低看了天工司。”
這個天工司司主自然隻是一個尋常世人。
隻是擁有大風朝人間最具威懾力武器大羿之弓的天工司,自然不可能真的便這般任人宰割。
隻是不得不承認,宋應新也未曾想過真的會有人想要對天工司動手,自然受了一些驚嚇。
柳青河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微微笑著繼續向前走去。
“既然他想要.....”
這個天獄之主很是輕笑著說道。
“那你便給他吧。”
宋應新怔怔地看著柳青河,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
柳青河抬頭那些灑落下來的傍晚的光芒,淡淡的說道:“隻是今日之事,讓我突然想通了一些東西。”
宋應新有些不明所以地跟了上去,看著柳青河問道:“你想通了什麼東西?”
柳青河微微笑道:“關於國子監的那件事。”
宋應新卻是不知道國子監又發生了什麼事。
隻是柳青河也沒有解釋的意思,隻是平靜的說道:“就當是天獄送給我們的侍中大人的一份禮物吧。”
宋應新皺著眉頭追問道:“所以到底是什麼事?”
柳青河隻是微微笑著,繼續向前走去。
暮色裡有個少年正撐著傘背著劍安靜地站在那處梨花院落的門口,看著向著這邊走過來的二人。
宋應新的注意力卻是被那個少年吸引了過去,一時之間卻也忘了方才正在說著什麼。
少年或許終於明白了一些仰人鼻息之下大勢不可逆的道理,站在梨院門口,很是端正的向著二人行著禮。
“見過獄主,見過司主。”
倘若宋應新與某個南衣城北大少爺一樣,大概也會很是傲嬌的哼上一聲,說著什麼遲來的討好比什麼都輕賤之類的話。
可惜這位中年司主並不是北台。
所以也隻是微微笑著點了點頭。
柳青河則是轉頭看著宋應新,說道:“他便交給你了。”
宋應新有些喜色地說道:“好!”
南島默默地看著這個男人,大概也是不能理解為什麼他會這麼激動。
你又不是劍修,看我的傘有什麼意義呢?
少年如是想著。
人間暮色漸漸濃鬱。
柳青河沒有再說什麼,宋應新也全然忘記了方才之事,有些迫不及待的帶著少年在暮色裡向著天獄之外而去。
......
國子監祭酒聞人懷歸靜靜的站在典藏閣小樓之上,遠眺著暮色裡的人間,神色凝重,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下方那些林道之上,那個國子監丞正在匆匆向著這邊而來。
關於國子監學子身份調查之事,自然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便完成。
隻是對於他們在槐都之中的行跡,卻也有了一些結果。
國子監丞帶著一些文書走上了典藏閣小樓,停在了聞人懷歸身後。
“祭酒大人。”
聞人懷歸轉頭看著國子監丞手中那些文書,沉默了少許,緩緩說道:“如何?”
國子監丞翻開了那些文書,很是認真的說道:“吏部與刑部一同協助調查了槐都之中的情況,至於一眾學子來曆那邊,要看天獄那邊的結果,可能需要等上一些時日。至少在目前的這些結果來看,這些學子應該不會存在什麼問題,未曾與什麼可疑之人接觸過....”
聞人懷歸在那裡安靜的聽著,一直到國子監丞將那些情況說完,才微微點了點頭,好似鬆了一口氣一般,輕聲說道:“如此自然最好。”
國子監丞將那些文書合上,放在了一旁,留給聞人懷歸稍後檢查一番,隻是大約他心中亦是有著許多不解,站在那裡猶豫了少許,看著聞人懷歸問道:“如果這些學子確實都沒有什麼問題,那麼侍中大人究竟是什麼意思?”
聞人懷歸靜靜地站在暮色晚風裡,一直過了很久,才輕聲說道:“或許這便是他所想要的答案。”
國子監丞怔怔地看著那個來自黃粱懸薜院的靈巫。
或許也是意識到自己說得過於含糊,聞人懷歸抬手翻著一旁的文書,緩緩說道:“他所想要見到的,同樣是這些學子沒有問題。”
國子監丞好似大夢初醒一般,驀然轉頭看向了槐都人間。
這樣一個答案,似乎確實是最為合理的。
否則那位侍中大人又何必親自來一趟國子監?
聞人懷歸鬆開了那些文書,任由它們被晚風吹得重新合了上去。
“他在用他的大勢,讓國子監與吏部,不得不反複的認真的去核查所有學子的來曆。”
國子監丞收回了目光,長久的看著院內,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或許也本就不用說些什麼。
......
這是南島第一次來到這樣一處聞名遐邇的人間司衙。
便是秦初來柳青河那樣的人,在走入這片槐都地底人間的時候,都會覺得無比感歎,自然更不用說這樣一個少年。
背著劍撐著傘的少年走在那些懸階之上,如同一個初識人間的孩童一般,嘴巴與眼睛睜得極大——或許更像一條沒見過世麵的愚蠢的吐著泡泡魚一樣。
“這裡便是天工司?”
南島有些不可置信的轉頭看著一旁的宋應新。
哪怕當初在嶺南的時候,樂朝天便已經與他極為讚歎提過這樣一處人間司衙。
隻是大概對於少年而言,關於司衙這樣的東西,依舊隻是囿於人間世俗的認知。
他從未想過,天工司會是這樣一處浩瀚而磅礴的近似於深穀都城一般的存在。
宋應新輕聲笑著,在那條向下而去的懸階上停了下來,看著那些遍地的司衙與蒸騰的水霧。
“是的。”
少年很是感歎的看著,隻是還未來得及多說些什麼,身後的鸚鵡洲卻是不住地輕鳴著。
劍鳴清越。
南島怔怔地停了下來,看著某個被釘在遠處山崖之上的男人。
男人當然不是讓少年震驚的東西。
哪怕那是一個妖力渾厚的大妖。
真正讓少年如同被高山砸中一般的,是那個大妖心口插著的一柄流溢著絲絲極為熟悉的白芒的劍。
宋應新的聲音在少年耳畔很是平靜的響起,隻是那樣平靜的聲音,不亞於某種極為宏大的高崖墜流之音。
“那是仙氣。”
少年驀然回頭,怔怔地看著那個隻是一個尋常世人的宋應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