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山河一指與白發一劍(2 / 2)

此劍天上來 秋雨半浮生 12264 字 10個月前

所以水在瓶看著溫和地笑著的李石,竟是好像忘記了這樣一個道人在人間掀起的那些風雨一般,隻是長久地遲滯地站在那裡,看著雨中那個買了一把新傘撐著的道人。

水在瓶看了很久,而後轉過頭去,緩緩說道:“槐帝千古之帝,功過難評,我又如何配與那樣一個人物相提並論。”

縱使那樣一個帝王曾經真的打爛了冥河,卻也讓人間第一次認識到了一件事,那便是冥河上下,都是人間。

這自然是難以評價之人。

李石輕聲笑了笑,誠實的說道:“確實,畢竟他是陛下,而您卻隻是侍中大人。”

水在瓶聽到這裡,卻是冷笑了一聲,說道:“山河觀的手好像越伸越長了。”

“隻是覺得侍中大人未必一定要委屈自己而已。”

李石笑意依舊,站在那柄新買的傘下,長久的看著遠處那條大道儘頭的宮門,那裡槐林如雨,驟雨如林。

“天下是人間之天下,誰來坐守,自然都是一樣的。一個終日坐在地上想成仙的帝王,侍中大人又何必如此留戀?”

水在瓶轉過頭,靜靜的看著李石,淡淡的說道:“那你為什麼不來坐?”

李石平靜的說道:“晚輩自是不配。”

“當今人間,除了當今陛下,自然誰都不配。”

水在瓶轉回了頭去,無比平靜的說道。

李石靜靜的看著水在瓶,輕聲歎息著說道:“既然如此,那自然便是李石失言了.....”

隨著這樣一句話落在積水的長街之中,水在瓶卻是驀然神色一變,一身妖力瞬間環繞在身周。

在那些妖力的衝擊之下,那個道人依舊溫和的笑著,隻是已經抬手豎至了身前,山河觀道袍之下,無數道文紛飛而出,在雨中如同無數金蝶一般灑落人間。

水在瓶或許也沒有想過,自己道心破碎,心神不定,才沒有想過要對這樣一個道人出手,隻是這個山河觀年輕道人卻是先一步發難。

這位白衣侍中大人眯起了眼睛,立於那柄青傘之下,靜靜的看著雨中不遠處那個道人。

“你修行了多少年?”

李石誠懇地說道:“十四年。”

雖然陳青山也叫著李石師兄。

隻是這樣一個道人,修行的年歲,其實與張小魚相仿。

二者年紀也是相仿的。

水在瓶輕聲說道:“是的,十四年。隻是哪怕是當初的修行了十四年的白風雨,都未必敢對我動手,你又是如何敢的?”

人間百年,自然歲月是一種極其重要的東西。

李石或許確實是當代道門之中,天賦最為出色之人。

隻是一個才始過了不欺人間年少不久的道人,自然不會是水在瓶這樣千百年大妖的對手。

李石微微笑著,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亦是沒有展開那些聲勢浩蕩的山河之術,隻是化掌為指,一指向前送出。

“侍中大人,請。”

山河之術未顯。

隻是那樣一個道觀,最為得意的,自然是便是那極為尋常的一指。

山河一指。

水在瓶冷笑一聲,立於傘下,揮手傾灑妖力而去。

道人的身影倏忽而來,一指山河道韻與那些古道月色妖力瞬間交彙在了一處。

隻是就在那一刹,水在瓶臉上的冷笑瞬間化作了一種極為驚詫的神色。

那來自山河觀的一指,在與那些妖力交彙的一瞬間,卻是迸發出了一種極為銳利的割裂感。

如同那不是一指,而是一劍一般。

這個青傘之下的白衣侍中,在驚詫之後,卻也是終於看清了道人的那一指。

那自然是山河觀的山河一指。

隻是這是並指。

並指單指,自然相差無幾。

隻是並指有時候,可以擁有著單指無法比擬的優勢。

譬如可以夾著一些東西。

那一指瞬間破開了那些本不該被點破的浩蕩妖力,出現在了水在瓶眼前。

水在瓶怔怔的看著道人修長有力的雙指——指間夾了一根白發。

那些斬開一切的割裂之意,便是來自於那一根白發之上。

人間誰的白發,可以擁有這樣驚人的劍意?

水在瓶隻能想到一個人。

流雲劍宗,陳雲溪。

於是道人為什麼敢在槐都之中,向著這樣一位巳午妖府的主人出手的原因,自然也便極為清楚。

......

遠處斜月台上,那些來自人間劍宗的劍修在那一刹那,瞬間臉色一變。

道人藏於風雨,自然有時不可見。

隻是那樣一劍之意,自然不可能藏得住。

山照水與鐘掃雪這兩位六疊之修都是神色凜然的看向宮城方向。

風雨裡有遲來的道韻終於被這些劍修發現。

二人身後再度走來了數名劍修,或者年歲蒼老,或者年輕無比,那幾人一身劍意雖然流溢,隻是對於劍修而言,一眼看去,都會覺得如見劍鋒。

人間劍宗當然不可能隻有謝春雪這樣一個九疊劍修。

“山河一指。”

有人輕聲說道。

“還有流雲劍宗的劍意。”

“陳雲溪。”

有些東西,一旦出現了,自然便是極為鮮明的。

山照水神色凝重,看向那幾位師兄緩緩問道:“所以這些東西為什麼會出現在槐都之中?”

有人取了身後之劍,立於高台之上,劍上名字早已磨滅,隻是依稀可聞一些音聲之意。

大音希聲。

那是三百年前的某位劍宗弟子。

南門清羽。

一名大道九疊,劍崖青蓮境的劍修。

“為什麼來的或許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是在做什麼。”

“水在瓶似乎往那個方向去了。”

一眾劍修沉默了下來。

他們固然對於槐都而言,同樣是不速之客。

然而終究人間的故事,總是不相同的。

斜月台上有劍意輕鳴,那些劍修或許確實動了一些出手的心思。

隻是最後還是沉寂了下來。

南門清羽收起了自己的劍,重新回到了雨中坐下。

這當然不是他們樂見人間狼狽。

隻是。

槐都的事,當然有槐都的人來解決。

......

那夾著某個十五疊劍修白發的山河一指,被人截了下來。

有身材高大,有如大猿或如黑色高崖一般的男人出現在了這條寬闊長街雨中。

李石靜靜地看著那個抬手硬生生地接住了那一劍的黑衣男人,手中白發寸寸斷裂,一如長劍崩毀一般。

這個道人微微抬頭,看著那個同樣帶著溫和的笑意的男人。

那個黑袍男人一身劍意如淵如海,如同一個本不該被埋沒名字的古老劍修一般。

“人間確實都低估了獄主大人。”

道人臉上笑意依舊,如是說道,滿街道韻散去,身形亦是漸漸虛化而去。

水在瓶站在青傘之下,沉默地看著身前的男人的背影。

那是天獄之主。

柳青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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