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清白與否,並不重要(1 / 2)

此劍天上來 秋雨半浮生 10561 字 9個月前

暮色淡去,夜色落入人間,隻是卻又被那些在人間四處升起的燈火裡,被分割的無比零散。

水在瓶站在巳午妖府的院子之中,那日與梅溪雨飲酒的那張桌子依舊擺在那裡,有些疏落的夜色便落在了那裡。

這個白衣侍中站在那處池邊靜靜的看了人間夜色很久,而後走到了那處矮桌邊,在那裡坐了下來,拿起了桌上的那壺冷酒,給自己倒了一杯,默默的喝了好一陣,而後喚來了下人。

“闋予呢?”

這個妖府大妖,最近似乎有些神秘。

水在瓶大概也終於意識到了這一點。

那人猶豫了少許,而後輕聲說道:“小的也是有數日未曾見過闋予大人了.....”

水在瓶挑了挑眉,靜靜的坐在那裡,看著手中的酒杯,過了少許才平靜的說道:“我知道了。”

那名下人卻也沒有離開,隻是躬身站在那裡。

水在瓶轉頭看著他說道:“還有事嗎?”

那人沉默了很久,而後輕聲說道:“今日小的似乎聽見了一些消息,說是.....陛下已經回來了。”

水在瓶依舊平靜地坐著,喝著杯中的酒,淡淡的說道:“陛下當然是要回來的,這自然是好事。”

那名巳午妖府的下人卻是驀然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淚眼汪汪的趴在院中,哽咽著說道:“小人願追隨大人,赴湯蹈火......”

水在瓶很是平靜的看著那名妖府小妖。

“你不應該追隨我赴湯蹈火。”

這位白衣侍中喝著酒,看著人間夜月與燈火。

“而是陛下。”

那名下人痛哭流涕的跪伏在那裡。

水在瓶的聲音卻冷靜得如同一池寒水。

“巳午妖府日後會有新的主人。但人間隻會有一個陛下。起來吧。”

那名下人並未起身,隻是長久的跪伏在那裡。

水在瓶看著那人的模樣,倒是輕聲笑了起來,握著酒杯清飲一口,而後放下了酒杯站了起來,走到了那人身旁,緩緩說道:“所以闋予究竟在哪裡?”

那人好似無比悲痛,也像無比亢奮的跪伏在那裡,渾身顫抖著,斷斷續續的說著:“在.....在宮城....宮城那邊。”

水在瓶深深的歎了一口氣,越過了那人走到了池邊,低頭在照見明月的池中照見著自己,而後很是認真的整理著自己的那一身衣袍。

直到一絲不苟,直到落落大方。

今夜的巳午妖府極為沉寂。

水在瓶走在那些園林之中的時候,兩旁跪滿了妖族之人。

這位白衣侍中什麼也沒有說,隻是平靜的穿過他們。一直到停在那扇偌大的府門前。

水在瓶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抬頭看著明月與星火一同垂流的人間天穹,輕聲說道:“我的傘呢?”

妖府之人沉默了很久,而後有人默默的將水在瓶那柄青色的傘拿了過來。

水在瓶靜靜的看著手裡的傘,或許依舊在想著那樣一個少年的事,一直過了很久,才平靜的說道:“走吧。”

......

人間其實很難見到那位天獄之主與朝中之人走在一起。

隻是今夜的槐都某處高懸的街頭,那位一身黑袍的柳白猿身旁,卻是站了那位中書省的大人。

門下中書,在大風朝曆來便是宰輔之職。

在水在瓶這位巳午妖府的門下侍中之前,人間諸多事物的決策職權,其實一直便是在中書令手中。

而尚書省執政之事,大約要追溯到前朝槐安之時了。

那位時年五十的中書令大人,一麵看著人間夜色裡流溢的燈火,一麵卻也很是驚奇的看著身旁那位總是笑意溫和的槐都大猿。

“我以為獄主大人今日會去見一見陛下。”

柳青河輕聲笑著,說道:“我自然來日方長,又何必急於一時?今夜故事落幕,明日再見,自是不遲。”

中書令聽見這句話,卻也是明白了過來柳青河說的是什麼意思,頗有些惆悵的看向巳午妖府的方向,輕聲說道:“天獄真的認為侍中大人依舊忠誠於陛下?”

柳青河微微一笑,說道:“這樣的事,中書令大人應該比我更清楚,不是嗎?”

中書令驀然轉頭看著柳青河,沉聲說道:“獄主大人什麼意思?”

柳青河輕聲笑道:“大風朝一千年的時間裡,出現過一些很是獨特的官職,譬如五百年前的某位吏部尚書便曾經擔任過同門下中書平章事一職。槐都三省,尚書令大人自然形同虛設,唯有左右仆射才有一些實權,但是門下中書二省,曆來便位居於人間最高決策中心。”

這個身材高大的獄主看向那位中書令,輕聲說道:“巳午妖府固然盛極一時,隻是中書省又何曾退出過權力中心?”

那位中書令沉默的站在那裡,輕聲說道:“原來獄主大人其實比誰都清楚很多事情。”

柳青河轉回頭去,迎著那些吹麵而來,頗有些淩厲之意的五月劍風。

“畢竟天獄前身是鎮鬼司。”

所謂鎮鬼,與鎮妖自然是不同的。

當年黃粱鎮妖司,是為了鎮壓人間妖族,而鎮鬼司從來便不是為了那些冥河之鬼,而是世人心中之鬼。

中書令長久的沉默了下來。

柳青河輕聲說道:“其實人間放出的風聲是假的,天獄從來都沒有找到那樣一處巳午妖府與很多事情的交集。”

這位天獄之主緩緩自寬大的黑袍之下取出來了一份案卷。

中書令在看見那樣一個東西的時候,瞳孔卻是驀然縮了一縮。

“但很不巧的是,我們找到了一些與中書令大人有關的東西。”

柳青河微微笑著,說道:“巳午妖府樹大招風,他們大概也清楚天獄會一直關注著他們,所以許多事情,並未親自去做。這確實讓天獄與刑部大理寺的調查,一度陷入了僵局。”

那一份案卷,柳青河並未遞給那位中書令大人,隻是平靜的放在了懸街護欄上,被夜風吹得有些喧嘩。

中書令轉回了頭去,而後輕聲歎息了一聲,緩緩說道:“是的。”

過了許久,這位大人繼續說道:“其實今日陛下回都,而我第一時間便接到了來自獄主大人的邀約的時候,已經猜測到了很多事情。”

柳青河看著他說道:“但你還是來了。”

中書令苦笑一聲說道:“我倒是想不來。但我不來又如何?”

天獄的邀請,在槐都之中,大概無人能夠拒絕。

這處離地極高,風聲亦是高遠淩厲的懸街之上漸漸沉寂了下來。

有行人或匆匆或悠閒的從二人身旁走過去。

他們或許認識柳青河,但是未必認識這位穿著一襲常服的中書令大人。

畢竟世人確實也隻知道巳午妖府與那位白衣侍中大人。

一直過了很久,柳青河才緩緩說道:“槐帝這樣的人,雖然是人間帝王之巔峰,但是最終免不了落得一生罵名,這是前人已有之事,又何必再去做這樣慘烈的事情?”

中書令倒是輕聲笑了笑,說道:“獄主大人莫非不知,已有之事,後必再有?果決一些,淩厲一些,對於人間而言,固然會帶來短暫的疼痛,但是長久積蓄隱患,未必不能傾覆大廈。我們自然承認天工司已經擁有了與修行界並存的實力與底氣,隻是那樣依舊是不夠的。人間大同,唯有帝王之勢高於人間一切,當年黃粱左丞欲分權於人間之事,自是愚蠢。像人間劍宗那樣割據南方,幾乎能與槐都相抗衡的勢力,長此以往,自然會成為人間禍患,斜月台上的故事,我不信獄主大人便不曾徹夜難眠過。”

柳青河轉頭看向斜月台方向,輕聲說道:“那是自然。”

那些按劍而坐觀月的劍修,其實一直都是天獄最為頭疼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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