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清白與否,並不重要(2 / 2)

此劍天上來 秋雨半浮生 10561 字 9個月前

所以當初這位獄主也嘗試借少年傘下之事,試探一下那些劍修的態度。

中書令繼續說道:“隻是我與侍中大人大概也沒有想過,人間會有十九章這樣一個組織的異軍突起,他們行事比我們更果決,從某種意義上而言,反倒是成全了我與侍中大人。”

李石與張小魚那樣兩個來自山河觀的道人,卻是無比誠摯的將人間格局打破。

柳青河靜靜的看著中書令,而後緩緩說道:“你們便這麼不相信陛下?”

中書令平靜的說道:“正是我們願意相信陛下,才會做著這樣一些事情。”

柳青河長長的歎息了一聲,說道:“有道理。”

相信陛下為人之明君,才會慷慨而決絕去為陛下之天下謀慮。

那位中書令沒有再說什麼,關於這樣一個故事的因果,自然已經敘述清楚。

一直過了很久,柳青河才緩緩翻開了擺在護欄上的案卷。

令人詫異的是,裡麵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

“不得不承認,中書令大人確實很是謹慎,許多事情做得滴水不漏,人間一絲一毫的風聲都未曾聽聞過,世人大概也很難想起來朝堂之上,其實還有一位能夠與侍中大人共同決議的中書令。”

柳青河靜靜的翻著那冊案卷,將它遞給了中書令,輕聲說道:“其實關於中書令大人,天獄同樣也沒有查到什麼。”

中書令沉默的接過那本空白的案卷,而後長長的歎息一聲,說道:“其實有與沒有,大概也已經不重要了。天獄疑罪從有。這便是最大的證據。”

柳青河負手立於懸街之上,低頭看著懸街之下的槐都街巷,平靜的說道:“是的。”

下方有一個少年正在那裡撐著傘安靜的走著,也許是要去趕著見一些故事的尾聲。

中書令大概同樣也看見了那樣一個少年,一直過了許久,才輕聲說道:“我可以有一個名字嗎?”

柳青河沉默了少許,而後緩緩說道:“這是世人未曾聽聞的故事,有沒有名字,大概並不重要。”

那位中書令什麼也沒有再說,五十歲的男人大概依舊身體健壯,所以他很是輕鬆的便爬上了那處懸街護欄,張開了雙臂,像是夜色裡一直黑色的大鳥,隻是卻也回頭很是認真的看著柳青河,想了想,說道:“你說我從這裡掉下去,會不會嚇他一跳?”

柳青河挑了挑眉,又低頭看向下方,而後誠懇的說道:“大概會。”

於是黑色的大鳥倏忽之間穿過了人間街巷,與那些流溢的燈火一同砸向了地麵。

......

少年確實被嚇了一跳,當那樣一個人突然從懸街之上墜落下來,很是沉悶的砸落在了他的身前,砸得頭破血流,血肉模糊的時候。

少年甚至下意識的想要拔出身後的桃花劍來。

隻是那人好像什麼也沒有,便這樣乾脆的死在了那裡,有大片繁烈如春花的血色自那具身體之下緩緩淌了出來。

少年沉默的抬手擦了擦濺在了傘骨上的一蓬鮮血,而後抬起頭來,與所有被驚嚇到的世人一樣,一同向著那些懸街上層看去。

某個黑袍男人正靠在欄邊。

少年沉默了很久,又低下頭來,看著那具屍體。

大概是為了不讓少年記得自己,又或許是為了嚇少年一跳,那人是臉著地的,於是當有人很是驚慌的把那人翻過來的時候,隻看見了一張血肉模糊,幾乎扁平粉碎的臉。

大概確實就像那處懸街之上的那些對話一般。

世人當然認得侍中大人。

但是並不認識中書令大人。

所以有沒有名字確實不重要。

少年沉默的看了很久,而後撐著傘,繼續向著前方而去。

......

在中書令大人失足從懸街之上墜落下去之後,卻是又有一位大人來到了這裡,趴在護欄邊,眯著眼睛不住的張望著,一直看了許久,才抬頭看向柳青河說道:“方才掉下去的是誰?”

柳青河看著這位天工司司主大人,很是歎惋的說了一聲:“沒誰,一個失足的路人而已。”

宋應新默然無語的看著柳青河說道:“路人難道就不是人了?”

柳青河輕聲笑了笑,說道:“所以你看我在很誠懇的歎著氣啊。”

宋應新惆悵的歎息一聲,說道:“算了,反正你們天獄要做什麼,我也管不著。”

柳青河隻是微微笑著,看著宋應新說道:“你來槐都上麵做什麼?見陛下?”

宋應新點了點頭,而後緩緩說道:“隻不過看來今晚的故事不是為我準備的,所以大概我需要等一等了。”

柳青河靜靜的看向宮城方向,並沒有說什麼。

宋應新長久地看著今夜大概並不會平靜的夜色,斜月台上有劍光難以平靜,槐都那些街巷亦然。

“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你為什麼要讓我送那張大羿之弓給闋予了。”

柳青河輕聲笑著說道:“畢竟他水在瓶,確實算不上什麼大奸大惡之人。既然總是要死的,不如死得清白一些。”

宋應新歎息一聲說道:“確實如此,倘若侍中大人真的便這樣死了,大概他真的便被世人長久的記恨下去了。但是如果巳午妖府謀反,而水在瓶選擇以死自證,總歸能夠留下一些懸念,去交由世人解開。但你說如果陛下知道我把大羿之弓交給了巳午妖府,我倆會不會倒大黴?”

柳青河挑眉看向宋應新,有些詫異的說道:“你真給了?”

宋應新冷哼一聲,說道:“我當然不會真給,這是可能會落向槐都的故事,我怎麼可能真的給他?我給了他一張很好很大的弓,也給了一柄仙氣濃鬱的劍,然後告訴他,這就是大羿之弓。反正......”

柳青河輕聲笑著說道:“反正世人沒有見過大羿之弓。”

魚不可脫於淵,國之利器當然不可以示人。

宋應新很是唏噓的站在夜風裡,輕聲說道:“槐都的這些風雨,確實要結束了,但是人間的未必。”

柳青河看向宋應新,看了許久,而後問道:“所以你發現了什麼?”

宋應新輕聲說道:“你還記得十一年前,陛下的那場壽誕嗎?”

柳青河挑了挑眉。

宋應新正要繼續說下去,卻是神色古怪的止住了話頭,很是驚詫的看向了人間。

柳青河亦是看向了那一處,而後漸漸眯起了眼睛。

那些槐都街巷之中,有著諸多來自巳午妖府的大妖,正在向著宮城方向而去,像是與槐都高處斜月台那些不安的劍意遙相呼應一般。

而這處懸街的儘頭,有著一個白衣大妖握著青傘,正在那裡緩緩而來。

柳青河轉頭看著走過來的水在瓶,而後驀然歎息了一聲,緩緩說道:“侍中大人又是何必?”

水在瓶在了這條懸街的不遠處停了下來,微微笑著看著柳青河說道:“獄主大人一番好意,本侍中心領了。隻是......”

這位白衣侍中站在傘下,轉過頭去,靜靜的俯瞰著有如一副浩大繁花盛開的高山畫卷一般槐都。

“隻是千年人間,水在瓶清白與否,並不重要。”

水在瓶微微笑著,轉過身去,踩著明月高天之風,向著宮城方向而去。

“今日,巳午妖府謀反,槐都門下侍中水在瓶,意欲圖謀帝位。”

柳青河與宋應新俱是沉默的站在那裡,看著那個白衣大妖緩緩而去。

“於是身死。”

水在瓶如是說道。

宋應新沉默了很久,很是惆悵的說道:“他是什麼時候改了主意的?”

柳青河認真的想了很久,看著那柄白衣所執之傘,而後如夢初醒般說道:“大概是當他握住了那柄傘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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