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神女大驚之後呢(1 / 2)

此劍天上來 秋雨半浮生 10893 字 9個月前

對於尤春山而言,來到天工司的所有體驗帶給他的感受,就好像進入了一個新世界一樣——過往的一切規則似乎不複存在,一切都要重新開始。

尤其是在醒來之後,坐在那處斷崖之上的時候,看著那些在四周忙碌著的天工司吏人,總會有種很是奇妙的感覺。

他不知道如何去形容這樣的一種心情。

也許是變成了一條魚,從東海遊進了一片更大更深的海。

也許是變成了一隻鳥,從一座山裡去了一座更大的山。

分明頭頂便是抬眼可見的那些滲著雨霧的穹壁,但是這樣一個年輕人總覺得其下無限遼廣。

像是有著萬千大世一般。

他有時不免想著。

在兩千多年前,那樣一個騎著牛的人,獨自走出關外,看著人間時候的場景。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總會想到這樣的東西。

大概是因為腦子被白術鑿開了,看見了南瓜外麵的天光,於是開始慣於神遊天外了。

當然,那些所有的胡思亂想,大概最為直觀的原因,便是來自那個看起來很是古板,卻總是掏出許多世人所不能理解的東西來的白術。

從最開始抱著醫術確實像極了人間大夫的模樣,到後來提著斧頭說要鑿開他腦袋給他治病,還有那些山崖之間存放的諸多古怪的器具——尤春山無法形容那些都是用來做什麼的。看起來不像人間醫館那樣,滿是裝藥的架子,一個個櫃子裡盛滿了氣味濃鬱的藥材。倒像是一些用來把自己大卸八塊的工作台。

尤春山依舊記得,當時自己的腿不能動之後,白術帶著那些天工司吏人,拿著奇奇怪怪的器具,將自己腿上的肉剖開了,研究了好一陣,然後告訴自己,腿上的經絡徹底壞死了,沒得治了。

尤春山當時還在惆悵地看著自己的腿,一回頭便看見白術拿著一把大鋸,說是要把他的腿先鋸了,然後給他換一個新的。

這個東海年輕人彼時還在想,去哪裡換新的,難道從彆人身上砍一條下來給自己接上?

直到他看見了不遠處的吏人,不知道從哪裡提來了一根黝黑的有著一些怪異而細微的紋路的棍子。

棍子?

尤春山當時還在想著,這是要先把自己砸暈嗎?

直到白術拿著那個有著竹節一般的翻著幽冷的金屬光澤的棍子在他的腿上比劃好一陣。

尤春山才受驚一般用著僅存的那條腿向後退去。

他算是看明白了,白術這是打算把他的腿鋸了,給他接上一條鐵做的腿。

白術很是誠懇地告訴尤春山,這是機括之術所鑄造的腿,其上篆刻著道文,你現在體內有著仙氣,可以以此來驅使道文運轉,催動機括,保證比他自己先前的那條腿還更好使。

尤春山當然不可能便這樣被三言兩語誆騙過去。

哪有棍子可以當腿的,儘管那根棍子看起來確實像極了世人的腿骨。

白術大概很是遺憾,說尤春山是井底之蛙。

“我才不信那些東西。”

尤春山很是唏噓地和南島與餘朝雲說著這件事情。

“機括之術哪有這麼神奇?”

隻是東海年輕人的吐槽並未得到二人的認同的附和,這讓他神色也古怪了起來。

“難道真的可以?”

南島看向了餘朝雲,後者沉思了少許,誠懇地說道:“千年前後帝李阿三便在人間兵甲之上,將機括之術與道術結合在了一起。”

尤春山默然無語,低頭看向了自己腿。

一直過了許久,尤春山才抬起頭來,看著兩旁那些緩緩倒退著的司衙小巷,輕聲說道:“難道我真的要去換一條那樣的腿?”

南島撐著傘安靜地走在一旁,或許是在回想著柳青河的那些話。

一個極為大膽的想法從他腦海裡浮現了出來。

這個少年停了下來,默默地看著便在前方不遠處的那樣一處在雨霧裡懸著燈籠的司衙。

“這大概不是腿的事情了。”

尤春山回頭看了一眼少年師叔,也想到了什麼,深吸了一口氣,露出了很是震驚的神色。

......

柳青河看完了那些案卷,也打掃完了自己的梨花院落,而後負著手帶著淺淡的笑意,慢悠悠地走出了天獄。

槐都或許也確實嗅聞到了一些風聲的意味,畢竟近日來槐都各大司衙之間的走動極為頻繁,尤其是兵部尚書,人們經常能夠看見這個大人奔走在各處之間。

是以現而今的槐都雖然依舊一如往常的安寧繁盛,隻是在那些市井的喧嘩聲裡,總有著許多竊竊私語的議論聲。

有人或許依舊不明白,為什麼陛下都回到了槐都近一月有餘,才終於開始對於南方的戰事采取措施。

世人眾說紛紜,雖然大多數猜測都過於武斷片麵,但是自然也有一些猜到了一些真相的。

“會不會是南方的那位神女出事了?”

天下人如何知天上事呢?

隻是神女出世,神女北巡,神女崩隕,與那樣一個古楚神女有關的故事,總能夠引起世人的好奇心。

人們漸漸向著那處街角圍了過去,想聽聽究竟發生了什麼。

那人大概也是見到自己的一句瞎猜的話,引來了這麼多人,心中有些得意,儘管其實啥也不知道,但還是很是神秘地咳嗽了兩聲,清了清嗓子,而後壓低了聲音,輕聲說道:

“你們不要出去胡傳,這是我一個南方的遠房堂弟前段時間過來告訴我的。”

眾人從善如流地點頭如搗蒜。

便是柳青河,都是神色古怪地走了過去,不動聲色地站在人群的邊緣角落,靠著牆打算聽一聽那個人知道些什麼‘內幕’。

“其實叢刃一直都沒有死。”

大約是秉持著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想法,那人一開口就鎮住了柳青河。

“甚至連當初的叢中笑都沒有死,人間劍宗其實騙了所有人,他們會兼修佛門之道,精熟六神通,深諳芥子須彌,在劍宗園林之內,那樣一棵千年不敗的桃樹之上,構建了一處桃花往生佛國......”

那個人口若懸河地在那裡說著,大概說到興起了,有些興奮之意了,甚至在眾人給他讓出來的三尺牆角邊,手腳並用的繪聲繪色地講述著南方的故事,一下子抬手指著天上,說這裡便是那樣一處佛國,一下子便好像已經走在了那處桃花佛國枝椏之間。

“神女大人彆來無恙?”

那人或許是將自己當成了那一個南方三劍,神色肅穆地站在牆邊負手而立,好一派孤傲劍修的作態。

而後又換成了一種清冷的神女的模樣,清冷裡又似乎帶著驚意。

“叢刃,你居然還沒死?”

‘叢刃’微微抬頭,看著眼前那一片大如天穹的桃花,如同一切儘在意料之中般,理所當然地說道:“叢某候於佛國久矣,神女不來,又豈敢輕易前往冥河?”

‘神女’神色詫異,繼而冷笑著說道:“人神相離兩千年,世人久不見鬼神,竟以高崖為美,簡直荒謬至極。”

‘叢刃’隻是平靜道:“美與不美,見之方能知之,某卻有一劍,自天上來,還請神女觀之。”

“於是浩然之劍天上來,斬落佛國桃花,這一劍,卻是將神女手中之傘,斬為兩半,神女大驚......”

眾人正聽得起勁,突然便看見那個人好像看見了什麼很是驚訝的事情,訕訕的住了嘴。

“神女大驚之後呢?你快說啊!”

一眾人在那裡催著。

那人隻是麵露尷尬之意地向著人群角落裡那個格外突兀的黑袍身影躬身行了一禮。

“見過獄主大人。”

一眾人倒是不知道這個人是看見了站在那裡的柳青河,還以為他依舊在那裡唱大戲,一個個都是一頭霧水。

“怎麼是見過獄主大人?難道天獄獄主柳青河其實便是叢刃?”

那些路人們很是不解地問著。

隻是那人隻是麵露苦澀地站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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