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懸壺衙前的故事(2 / 2)

此劍天上來 秋雨半浮生 11124 字 9個月前

隻是偏偏那樣一個人,確實是當今人間神河的敵人。

“你很忙,總不至於比我還忙,梨院的酒可以讓天獄吏去取下來的,梨院的落葉也可以讓彆人去掃的。但卿相那邊,你確實是最適合去看著的。”

總不至於讓某個成道境的天獄吏去看卿相,而柳青河拿著掃把在那裡掃地看花。

神河轉回頭來,看著柳青河,淡淡地說道:“而且你我都不方便對那樣一個白衣書生出手,我已經讓兵部去天工司調取大羿之弓,彼時他們在大軍兵臨之後,將會以大羿之弓開路.....”

神河說到這裡的時候,柳青河的神色便凝重了起來,看著那位帝王,沉聲說道:“所以陛下的意思是?”

神河站在聖明池的風裡,平靜地說道:“靈台在摘星樓上,帶過去看住卿相,不要讓他發瘋,死得安靜一些,緘默一些,最好不過。事後將它重新放在南衣城之下。”

帝王畢竟是帝王。

不可能總是溫和的。

那樣一個白衣書生將南方人間弄得一片塗炭,他確實沒有再與他講什麼道理的必要。

柳青河歎息一聲,這一次倒是沒有再說什麼獄中有事的借口了。

畢竟整個槐都高層之中,也就他柳青河最清閒,戶部工部一直負責接洽天工司,自然不用說,哪怕是禮部,這些時日也忙得很。

至於忙什麼,有人懶得去細查了,畢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

尤春山的事,確實不是腿的事了。

在柳青河將一些事情告訴了那個傘下少年,三人又去了一趟宋應新那邊,雖然未曾見到宋應新,隻是卻也是在途中突然明白了一些東西。

三人停在了懸壺衙前,這樣一處司衙的名字,自然很是通俗的來自懸壺濟世的典故。

所謂壺,自然也不是什麼酒壺茶壺,而是曾經的藥葫蘆。

小少年拿葫蘆裝劍,古時候的醫師們則是拿葫蘆裝藥。

隻是那樣一個名字來自一味藥材的白術大夫,這三人確實不太明白他葫蘆裡到底裝得是什麼藥了。

不止是尤春山,哪怕是南島與餘朝雲,對於醫師的印象,也是那種提著藥箱,穿著醫袍,行色匆匆地往來人間救助世人的模樣。

隻是白術喜歡拿斧頭。

誰會在看見一個大夫拿著斧頭跑過來,認真地說著你腦中有疾,須破顱醫治的時候,覺得很是驚喜呢?

大概隻有驚嚇吧。

至於現在,三人更是深緘如夜,神色古怪地看著那樣一處天工司下轄的司衙。

尤春山好像已經看見了那樣一個畫麵。

老大夫白術神色凝重地晃著手裡的小斧頭走過來,另一隻手中便握著那樣一隻泛著幽冷光澤的,像是一個小涼薯一樣的鐵玩意,說著你心脈有疾,須破心治之。

這讓這個東海年輕人渾身下意識的顫了一顫,而後轉頭看著南島。

“師叔,其實吧,我覺得有些事情,也未必有你們想的那麼嚴重,不是都說了道門的下手知道輕重的嘛,我都不當劍修了,難道他還要趕儘殺絕?”

南島沉默地站在那裡,過了少許,輕聲說道:“我有個師兄,叫做張小魚,他雖然是個劍修,但是也是道門之人,你覺得他下手有輕重嗎?”

尤春山想著那個留在了東海的白衣帶血的年輕人,他雖然沒有見過,但是一路以來,倒也是聽說了不少他的事情。

張小魚大概下手確實沒輕沒重。

而李石是他的師兄。

哦,陳青山也是。

不愧是兄友弟恭山河觀的年輕三傑。

南島繼續說道:“換句話而言,當初李石既然要拿你做賭注,你倘若能夠自他所限定的命運之中走出來,未嘗不是為天下拋灑熱血?”

尤春山愁苦地說道:“可是師叔,掏心掏肺,真的很痛的。”

不管是引申義還是字麵義,這樣一個詞所代表的意思確實如此。

南島確實突然沉默了下來,抬頭看向了那處司衙。

司衙水霧之中,有個老大夫模樣的人正在開門走出來。

雖然那人手裡沒有提著斧頭,看起來也是平靜寧和的模樣,隻是南島在那處崖上自然是見過白術的,三人裡隻有餘朝雲沒有見過而已。

老大夫性喜金鐵之器。

南島看著向著這邊走來的老大夫,重新低下頭來,看著坐在輪椅裡的尤春山,很是誠懇地說道:“沒關係,就算老大夫不擅長讓人昏迷,我倒也略懂一些拳腳。”

“......”

尤春山默然無語,偷偷瞥了一眼少年的手,少年握著那樣一柄傘,大概不懂拳腳也沒有關係,力氣大了,總能把人打昏過去。

隻是東海年輕人還是很惆悵。

“師叔今日怎麼這樣強人所難?”

南島沉默了少許,靜靜地在傘下站了許久,而後抬頭看向那些遠處很是迷蒙,像是命運的細雨一般的司衙水汽。

“我的病,是沒有能治的法子的,但是你的有。”

少年在天工司待了差不多一個月了,天工衙那邊依舊什麼辦法也沒有。

或許對於這樣一個少年而言,想要擺脫這樣一柄傘,也隻有枯守那樣一座高崖。

尤春山回頭看了一眼很是平靜地說著這些東西的少年,一時間倒是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白術已經穿過那條衙前巷子,站在三人身前,神色古怪地看著尤春山幾人,說道:“你們來這裡做什麼?”

餘朝雲看向尤春山,尤春山看向了南島,後者隻是平靜地站在傘下。

規勸歸規勸,但就像尤春山所說的那樣,強人所難,從來都不是什麼很好的事情。

從大風朝的律法而言,這是觸犯刑律的事。

尤春山默默地坐在那裡許久,而後轉回頭來,看著白術誠懇地說道:“來治病的。”

隻不過這一次的病,並非人間的病,而是修行界的病。

白術確實對於尤春山的情況很是了解,哪怕三人沒有說什麼,這個老大夫卻依舊知道許多東西,挑眉看著他說道:“你連一條腿都不肯換,讓你換個心臟,你能接受?”

尤春山睜大了眼睛,很是無辜很是無奈地說道:“那咋辦嘛?”

這個東海年輕人這句話一說出來,便是向來神色嚴肅的白術,也被下意識的逗樂了。

咧著嘴笑了半天,才收斂了笑意。

老大夫轉身向著懸壺衙中而去,平靜地說道:“可惜這東西你想換,天工司也不會給你換。”

人向來都是有著逆反心理的。

你若是和他說你今天非要什麼什麼不可,他肯定不願意。

但是你要是說這玩意不是你想要就要的,他反倒偏要了。

尤春山看著老大夫在水霧裡轉身離去的身影,下意識地問道:“為什麼?”

白術停了下來,站在懸壺衙的小巷裡歪著頭站了半天,才轉回頭來,看著尤春山說道:“你把天工司當成什麼地方了?”

尤春山卻也是被白術的語氣也弄得沉默了下來。

想想好像也確實如此,自己當然沒有理由去要求天工司做什麼。

隻是白術的下一句話卻把尤春山又整得迷糊了。

老大夫很是惆悵地說道:“你以為是天上白玉京嗎?”

尤春山有些不明白白術的這句話什麼意思。

反倒是一旁推著輪椅的餘朝雲好像明白了什麼,猶豫地看著白術,輕聲說道:“大人的意思是,天工司並沒有能夠讓人換一顆心臟的手段?”

白術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轉身繼續向著懸壺衙而去。

“當然有,隻是天工衙那邊的機括製造精度不夠,他們可以造出大羿之弓,但是在某些微小層麵,在技藝方麵,依舊難以達到足夠精密的地步。”

老大夫的最後一句話在巷子裡落了下來。

“機括之心,懸壺衙有,隻是換上去,能不能活,我們不能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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