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病體孱弱的東海年輕人搖身一變,真的成了人間大劍修。
於是少年道人微微笑著說道:“是的。”
看著提劍憑空站在萬千滴漏斷崖之間,做了諸多令世人厭惡之事卻依舊笑得出來的李石。
尤春山卻也是笑了起來,笑得很是溫和,很是溫順。
而後戛然而止。
世人的溫順的笑聲在幽冷的白月之鏡中,化作了一聲怒罵。
“是你媽的頭!”
謝春雪與葉逐流都是側目看了過來,便是崖下幽深之地的小道童與那個大司命的虛影都抬頭看了過來。
餘朝雲被嚇了一跳,看著坐在輪椅裡怒不可遏的尤春山,生怕他做出什麼衝動的事情來,連忙抓住了他的手。
尤春山呼吸粗重的坐在輪椅裡,伸手指著自己的那顆裸露的散發著幽冷光芒的機括之心,看著那個笑意不減的少年道人。
“是的,你當然可以笑著說著是的,但我呢?”
“當初為了治病,因為某些副作用,我的腿壞了,但我都不想去換一條腿,你知道為什麼嗎?”
“你們修行界很多年前就有過修行是在異化的說法,這樣的一件事情,當年嚇死了多少道人?”
“換了哪條腿,我自己都不知道我還能不能叫做人,世人以後會說,你看,那個就是尤春山,長了一條鐵做的腿,怕是洗澡都會生鏽。”
尤春山低頭看向了自己的心臟,聲音冰冷的說道:“但我連腿都不想換,我寧願做個瘸腿的人,而你,你逼得我換了一個心臟,卻還在寬宏大量的鬆開劍說著是的。”
“李石。”
東海年輕人重新抬起頭來,看著那個少年道人。
“你真的把你自己當成救世主了是嗎?”
李石挑了挑眉,依舊笑著,說道:“未嘗不可。”
“我未嘗你媽!”
原本因為餘朝雲的那個動作,稍稍有所收斂的尤春山,聽見那一句未嘗不可的時候,卻是徹底的陷入莫大的憤怒之中。
那顆機括之心無比劇烈地跳動著,發出極為冰冷生硬的音調,那些鏈接心臟的血管極富有張力的律動著,將世人的鮮血帶著憤怒,衝向了頭頂。
於是原本已經漸漸平息的,沒入年輕人極為怪異的神海之中的那些白色仙氣,在一瞬間,再度狂湧起來,有劍意而來。
有劍意無比迅捷無比磅礴的出現尤春山的身周。
如此之淩厲,好像已經蘊養了小半個生命的長度。
相比於某個傘下的少年,這個年輕人也許更有去握劍的理由。
於是劍意種子在仙氣湧動的那一刻,直接化作了浩然劍意,開出無數細如白梨的光點,溢流在萬千滴漏斷崖之間,浩湧在幽冷穹壁之下。
春山劍在那一刻,裹挾著無數劍意,瞬間離手而去,徑直斬向了那個踩在天光細流之中的道人。
李石隻是依舊平靜地站在那裡。
尤春山也許確實是大劍修了。
這一劍足夠在人間驚起許多波瀾,也許在很多年後,當世人知道這個年輕身上的故事的時候,對於那樣一處藏在槐都之下的司衙,會充滿了敬畏。
但在這裡。
在那個道人麵前,依舊顯得有些孱弱。
就像他先前提劍,斬斷大司命殘魂之手一般。
那一劍遞來的時候,道人隻是平靜地抬劍,一劍落下。
春山劍便發出了一聲哀鳴,以一種更為迅捷的速度,倒折而回,擦著尤春山的耳畔,鏘然一聲,插在了尤春山身旁。
有血液沿著他的耳畔緩緩滑落。
隻是尤春山卻好似沒有感覺一般,隻是抬手重新握住了那柄落下的春山劍,自崖石之中拔了出來,心口的機括之心極為迅速的運轉,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聲——葉逐流看見這一幕的時候臉色變了一變,匆忙開口叫住他:“尤春山!”
隻是那個東海年輕人卻是絲毫沒有理會,拔劍而起,機括之心飛速運轉,有仙氣彙聚到了那裡,進而吸納著天地之間的元氣彙流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