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雪梅何曾做一色(2 / 2)

“所以人也是要死的,你如果不死,再下幾千幾萬場雪,鎮子裡就會擠滿了人。”

“我以前去鎮子外麵看過,那裡很大,再下幾千幾萬場雪,也不會被擠滿。”

“那如果再下幾千萬幾萬億場雪呢?”

老人家若有所思地站在那裡,就像一隻沉思的風乾的猴子。

也許終於是想到了陳鶴所說的那種畫麵,人間擠滿了人,所有的聲音都淹沒在了呼吸裡,誰也叫喊不出來。

他抬起頭,看著陳鶴認真地說道:“那我們應該怎麼去死?”

陳鶴認真地說道:“我也不知道,但我給你想想辦法。”

老人家向著陳鶴再次行了一個那種很是古怪的禮節。

“生死這樣聞所未聞的東西,您都知道,您應該也是仙人吧,還請.....”

陳鶴想到了小鎮的人那種獨特的起名方式,看了一眼自己身後的白玉京,生怕他們給自己取個名字加做劍仙人,於是誠懇的說道。

“我叫陳鶴,你可以叫我鶴仙人。”

“還請鶴仙人一定要教會我們去死。”

“好的。”

......

於是離開了雪裡生小鎮之後,陳鶴又繼續撐著傘,不知疲倦地在偌大的人間走著。

直到走在了這處滿是高崖,滿是淵穀,就像萬千石筍林立在風雪之中的大地。

陳鶴抱著狸花大人撐著傘,站在那處麵朝冰雪之海的高崖邊緣,而後低下頭來,很是惆悵地說道:“草為螢啊草為螢,真他媽是草泥仙人啊。”

狸花大人喵了一聲,也低下頭去,隻見身前的風雪裡有著一個被雪埋了一半的青色葫蘆。

誰知道那個青裳少年是什麼時候坐在這裡喝過酒。

陳鶴將酒葫蘆從雪裡拔出來的時候,裡麵還有不少的酒液,在葫蘆裡晃蕩作響,聽起來就像一片關在葫蘆裡的海一樣。

陳鶴喝了一口被凍得像是雪沙一樣的酒,而後在那裡放開嗓子,很是大聲的卻有些沙啞叫喚著。

“草為螢,草為螢!你他娘的給我滾出來!”

在這一刻。

這個喝了一些冷酒的年輕人,大概無比真切地希望有個青裳少年笑眯眯地提著葫蘆,從遠處那片冰雪大海上踏浪而來,問他一句你在狗叫什麼。

可惜人間不會再有這樣的聲音了。

陳鶴狗叫了一陣,也覺得有些沒意思,於是在崖邊坐了下來,喝光了葫蘆裡的酒,而後將空空如也的酒葫蘆丟了下去,在那裡自言自語。

“草泥仙人的,你跑哪裡去了,這裡一片亂七八糟,不知春秋,不知生死,倒是會生孩子,這倒還真是食色性也,難道我陳鶴瀟灑一世,最後要在這裡做個老媽子?”

這個年輕人滿是惆悵,隻是坐著坐著,便挑起了眉頭,目光落向那個墜落下去的青色葫蘆。

那個葫蘆很是精準的砸中了一隻在雪裡探出頭來的大王八。

這一幕倒是讓陳鶴突然有了個想法。

低頭看向了懷裡的狸花大人。

“快去幫我吧那個葫蘆和那隻王八抓上來。”

狸花大人雖然有些不明白陳鶴要做什麼,但還是從懷裡跳了出去,在風雪裡將葫蘆和王八一直抓了上來。

陳鶴方才喝了一片海。

雖然鯨飲已吞海,但是並沒有什麼劍氣橫秋。

隻是有了一個很是大膽的想法。

陳鶴把王八丟在一旁,拿起酒葫蘆拔開塞子,很是認真地瞅著。

草為螢喝酒的葫蘆,可大可小,內裡不知道有多大,大概這才是真正的仙家法寶。

看了許久,陳鶴終於下定了決心,從一旁拿起了那隻不停掙紮的王八,把胡蘆綁在了它的背殼上,看著它誠懇說道:“從今天起,你就替人間背著生死吧。”

這句話震驚狸花大人一萬年,踩著一旁的雪地,不停地喵喵喵。

陳鶴看著狸花貓,惆悵地說道:“難道你想背?”

狸花大人瘋狂搖頭。

“你也不想背,我也不想背,那不就隻能欺負王八不會說話了。”

陳鶴將酒葫蘆和王八一同拋向那片大海,而後轉過身哼著曲子,打算找些葉子,給雪裡生三十六寫信去了。

“你曾經對我說,你永遠愛著我,愛情這東西我明白,但永遠是什麼.....”

“啦啦啦啦啦.....”

“小狸貓啊小狸貓,你知道永遠是什麼嗎?”

“我告訴你啊,永遠就是人活著就會死,沒有生死,哪來的永遠呢,你說是吧。”

狸花大人大概聽不明白,隻是踩著雪崖,步履輕巧地跟了上去。

陳鶴撐著傘走了一段路,卻又停了下來,神色平靜下來,無比安靜地看著那片大海,還有一隻背著或許無窮儘的葫蘆的小小王八,一直看了很久。

“雪梅何曾作一色,生死豈可兩相同。我不知道你是忘了,還是刻意如此,但草為螢,人間,是不能沒有生死的。”

崖上確實有著梅花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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