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叫李石的年輕人牽著牛走在路上,他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那條本該在前麵不遠處,便埋入那些茂盛青草地的清溪,卻好像沒有儘頭一樣。
他覺得很餓,那種饑餓感很是洶湧地襲來。
好在溪裡麵有魚,這倒是可以讓他時不時地停下來,從溪裡麵抓一些魚上來烤著吃。
不過他很警惕,一直記著那個白發男人在溪中劃下那一劍的位置。
一寸也不敢逾越。
他其實並不知道跨過清溪會發生什麼。
隻是不知為何,他好像對跨過清溪這件事——又或者是走過去這件事,懷抱著極大的恐懼。
就好像是很小的時候,曾經做過一個噩夢一般。
就像那些他忘記了的話語一樣。
那個夢是什麼,他也不再記得了。
但總之,令人惶恐。
在吃了不知道多少條魚之後,李石終於意識到,這片人間好像停滯了。
身旁的草葉被老牛的牛蹄踩斷,又彈了起來,在小腿旁飛著。
這是鮮活的畫麵。
但是如果停下來,以一種疲憊的姿態叉著腰向著遠方眺望。
就會很驚奇地發現,遠方的一切都是靜止的,就像一幅畫一樣,山青了一半,剩下的藏在霧裡,水波靜止,青色的鳥撞破山裡雲霧的模樣是如此的堅定有力。
有羽毛垂落了。
李石歎了一口氣。
其實他一直不明白自己到底在經曆著什麼。
好像事情從自己真的遇見了那個帶著劍的少年道人的時候,就開始變得怪異了起來。
李石叉著腰在那裡歎了很久的氣,才終於繼續沿著草溪向前走去。
一直走到白梅開放是什麼意思?
李石牽著牛思索著。
現在早就過了梅花開放的季節了吧。
而且路上哪裡有白梅呢?
李石走得累了,於是乾脆坐到了老牛身上。
年輕人覺得這頭自己看了很多年的牛,是天下最好的牛。
它性格溫順,脾氣溫和,躺在牛背上的時候,也不會有尾巴抽來抽去。
李石也心疼自己的牛。
有時候會趴在牛身上,很是認真地幫它挑揀著那些糟糕透了的牛蜱。
牛蜱是真的牛皮啊,吸得肚子又鼓又紅,令人恨得牙癢癢。
李石歎了一口氣。
可惜他不是什麼厲害的人物,看著牛蜱都隻能歎著氣。
不知過了多久,有些昏昏欲睡的李石卻是突然驚醒了過來。
老牛已經停了下來,正在溪畔低頭吃著草,遠方的畫麵似乎終於發生了變化。
一成不變的青山褪去,黃沙大漠從視界的邊緣湧了出來。
李石在老牛身上坐正,驚訝的睜大了眼睛,看著遠方的那些光景,又驚詫的回頭。
回頭青山依舊,隻是正在不斷遠去,不斷虛化,就像燃燒起來了一樣,紅灰色的燼火就像一朵朵小花一樣,在風裡不住的飄遠而去。
大火要向著自己燒過來了!
李石愣了好一陣,才終於意識到了這個問題,連忙跳下了牛,牽著他不停的向著前方跑去。
老牛雖然有些不情願,隻是鼻子吃痛,卻也不得不跟著李石向前跑去。
那條草溪向著遠處蔓延而去,隻是溪畔的草葉不斷地稀疏下去,如果是平時,李石肯定會摸著老牛殘損的角,笑著說著你看,你把這塊地都吃禿了。儘管吃乾抹淨連根拔起,大概是羊才乾得出來的事。
在色調逐漸荒蕪的大地之上,這樣一條清溪像是畫卷裡精致塗抹的一道天光一樣,向著遠處蜿蜒而去。
被那些莫名開始焚燒起來的人間大火追逐著的李石,終於在翻過了一處小山丘的時候,遠遠的看見了一些點綴在溪畔的白色。
白雪一樣的色彩。
原來真的可以走到白梅開放啊!
李石驚歎的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