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國王都樊城背靠禹山,南臨漳水,城池依山傍水而建,是以位置優越,物產頗豐。
車隊行進六七日後,終於到了王畿附近,這裡屬於樊城外圍,一路過去,人煙慢慢稠密起來,市坊裡人來人往,夏檸揭開簾子朝外看去,沿街叫賣販貨的商人比比皆是,他們笑著推推攘攘,稱兄道弟,好一派熱鬨景象。
朱鬥見狀在車前長歎一聲:“果然是王都,人煙繁華非小城可比!”
馬響在他身側驅馬笑道:“那是當然,樊城可是國都,在這裡,北方的駿馬,南方的健奴,西方的皮毛,東方的鹽魚,但凡你能想到的,沒有這裡找不到的,這些走南闖北的商人啊,彆看他們身份低賤,可要是沒了他們,這王都繁華便要失色不少了。”
過了外圍的王畿,樊城便近在眼前了,周遭的喧嚷聲切耳可聞,車上不僅夏檸,蓮姬和鸝姬等人也好奇王都氣象,均揭開氈簾向外觀望。
隻見入城的車馬行人分列城門兩側,後麵排著長長的隊伍,夏檸側著身子向前看去,高高的城牆聳立綿延,夯土築成的主牆渾然厚重,據馬響所言,這城牆高約十五米,厚約十二米,前後增築三次,這才有了如今的宏偉壯闊。
大概覺得夏檸幾人是小城來的,沒見過什麼世麵,隊伍中另一軍士向她們誇誇其談介紹著樊城的林林種種。
“這王城啊,分郭城和宮城兩部分,宮城建於夯土築成的高台之上,特彆是王上的宮殿,就建在整個王城的最高處,據說王上站在那裡,便可瞰製全城,郭城則繞著宮城而建,官署,坊市,閭裡,街巷相互交錯,平日裡熱鬨得緊,你們在王城住上一段時日,便可體會一二了。”
夏檸靜靜聽著,時不時故意拋出幾個問題向軍士問詢,引得他談興越發濃厚,而她所知關於王城的信息也越來越多。
排隊進了城門,馬響徑直帶著夏檸一行去了陰家的一處彆院,這是丹奴走前交待好的,到了彆院,自有其他人和他交接。
其實到了現在,馬響等人仍不知道夏檸的真實身份,丹奴話音模糊,沒有明說,他們便隻以為夏檸和平娘是陰家哪位郎君在外遺落的骨肉,雖不知為何要大費周章找她們回來,但他們是軍士,隻需完成任務便可,其餘的也不好多作探究。
做人最重要的,便是好奇心不能太重,尤其丹奴身份特殊,他們更該把握分寸。
馬響等人離開後,彆院的一位管事給夏檸幾人安排了住處,不過到了朱鬥時,管事目光猶疑,打量了他好幾眼,直到朱鬥瞪大眼睛不耐煩地看過去,他才被嚇到似的收回視線,道:“這位壯士,這位……”
“哦,他是我兄長,管事便在我們院外相鄰之處給他找一住所吧”,夏檸見狀開口道。
她心裡頗有些雀躍,很明顯,她們被安排入住的這間宅子並沒有當家作主的主人,除了一些行走做事的仆從外,權力最大的或許就是眼前這個管事了,而這管事性情溫和,許是得了什麼吩咐,對她們一行人的態度友善中帶著些許距離感。
這樣的人比丹奴好應付多了。
管事姓陰,是陰家的世仆,他母親從前做過紀王後的乳母,深得王後信任,他前幾日便是得了王後侍女丹奴的吩咐,才過來收拾了這座彆院。
丹奴說是過幾日需要他接待照看幾位女眷,還特意囑咐他不要多言,今日一看夏檸幾人,均是一副姣好嬌美的相貌,他便猜測這幾位美人可能是王後敬獻給王上或諸位公子重臣的,這樣想著,對待幾人的態度便不由周全和緩起來。
“我讓仆從先帶諸位回房休息片刻,稍後便有人送來熱水,待梳洗過後,換了新衣,再進些飯食,便好生歇歇神兒,去去乏累,若明日得閒,諸位想去坊市看看,我再作安排。”
管事這番話聽著實在妥帖得緊,竟然不限製她們出入自由,隻需有專人陪著便是,夏檸再次確信,這管事性子確實軟和一些,這樣的話,她想出去探聽消息,就有機可循了。
“阿爹,這小女郎相貌是不是太招人了些,王後要是把這樣的女郎送入宮中,那可不妙啊!”夏檸一行人已經走遠,陰管事的兒子看著她嫋娜的背影,再想想她那驚人的美貌,不由發出感歎。
陰管事瞥了兒子一眼,沒好氣道:“你都能看出來的事情,王後心裡能沒點講究嗎?”
這女郎多半是要送給其他幾位公子或重臣的,獻給王上,怎麼可能?這般國色,獻與一國君主,萬一她心裡有了野望,豈非要禍亂□□不成?
雖然管事猜度有誤,但夏檸和母親弟弟終歸到了王城,而在遙遠的趙國,也有人正在煩擾到底該不該去紀國。
侍從臨遠推門進來,看向窗邊那襲青衣委地的冷峭身影,道:“公子,王上已遣曹功前往紀國借糧,前幾日朝會結束,還召您問計,想必攻鄒之心愈堅,您看是否要去鄒國一趟?”
窗邊那人聞聲頭也沒回,隻見他深衣雲袖,長發未挽未係垂在身後,衣袂和發絲被冷風吹得微微揚起,似乎一意看著窗外雪壓枯枝的冷寂景象,良久,才聲音清泠道:“不必了,鄒國老王年邁,又無嫡子,如今庶出的幾位公子為爭權柄相互撕咬,朝中貪腐結黨之風日盛,便是不用我們出手,鄒國內鬥敗落也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