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範將軍愛慕公主,已求得王上賜婚,”祈簡邊說,邊觀察夏檸反應,隻是不待他將話說完,夏檸已經皺起眉頭,一臉莫名地看著他。
“先生,這傳言從何而來,怎我從未聽過?且父王若真的下了賜婚意旨,沒道理我不知道啊。”
她清澈單純地直視著他的眼睛,水潤的眸子裡似有不解的疑惑,臉上神情全然不似作偽,仿佛真的對此事一無所知。
祈簡垂眼避過她的眸光,聲音中微帶著歉意,“那是我誤會了,許是前幾日在宮中偶遇公主和範將軍站在一起,您對他笑得一臉欣然,聯想到此,我便以為此事是真的,還望公主勿怪。”
夏檸聽著心中一抖,一臉欣然?是說自己那日在花園偶遇範起?這樣的描述,他倒觀察得細致。
不過這是不是也說明他對她的關注超乎尋常了些?這似乎是個好跡象。
“哦?”夏檸語調輕輕上揚,腮幫微微鼓起,如紅纓般的小嘴稍稍撅了起來,她湊近祈簡一些,問他道:“先生說我笑得一臉欣然?對範將軍?”
說罷不等他回答,她又微微懊惱地說了句:“可我對著先生,也是那樣笑的啊,這有什麼不對嗎?”
祈簡聞言一時呆住,他竟真的順著她的思路,回想起她對他笑的樣子。
不待他說什麼,便聽她又對著他道:“阿娘從小便教我要見人三分笑,我見先生心生歡喜自然要笑,見了範將軍,跟他問候一聲,總也不能冷著臉啊。”
說的似乎也有道理,祈簡心中分析,眼睛落在她不斷開合的小嘴上。
這時,夏檸卻幽幽歎了口氣,神情有些自憐地說起她的過往來。
“先生許是不知道,我在回宮之前,和阿娘弟弟一直住在宛城袁家,阿娘是袁家的舞姬,當年機緣巧合生下我之後,不得人待見,我們母女生活一直很是困苦,在我幼時,直到回宮之前,都常餓著肚子,有時夜半餓得睡不著覺,甚至還去灶間偷過豆子,在火上烤熟了吃。
那時候,阿娘總被袁家那些主仆使喚排擠著,我自會走路起,便要學著做些雜活,再大一些,就要幫著浣洗衣物,那時候,阿娘便告訴我,不管是見了管灶房的媽媽,還是洗衣房的姐姐,亦或是袁家的少爺小姐,我都要笑著,或許常對人笑,便能叫那些人少欺負我們一些,當時,我就是這樣想的。
直到現在,許是笑習慣了,見了旁人,我總想先擺出笑臉來,這樣,即便人家看不慣我,或許對我也能少些惡感。”
女郎柔弱可憐的聲音縈繞在祈簡耳邊,她的臉微微側著,神情有些許落寞,祈簡隨著她的回訴腦海中出現這樣一副畫麵。
小小的女郎穿著破爛的衣裳,蹲在大大的浣衣盆旁,小手用力地揉搓著盆中的衣服,中間有人進來,她對著那人展顏一笑,笑容下是不容錯視的討好和小心。
她怎能這樣可憐?祈簡一向覺得自己鐵石心腸,可在這一刻,卻隱約覺得自己的心臟似乎微微抽痛。
他想到自己,自小出生尊貴,父王是越國王上,母親是陳國公主,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小時候吃穿住行,包括伺候的仆從,都得用最好的,即便後來宮中驚變,陳國亡國,母妃逝世,他隨老師逃亡趙國,在這途中,他也從未體會過她所說的連飯都吃不飽的情形。
難以想象,她一個柔弱貌美的女郎,這樣的生活竟過了十多年。
這麼一想,她對範起的笑,似乎也都無從計較了。
夏檸說完,忽然又似失態地掩麵苦笑一下,對祈簡道:“看我,跟先生說這些做什麼?今日來看先生,本是想說些開心的事,結果倒好,惹得先生跟我一道傷感。”
祈簡心中對她甚憐甚愛,聽了此言,便想也不想地跟她道歉:“是簡之錯,若非簡無意說錯了話,也不會惹公主想起這些傷心往事。”
他本還想安慰夏檸說她的苦難已經過去,往後生活定會幸福順遂,可一想到她將來許是要嫁給公子顯,他話到嘴邊,便又咽了回去。
夏檸本也沒指望他能說些什麼,聽了他這話,再看他臉上神情,似乎是信了她方才所言,言語間還對她頗是疼惜,她心裡鬆了口氣,將話題又轉到最開始的問題上。
“先生說宮中傳言範將軍愛慕我?不知道這從何說起,我跟範將軍也見過幾回,他可從未向我訴過情,表過意。”
祈簡雖心知範起定然愛慕夏檸,但他既然沒向夏檸直言,自己何必幫他這把,於是,他也故作不知,裝腔作勢道:“許是那些傳言傳錯了吧,公主不必放在心上,”說著,他又抬眸看了夏檸一眼,玩笑似地問她:“那若範將軍日後真對公主表露情意呢?”
你會拒絕還是接受呢?
夏檸聽了他這話宛然一笑,“先生怎也拿這種話來打趣我,範將軍人是很好,可他太過冷肅了些,我更喜歡溫雅一些的郎君,就如先生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