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神令(1 / 2)

五月的天氣,既疏淡了春日的料峭,也沒有盛夏的躁鬱,風和日麗,天空碧藍,院裡的花枝藤蔓隨風輕輕搖曳,飛蟲蜜蜂嗡然亂舞,置身其中的郎君卻不為所動,利落乾脆地剪碎了一地花枝。

雲石送完朝華回來時,正看到這一幕。

“公子不難受了?”他明知故問。

祈簡斜瞥他一眼,手下動作不停,問道:“怎麼這麼久?送個人而已,難不成你將人送回宮了?”

雲石無語片刻,是他嘴賤了,偏想撩撥公子一句,可不是他說,自家公子這張嘴,還真是半點虧都不吃。

他有時候真想給他縫起來,有這麼說話的嗎?在人家昭寧公主麵前,說話那是語氣溫雅句句體貼,可到了他這裡,就裝也懶得裝一下,陰陽怪氣是常有的事兒。

好在他這個做侍從的心地寬廣,不跟他一般計較。

“我將朝華公主送到樂室殿外而已,還不是公子你裝病,不然也輪不到我去送人,不過公子,朝華公主隻見過你一麵就找來了這裡,我觀她今日言行,好似也是傾心公子。”

祈簡聽完挑眉看他,“然後呢?”

雲石走近他,臉上神情有些興奮,“公子,我們可以利用她進入後宮啊,朝華是王後嫡女,後宮的黃門寺人誰不捧著她,若公子借口跟她直言,她必不會拒絕公子!”

這倒也是,朝華的身份便利,的確可利用一二。

祈簡之前想過利用昭寧進入後宮,可這樣的想法隻在心頭轉了轉,便被他壓了下去,在他看來,昭寧雖為公主,可她在後宮中的一舉一動還要受王後轄製,若堂而皇之地安排一個外男進入後宮,恐怕會引來王後注目,這對她不是好事。

他本想走的是紀王和巫醫那邊的路子,後宮中,除了紀王明旨曉諭以外,隻有諸位王子和巫醫可以出入後宮。

前兩日他起燒時正好搭上了宮中巫醫,因他對巫術醫術都略知一二,所以跟巫醫相談甚歡,雲石在旁造勢,向巫醫暗示他的琴音有清神寧心,解鬱抑躁之效,紀王就是佐證,宮中誰人不知紀王幾乎日日召他到陽泉宮伴駕,靠著他的琴音紓解心情。

這樣一番暗示,是因為宮中線人報給他說紀王後宮中有位姓江的美人,這位江美人自生下紀王幼子後便成日心情鬱鬱,眼下似乎已經犯了癔症,巫醫為其診療多次都未見成效,所以祈簡想利用這位江美人的病由,以此借輔助巫醫診療為由進入後宮。

為了此事,他最近幾乎日日讓雲石往巫醫處跑,巫醫也已經在思忖此事,不過雲石提議的利用朝華一事,倒也還算可行。

“先等等巫醫那邊的消息,若他遲遲不提此事,再試著走朝華那邊的路子。”

祈簡作出決斷,雲石自然無不應許,但想起剛才樂室殿中那些人看他時不可名狀的目光,他不由跟祈簡提醒道:“公子,自進宮以來,昭寧公主來樂室找您的次數不少,如今又多了個朝華公主,我今日送人出去,樂室那些人看我的眼神都透著異樣,要是再這樣下去,恐會生出閒話來的。”

想想也是,祈簡一個宮廷樂師,琴藝高超受紀王待見還算說得過去,可宮中統共三位公主,兩位公主都為了他找來樂室,這樣的情況,讓人不想多也難。

尤其祈簡生得俊美逼人,兩位公主又正值青春年少,這樣頻頻往來,自然讓人想入非非。

“私下他們願意說就說吧,左右兩位公主的閒話,他們除了私下說說,也不敢將話傳到外麵,重要的是先找到巫神令。”

說到巫神令,雲石又有疑惑,他看向祈簡,接過他手中的剪刀,“公子,您確定巫神令在紀王後宮?紀王看著對此一無所知。”

且自周王朝崩解後,巫神令失傳已久,要說落到王室男子

手中倒也情有可原,可那樣一個小令牌,怎麼會落入後宮之中。

擁有它的主人,又是否知道那塊令牌的神異之處。

祈簡看他一眼,語氣毫無猶疑,“神令確實不在前殿各處,隻要它還在紀宮,那就隻能在後宮某處地方。”

且神令在手,也不是誰都能夠馭使它的,不然神令不至於沉寂那麼些年,知道的人寥寥。

據他所知,隻有身具神巫血脈的人,才能真正喚醒其中的巫神之力為己所用,當年的周王室,之所以能統禦諸國,神令所起的作用非同一般,周王室自來便身具神巫血脈,所以才曆經數百年不倒。

而最後一任周天子,他的身世傳聞也頗有古怪,祈簡在尋找巫神令下落時讓人專門調查過此事,原先周宮中那些宮人遭難後所剩無幾,但他們的後代裡,卻有些還能說出當年之事,當然,這些消息駁雜混亂真假難辨,但多少也能從中獲知些不一樣的線索。

尤其是最後一任周天子的身世。

周宮中一直有秘聞流傳,說周天子其實是他的母妃昇夫人和宮中一巡守的將領所生,但昇夫人當時頗得前任天子恩寵,天子其他諸子又死的死,亡的亡,王室嫡脈所剩無幾,後來天子病重,昇夫人便聯合朝中權貴,將她的兒子,也就是最後一任周天子扶上帝位。

也就是在這之後,種種傳言甚囂塵上,加之周天子繼位後行為怪誕荒淫,朝野內外賢臣忠良深受其害,民眾亦對他深恨於心。

且他在王室祭禮上,再也沒將巫神令拿出來過,於是諸國傳言並起,當然,其中大多是各國諸侯借題發揮,想要從日暮西山的周朝身上撕擄利益,但不可否認的是,把柄和空子是周天子自己送到各國諸侯手上的。

之後的事情走向果然不出所料,周天子身死,周王朝覆滅,諸侯國並起,如今幾國還在為利益糾葛你來我往征戰不休,而祈簡之所以懷疑周天子身世,就是因為巫神令,若周天子真是周室血脈,那他應該能馭使巫神令,這樣的話,諸國的反叛不會來得那麼不可阻擋。

可偏偏自他繼位,巫神令便再未現世,由不得人不懷疑。

當年周室鼎盛之時,之所以召神巫鑄神令,便是想保周室代代昌茂,而神巫之所以願意出人出力,是因為周王室先祖便具神巫血脈,周室代代更是如此。

而祈簡,少有人知,他的母妃一脈,尤其他的外祖母一脈,自古也有神巫血脈,所以他才會對巫神令有所感應,多年來一直想方設法打探神令下落,因這塊神令,放在旁人手上,或許隻是擺設,可到了他的手中,卻能真的發揮效用。

當然,這世上所剩的神巫後裔寥寥無幾,陳國覆滅之時,祈簡外祖母一脈儘數斷絕,他所知的神巫後裔除了他和親弟祈連之外,還未找到旁人。

但當世一些本領高超的大巫,或許也有辦法馭使神令,如商巫之流,所以祈簡才想在眾人之前找到此物,好占得先機。

雲石對有關巫神令的事情所知不全,他隻知道這個東西對自家公子非常重要,且其中蘊含著神異的力量,至於其他種種,他一概不知。

既然公子篤定神令就在紀王後宮,但願他們能早日找到此物。

“公子,阿久那邊傳來消息,趙國大軍已逼近鄒國王城,鄒國權貴世族紛紛外逃,康先生和臨遠也已經離開鄒地,他們一路收攏流民,眼下正裝作運奴的商販一路前往燕國。”

“真的?先生真的已經離開鄒國?”祈簡心神頓時一振。

雲石就笑:“臨遠好不容易才勸動他的,如果不出意外,他們眼下應該已經進入燕地。”

“那就好!那就好!”祈簡心裡總算放下一樁心事,康先生這些年流轉諸國,一直為他斂財斂才,鄒國逢難,世家流亡王族落魄之下,定然有利可循,可戰

火之中,到底危機重重,還是早日離開那個是非之地的好。

“但是公子,聽臨遠的意思,康先生知道公子正在紀國,他也想來紀國一趟。”

祈簡卻嚴詞拒絕:“不,去信給臨遠,讓先生在燕國將我的貴族身份做實,眼下燕地的屯兵已有三萬之數,一個名正言順的燕地貴族身份,才能立山為寨,將這些人轉到明麵,多虧燕王對下麵各夷掌管疏落,我們才能有機可乘。”

紀國最重要的事就是巫神令一事,這事他可以自己解決,至於紀國其他的東西,對他價值不大,紀國礦城出產的礦石,阿久早就從中連線分批購入將其送往燕地,所以康先生來紀地,實在沒什麼必要。

且趙國攻下鄒國之後,最好捏的軟柿子就是紀國,他們實在沒必要在紀地多花心思,等著在趙王之後撿食吃豈不更加省事。

倒是燕國,如今他的大半勢力都在燕國,那裡才是需要費心經營的地方。

雲石點頭記下祈簡囑咐,不忘提醒他一句:“公子,按照趙軍在鄒國推進的速度,我們最遲再過三四個月,便要啟程回趙都了,您這邊……”

祈簡明白雲石話裡的意思,默然片刻,回了聲“我自有分寸”,接著便提醒雲石去取午食。

雲石轉身出去的時候聳了聳肩,雖然公子不會承認,但他看得出來,公子最近在這紀宮,頗有些樂不思歸的感覺了。

或許遠離了趙國那一應熟悉的人和事,公子在紀國以琴師的身份度日很是清淨,再加上昭寧公主的存在,他在紀國的狀態可比在趙國輕鬆許多,連許久未見的一些小脾氣小矯情都冒出來了,雲石當然也想公子能多過些輕快的日子,但趙王多疑,他們最好是在趙鄒之戰結束前趕回趙都。

不知不覺到了正午時分,太陽照在身上已經有些發燙,夏檸撐腮靠在窗邊眺望遠處,心神卻一直放空,今日從祈簡那裡回來,她便一直思索一個問題:紀國有什麼是祈簡想要得到的,或是他想在紀宮達成什麼目的。

在確認了他的身份後,她再回過頭思忖他進入紀宮的種種,越發可以確定,他之所以能進入紀宮,不是她或者夏玉稼在紀王麵前的推薦,而是他自己想要進來,她相信,即便沒有她在其中插上一手,祈簡最終還是會用自己的辦法成功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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