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朝華,她年紀小藏不了事,隻怕被人稍微嚇唬幾下就招出來了,王後權衡再三,終於在紀王殺氣騰騰的目光中敗下陣來,腿腳一鬆,整個人呆坐在地上,懨懨道:“王上不用喚人了,這些的確是我做的。”
“你放肆!”紀王一個茶杯摔在她身上,恨恨道:“你往日便是一直這麼陽奉陰違對我的?明麵上討好我,暗地裡聯合陰家壞我的事,這是你一國王後該有的作為?你可知因為你這橫插一腳,不僅連累昭寧和齊太子的婚事泡了湯,還連累了紀齊兩國的關係,這可是關係兩國的邦交大事,你可還有臉做這個紀國王後?”
王後從未想過這些事會暴露出來,因此,麵對紀王的詰問,她不發一言,但當紀王說她連累昭寧和齊太子的婚事泡湯時,她忍不住抬頭對紀王道:“王上對一個半路認回的公主可真是上心啊,您問我配不配做一國王後,那昭寧呢?她一介庶女,如何就能淩駕在我的朝華之上,朝華可是您唯一的嫡公主,您就忍心讓她嫁給聲名狼藉的公子顯?”
紀王怒瞪著她:“朝華是我的女兒,我自然心疼她,可她這十幾年在宮中享儘榮華富貴,該到她為國為民聯姻趙國的時候,她卻不願擔起這份責任,你說說,紀國哪裡對不起她了?倒是昭寧和昭平從小長在宮外受儘苦楚,幼時甚至連飯都吃不飽,相比朝華,她們才可憐呢,尤其是昭寧,你認她回來就是為了讓她頂替朝華嫁去趙國,她是哪裡對不起你了?!竟讓你這般算計!
她還叫你一聲母後,縱然你們感情不親,但你擔得起她這聲母後嗎?”
王後表情微諷,難道她缺人叫她母後嗎,要不是她,昭寧如今過得還不如現在呢,誰叫昭寧長了副招人的相貌,若不是她相貌實在出眾,她也不會打她的主意。
“王上,妾是一個母親,是朝華的母親,她當初得知要聯姻公子顯時,整整一兩個月半夜睡覺都會驚醒,整個人鬱鬱寡歡,您說我一個做母親的,怎麼忍心看著女兒受這樣的罪,所以王上,這一切都是我私心所致,您要罰便罰我好了,不關朝華和陰家的事。”
王後說得坦然,篤定紀王不能拿她怎樣,她身後站著陰家,膝下又有王子,眼下昭平出嫁在即,好些事還需她這個王後出麵料理,她就不信紀王能在這個關頭對她怎樣,隻要過上一段時間,待紀王消了氣就好了。
紀王聽她如此風輕雲淡的語氣徑直心火直冒,“你害了昭寧一輩子,害孤失去了一個太子女婿,害孤與齊國交惡,就這麼三言兩語就過去了?好!既你認罰,那便自請辭去王後之位吧,如此,才不辜負你拳拳認罪之心!”
紀王此話一出,不說王後本人,便是伺候在側的寺人都驚了一瞬。
“王上您說什麼?您要廢黜我的後位?”王後抬眼看向紀王,眼神中惶惑不敢置信。
她能接受紀王禁足,暫時剝奪她的掌宮之權,冷淡她些時日,卻從未想過紀王會起廢後之心,他們成婚都近二十年了,他怎可如此對她,他知不知道,一旦她的後位被廢,那朝華和麟兒的嫡出之位也斷然不保,如此,紀國多半會陷入新的奪嫡之爭裡。
這些,他都不在乎嗎?
廢後當然不是說廢就廢,隻紀王厭極了王後這副油鹽不進的態度,她怎麼跟陰家那老匹夫一樣篤定他不敢拿他們怎麼樣,她做下的種種惡事,難道不當被廢嗎?
“你不是說自己認罰嗎?怎麼?又不認了?”紀王嘲她。
王後跪著膝行幾步到紀王身邊,雙手抓著紀王的袍服,眼淚一下湧了出來:“王上,您便是再怎麼罰我都不為過,可您要想想朝華和麟兒啊,若我這個母後被廢,麟兒和朝華有我這樣一個母後,他們日後如何在外立足,這樣一來,他們就毀了啊!王上,求您開恩啊!”
紀王踢她一腳,甩開她的手臂,嗬嗬一笑:“你考慮朝華和麟兒失去嫡出的身份無法立足,那昭寧呢?你就這麼心安理得地拿她去填朝華的婚事?”
“王上,是我不好,一切是我不好,我給她道歉,是我對不起她,請您千萬開恩啊王上……”
王後哭哭啼啼終於從紀王冷肅的態度中看出他不像是在開玩笑,所以,她心裡慌了,真的擔心紀王會廢掉她。
紀王卻真的沒想廢她,就如王後所言,動她牽扯太大,不僅朝華和麟兒會被牽扯其中,包括他後宮其他的夫人美人,若王後之位空置,那後宮中可就沒有安生日子了,他的諸位王子之間,或許也會像鄒國那樣互相算計傾軋。
這於他而言並無益處,他麵上針對王後,實則指向的是陰家,陰家和王後合謀的把柄就在他手裡,有了這個,再加上王後做下的種種錯事,陰家若想保住王後的後位,保住他家外孫的嫡子之位,陰桓那個老匹夫就當自覺一些,主動卸下太宰一職,將陰家派係的人收斂起來,退縮一側,不要再在朝堂上指手畫腳。
至於王後,她占著王後的位子,將宮中實權轉交給許夫人,以後隻當她是個擺設便罷,此外,待昭平出嫁以後,還要讓王後去彆宮思過一年,好好壓壓她的性子。
王後暫且被紀王的人看押起來,紀王又讓人召陰桓進宮,將兩份證據統統擺在他眼前,陰桓無可辯駁,在紀王麵前頭回丟了這麼大臉,其實有些事情,是王後做了之後才告知他的,他想補救也無可奈何,沒想卻被紀王拿在了手裡。
“嶽父,王後所為禍國殃民,不僅危及紀趙兩國關係,還使紀齊兩國交惡,為一己之私置家國於不顧,這樣的品性,怕是不足以再擔當王後一位了吧?
還有陰家,嶽父向來義正嚴詞指點我處理朝事,看著事事公允的模樣,未想陰家竟與王後沆瀣一氣,背後暗中謀劃破壞聯姻之事,您說說,孤應當如何懲戒陰家?”
陰桓知道紀王向來看不得陰家,便也不跟他廢話,直接道:“王上欲要如何?”
紀王直視著他,半點也不拖遝,“王後所為本當廢後,陰家所為亦不可饒恕,但看在陰家世代輔佐紀國王室的份上,我許嶽父辭去太宰之位,將陰家在朝堂中的勢力都交出來,如此,方可保住王後之位。”
這是趁火打劫啊,陰桓被紀王氣笑了,可眼下紀王捏在手裡的把柄卻裹挾著他,讓他不得不按照紀王所言去做,如此,才能保證麟兒的嫡子之位,陰家退一時無妨,隻要麟兒的嫡子之位穩固,將來順利承繼紀王之位,那他們陰家一時的退讓又算什麼?
所以,他當下做了決斷,答應了紀王的要求,如此,王後當天就被放了回去,她跌跌撞撞地在丹奴的攙扶下回了章華宮,回宮後才知父親和陰家受她連累,不僅失去了太宰之位,還將朝中的陰家勢力折損大半,她眼睛哭得紅腫,卻又無能為力,整夜都無法入睡。
第二日,紀王下旨王後身患重疾,令她在宮中好生修養,將一應宮中事物轉交許夫人處理,這事一出,倒把許夫人嚇了一跳,接著,朝堂上,陰桓當朝自陳年歲大了,對朝政瑣事力不從心,請求告老回家,不僅如此,朝中拜在陰家門下的官員們大多也被革去職位,如此前朝後宮聯動之下,朝中之人不難猜測,陰家應是哪裡觸怒了王上,才導致了今日局麵。
夏玉麟也被此事打了個措手不及,陰家在朝中的勢力大多也是他的勢力,這回,這些勢力被儘數拔除,連外祖的太宰之位都沒能保住,這怎能讓他不惶恐,於是,在得知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他罕見地對母後和朝華有了怨懟之心。
她們可知在前朝錯綜複雜的關係網中培植勢力有多難?他自幼跟陰家走得近,不太得父王待見,如今陰家勢力被削減大半,他也受到牽連,很明顯,這幾日朝會,好些之前圍在他身邊的官員,已經上趕著去其他幾位兄弟麵前討好去了,當然,他們也沒冷落他,隻是比之以前,他多少還是能感覺出不同。
王後明顯也感覺出了兒子對她的不滿,她心裡既痛又傷,卻又無可奈何,如今她連宮務都插不了手,遑論談及前朝之事。
朝華懵懵懂懂知道事情敗露,還想去找紀王求情,卻被王後攔了下來,聽她苦口婆心相勸道:“孩子,你彆再惹你父王生氣了,母後如今算是徹底失了你父王的信任和尊重,因為你的婚事,將昭寧和齊太子的婚事毀了,你父王已經遷怒到了你身上,你萬萬不要再惹他不快了,以前你跟王上使性子,母後還可在其中幫著轉圜,可母後現在自身難保,顧不上你,你若再沒有分寸惹惱王上,隻怕就徹底失寵於他了。”
朝華哭著聽她說完這些,心中不是滋味,卻也聽話地不去招惹紀王。
王後和陰家一係遭了懲戒,最高興的莫過於夏檸了,沒了王後攪擾,後宮由許夫人管著,她便可以安穩自在地等著明年出嫁了,此事過後,她遞信給範起,正式拒絕了他的提議,言明她願意承擔起一國公主之責,前往趙國聯姻公子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