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書嘴上說著不要, 身體卻很誠實,一下課就自己往蓋澆飯館跑。
進入期末複習的衝刺階段,大家都在爭分奪秒, 她也要利用一切優勢啊,葉嶠西這個智能學習機首當其衝, 她很狡猾的用請他吃飯的借口,把人騙到了店裡。
葉嶠西本來是拒絕的, 他家離這麼近,走學校後門五分鐘不到就回家了,立刻能吃上熱騰騰的飯菜, 說不定比跟她去校外吃還快些呢。
他甚至反過來邀請她,如果不想去食堂,可以跟他回去吃, 也就添副碗筷的事, 外公外婆都是歡迎的。
裴景書心動了一秒, 堅定拒絕了, 她言之鑿鑿表示, “我去你家蹭了那麼多次飯,還嘗過你的手藝, 禮尚往來,你總要給我個機會請回來吧。再說了, 這我二哥開的店, 我有投資你也是知道的,開業大吉,怎麼能不去捧場呢?”
她說得有理有據,令人無法反駁,本來收拾幾本書要回家吃飯的葉嶠西, 連書包都沒來得及放回桌洞,就被拉著出去了。
兩人來到開業第一天就顯得人氣不錯的小飯館,坐在角落單獨開辟出來的、不被外界打擾的專屬學習位,吃飽喝足,裴景書便理直氣壯拉著學神討論學習,“店裡比學校暖和多了,還能烤火。來都來了,你幫我看看這兩道題唄。”
葉嶠西:……
不愧是你,又把人安排得明明白白。
他倆是一早吃飽喝足了,可這個時間,店裡依然有絡繹不絕的食客進來,點菜的、拚桌的、買單的,熙熙攘攘宛如春運的火車站。
然而高中牲就是有這種巋然不動的定力,書本一攤誰也不愛,外麵的熱鬨與他們無關,兩個人麵對麵坐著、沉浸式刷題,裴景書憑本事爭取到學神全方位的輔導,美滋滋。
一連幾天,葉嶠西都被盛情難卻的裴小囡拉去店裡吃飯寫作業,氣氛融洽的仿佛他也是店裡的一份子了。
這個細節自然被熱情又八卦的同學們注意到了,他們紛紛湧進店裡想要一探究竟。
還彆說,校花和高冷學神的流言再次甚囂塵上,立刻就讓他們的小飯館成為全校同學的熱門打卡地。
無心插柳柳成蔭,裴景書在女裝店沒能帶成的貨,在自家的小餐館帶上了,在她和葉嶠西的引領下,他們的店每天一到飯點就爆滿,一中同學排著隊都要來打卡。
這就造成了一個奇特的現象,開業第一天,飯館總營業額五百多的優秀記錄,居然在後麵幾天被不斷刷新,最高的一天,甚至是單蓋澆飯就突破了五百元,加上零零散散的鹵味,單日營業額高達七百。
彆說裴安和乾勁十足,就連裴景書都舍不得離開,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蹲在店裡了。
國人的本質是湊熱鬨,店裡的高人氣,很快也影響了周圍住戶、甚至是偶爾經過的路人,都覺得不能錯過這樣火爆的店,越熱鬨越要擠進來嘗嘗鮮。
客人都往這裡跑,拚桌也不夠用。
當然不管他們怎麼排隊拚桌,都不影響角落裡刷題的裴景書兩人。
裴安和連夜搞來一批折疊桌椅,天氣好的時候,就在店門口支上四五張桌椅,又能擠下一二十個學生了。
如此,又要給第一次進店的顧客安排拚桌,又要炒菜收銀,裴安和一個人根本忙不過來,他還不肯讓裴景書放下作業過來搭把手,於是苗紅旗把家裡的飯菜提前準備好,飯點就趕來店裡幫忙了。
她也算是又一次下崗再就業了,上菜和收銀都乾得很麻利,招呼顧客更是有條不紊,讓裴安和大大鬆口氣。
另外,他還請了位就住附近的打雜阿姨,洗碗洗菜收桌子拖地這些重活,這阿姨都包圓了,三個人各司其職,店裡忙而不亂。
一看確實沒自己的用武之地,裴景書也就安安心心在旁邊期末衝刺了。
說實話,坐在店裡,一邊看著財源滾滾,一邊刷題,她感覺渾身充滿了力量。
新店業績幾乎是鹵味店的兩倍多了,它一個就頂她兩家鹵味店的分紅,這就意味著她但凡咬咬牙,期末考進班級前十,明年的收入就能直接翻倍。
這還等什麼?衝鴨!
裴景書也確實衝了。
準備充分進考場,試卷發下來,按照老師們說的先瀏覽一遍,題型都是練習過的,這讓她越發信心滿滿,保持著勢如破竹的狀態,直到考完最後一科。
期末考試是班級分散進行的,裴景書和學委鐘小平分到同一個考場,交完卷,兩人便結伴回自己班級,順便對了一路的答案。
學委是班裡穩穩的前三名,裴景書發現他倆的答案幾乎一致,更加胸有成竹了。
鐘小平也推了推眼鏡,推測道,“那你這次進步也很大,總分能進前十吧。如果不考文科那兩門,名次還能更高些。”
裴景書也是這麼想的。考進前十的小目標已經穩了,她又開始期待更高的名次。
畢竟第十名隻是保證她現有的收入,如果考個第九第八名,二哥明年開的店就要帶她一起玩、讓她坐享其成,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財源滾滾呢。
想到那個畫麵,裴景書都有點迫不及待了,不免抱怨了一句,“可惜了,還要過幾天返校拿成績,就不能立刻發了成績單,給我們放寒假嗎?”
“寒假?”鐘小平看了她一眼,眼神中透著裴景書看不懂的憐憫,“現在不放假。”
“考完期末不放假,難不成還要補課?”她顯然是不信的,還以為學委在開玩笑,便也隨口問了這麼一句,不成想鐘小平認真的點了點頭。
他是住校生,消息反而比走讀生更靈通,他們男女寢室的,在考試之前都知道這個消息了,此時便淡淡道,“老班叫我們考完先回教室等他,應該就是通知補課的事。今年我們高二,寒假前後都要補課一周,加起來剛好補課半個月。”
“居然是真的?”裴景書做夢也想不到,萬惡的補課製度,在這個年代就已經出現了,整個人恍恍惚惚、難以置信,“整個寒假也就個把月,補課居然要補半個月?”
鐘小平很無所謂的說,“他們高三補課時間更長,最多能回家待十天吧。”
有對比才有幸福。
可是裴景書不覺得幸福,高三學生的今天,不就是她的明天麼?
她隻覺得眼前一黑,跟學霸填對了答案的喜悅瞬間蕩然無存。
回到自己的座位,她跟方可紅分享這個噩耗的同時,也抱著最後一絲期待,說不定校領導臨時取消了這項決定?
畢竟補課哪有不收費的,一旦收費,那肯定就有很多家長不樂意,學校也不想吃力不討好。
然而,老班很快來教室了,帶來了兩張表格,和簡短的兩句話,“這兩張是文科和理科報名表,你們在要選的那張填上名字,明天開始補課,文理科就要分開了。”
立刻就有同學問出了裴景書的心聲,“怎麼分開?我選文科的話,理科的課就不用上了嗎?”
老班嗬嗬一笑,“我們跟隔壁五班搭檔,理科在我們教室上,文科的同學去五班教室。”
全班同學:……
“年前補一周課,年後補一周課,然後開學之前進行一次分班考試,抓住這個提高成績的機會,我相信我們班會有人考進尖子班的。”
下學期,尖子班也分了文理科,相當於多出幾十個名額,班裡的學霸們開始蠢蠢欲動。
但也有同學跟裴景書想到一塊去了,舉手問,“老師,要交學費嗎?”
“補課嗎?”老班搖搖頭,“不收補課費,我們老師義務勞動。不過你們補課的資料,很多是我們從省城學校弄來的,學校自己拓印,可能每個同學要交一到兩塊錢拓印費,下學期報名一起交。”
裴景書:……
連補課費都不收,這時候的老師們也太無私奉獻了吧。
她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
順便,裴景書還注意到一個細節,班主任說的是拓印而不是打印複印什麼的。
她也是這個學期才知道,堂堂市一中,居然連一台複印機都沒有,這麼多的試卷,都是老師們用活字印刷印出來的。
也難怪他們沒有月考季考,不然老師們也彆上課了,每天印試卷就夠了。
裴景書瞬間覺得他們學校艱苦的令人落淚,等她發家致富了,都想自己掏錢給學校捐一台複印機了。
前提是等她畢業。
否則學校把複印機用到她身上,也太慘了些。
考試這種東西的,當然是看彆人享受比較幸福。
當然隻是想想了,現在的裴景書,還是個剛聽到補課噩耗、覺得人生都失去了顏色的苦逼高中牲。
班主任宣布完通知,表示不打擾他們大考之後放鬆身心,拍拍屁股離開了。
裴景書再怎麼不願接受現實,也隻能收拾書包,垂頭喪氣的離開教室。
路過尖子班,正好跟同樣拎著書包的葉嶠西打了個照麵,兩人便一起下樓了。
看到她這一反常態的苦哈哈,學神主動關心了一句,“怎麼了?”
雖然表情還是那麼冷漠,但確實是關愛了,裴小囡獨一份的待遇。
他倒是一點沒擔心她是被考試打擊什麼的,因為中午他們還一起吃飯了,裴景書當時大放厥詞,主科都考完了,隻剩下最後兩門文科,她閉著眼睛填答案也不會翻車。
葉嶠西也覺得她不至於一下午時間,就把這三天的優勢都給弄丟了,大概率跟考試無關。
想到老師剛才宣布的消息,他有了點猜測。
果然,裴景書有氣無力說,“好消息:考完了;壞消息:寒假要補課。”
高冷學神顯然不能理解普通學生被迫上課的痛苦,畢竟他不上學,在家裡也是學習。
更重要的是對他們這種人來說,學習非但不是痛苦,反而是樂趣所在呢。
看著裴小囡這被摧殘成一株小白菜的模樣,葉嶠西乾巴巴安慰道,“想開點,學校不補課,你在家也是要學習的。”
裴景書:……
謝謝,她現在更絕望了。
事實證明,沒有人是完美無缺的,優秀如葉嶠西也有相當明顯的缺憾,比如缺乏對普通凡人的同理心,好心安慰她,效果卻堪比壓到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要是脆弱一點,現在都想去跳樓了。
這個發現,反而讓裴景書打起了一絲精神——既然人都有不擅長的事情,那她裴小囡不擅長學習,也很合理嘛。
笨鳥就要先飛。
裴景書對補課也就沒那麼抗拒了,在蓋澆飯館門口跟葉嶠西分彆。
她也是走到這裡才發現,學神還挺體貼,一路陪著她走正門出來的,對他自己可就是繞遠路了。
裴景書也就順勢邀請他來店裡玩,卻被葉嶠西以時間還早為由拒絕了,兩人就此道彆,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至少她裴小囡的媽媽,這會兒就在店裡。
她回去的時候,三位員工已經在店裡嚴陣以待。
苗紅旗能這麼早過來,是因為裴平洲又開始排早班,下午四點多就下班了,他自己回家把飯菜熱一熱,順便去鹵味店給老爸和兒子們送飯。
是的,裴遠山哥倆已經在過寒假了,每天高高興興去鹵味店打工,下午沒那麼忙,他們還會把小弟弟一起帶著,從小培養童工。
苗紅旗一下輕鬆多了,下午早早就來店裡上班。
裴安和也是正兒八經給發工資的。
親媽拒絕了特殊待遇,她跟洗碗工楊阿姨一樣,基本工資四十元,在後廚這個行業屬於中等偏上的水平。
他到底不是慈善家,對待普通員工還過得去就行。
不過他找的楊阿姨做事認真勤快、為人隨和,跟他們母子倆都處得不錯,聽說家裡也不容易,裴安和已經決定發工資的時候,多給五塊錢作為全勤獎勵,過年再包個五塊十塊的紅包,讓她安安心心在這裡乾下去。
苗紅旗表示她乾的活,遠不如小楊辛苦,拿一樣的工資已經很滿意了,不肯再多拿一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