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換成本世界任何一個原住民哥兒，都做不出獨自跑到外男家裡誇讚人家弟弟這種事，還說什麼喜歡的，太容易讓人誤會。
可湯旭不是原住民，哪怕他努力融入現在的生活，很多事做出來也是出格的。
他意識到了，可他不在意。
衛東也發現了，同樣沒覺得有問題。
這不能怪他們，一個思想開放，一個沒接觸過其他哥兒，不清楚當下的哥兒都是啥樣的。
意外的相遇讓他倆在彼此心裡都變成持殊存在，所以便有了現在的相處。
衛東清楚對湯旭最初的關注隻因為這人突然的轉變引起了他的好奇，現在卻搞不懂自己心裡那點兒不爽來自哪。
“衛兄?衛東!”湯旭叫了他好幾聲沒得到回應，一扭頭看到這人站在自己身後，手裡拎著本應該破開的竹子，神色有些茫然的盯著自己，眼中無神。
怎麼了?
咋還突然走神了?
他倆剛才不是在說要編竹筐麼?
“你想啥呢?”湯旭揚起手中的細竹條抽了他一下，輕輕的那種。衛東視線聚焦，看他，“你要不要吃果子?”
"啥果子?"湯旭口中刹那分泌口水，他好久沒吃到過水果了!衛東搖頭表示不知道名字，"山上摘的，我給你拿。"他放下手中細竹，快步進了正屋。沒一會兒，手裡拿著個碗出來，裡邊放了大半碗紅色的小果子。
湯旭定睛一看，小櫻桃!
小時候他家院子裡就有棵櫻桃樹，每年五六月份小小的紅果子成熟，一串串的掛在樹枝上，紅的果子綠的葉子，格外好看。
沒想到這裡也有，就是這個成熟時間比他認知中早了不少。
不過也沒差，反正這又不是他知道的世界，很多東西不能按照他腦中的常理來看。道了聲謝接過碗放到腿上，捏了兩顆紅果子放嘴裡，酸酸甜甜的滋味很好吃。
□舌生津。
“你啥時候摘的?在元寶山上?”這櫻桃看起來很新鮮，應該摘下來沒多久。
衛東坐到小木凳上，一邊用小刀削竹子，一邊回道： “昨天去了趟小幽山，那邊果樹挺多，就這些是紅的，你喜歡下次我再摘。"
/>湯旭美滋滋的晃了下腦袋，可開心。
彆看這人不說話時冷冰冰，話也少得可憐，但這事兒做的真戳心窩子，他特喜歡這種話不多特能乾的
衛東動作快，沒一會兒就按照湯旭的要求把幾根竹子破成差不多寬窄的竹條，他拍拍身上的碎屑，對湯旭道： “我去叉魚。”
他其實想再多說些什麼，但是好像又不知道要說什麼，最後隻能冷冰冰的給出四個字。
有些懊惱的抿了下薄唇，低頭看湯旭等他回應。
湯旭雙腿並攏，那碗櫻桃放在他雙膝間，仰著頭，與他對視。
展顏一笑，水潤的黑眸彎彎， “好呀，你多叉幾條，我先編兩個筐，”湯旭抬手指了指後方的屋子，“那邊是不是灶屋?午飯吃啥?”
他這話問的特自然， 登堂入室”四個字，他做到了三個字。
“我買了肉，還有排骨，菜也有，你隨便做。”衛東手指在褲腿上撓撓撓，顯示出本人心中的不平靜：
湯旭笑眯眯點頭，“那你早去早回。”
衛東哦哦應聲，拿著牆邊的魚叉，背簍，邁開大長腿，趕緊走了。衛西在他屋裡扒著窗戶偷瞄外頭，他哥不走他不敢出去，急得心癢癢。
見他哥出了院門，歡喜的下了炕，往外走的時候想到湯旭讓自己加件衣服，又折回去從櫃子裡拽出薄長襖套上，換上厚厚的毛皮靴出去。
他這身打扮咋說呢，好看是挺好看，畢竟雖然人瘦弱了些，相貌是很不錯的，可眼瞅著五月份，還捂這麼多就有些誇張了。
換成彆人瞧見他這樣穿，估計都得念叨聲“病秧子虛得很”,湯旭看到卻覺得穿這樣很合適。
春捂秋凍，不生雜病，何況原本身體就不好的衛西，在外邊待著總要多穿些，不然受了風寒恐會傷身，嚴重了要影響壽數。
看小孩走過來的速度不快，臉上的表情堪稱急切，湯旭眼一轉想通，衛西不能劇烈運動，連快走小跑都不行，身體受不住。
他心緊了緊，這孩子身體太差，得補。
招招手，拍拍身邊小木算， “來這裡坐，背風。”說著背風，一陣風就吹了過來，空氣中攜著淡淡清香。湯旭使勁吸吸鼻子，隨著風吹而過，香氣越發香濃。他眼睛噌一下亮了，猛站起身四外看。
原本走
到他旁邊要坐下的衛西被他突來的動作嚇一跳，疑惑的看他。
"旭阿哥你找啥呢?"
湯旭邊吸鼻子聞花香，邊順著味道挪動腳步，回他： “這邊哪有槐樹，開一串串白色花的樹，圓葉子的。"
衛西抬手一指，"後院那邊，從後門出去在山腰上有好幾棵你說的槐樹，旭阿哥你好厲害，沒看見都知道是什麼樹。"
“不是我厲害，是這個香味太熟悉了。”一想到槐花做出來的美食，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轉頭看衛西， "咱倆去摘槐花吧，中午做槐花飯。"
“那個樹很高的，爬上去很危險，要不然還是等哥哥回來讓他去摘吧。”衛西不安的看他，怕自己拒絕對方會惹他生氣。
湯旭視線在院牆邊搜尋，還真讓他看到一把鐮刀。
“沒事，咱們做個工具，要是等你哥回來再摘，那得啥時候能吃上飯，你坐那彆動。”他過去拿起鐮刀看了看，刀刃反光，很利，應該被打磨過不久。
他拿了兩根沒削的竹子，留了兩米多的長度砍斷，然後用麻繩將鐮刀和竹子纏繞固定，怕不牢固，還多纏了一節。
做完舉起來試了試，還成，不是很沉。為了口吃的，他任何困難都能克服!
“走，”湯旭回頭看驚訝得半張嘴的小孩，“拎上背簍，摘花去!”
衛西不由自主跟上他的腳步，帶他繞過後置房，出去。
湯旭也看清楚了後院的情況，很大，很荒。
地裡種了菜，不多，跟前院情況類似，有單獨蓋好的豬圈和雞圈，還挖了一個不大的水池，裡邊沒多少水，估計應該想養鴨子的，後來沒養。
隨著他的視線看過去，衛西連忙說道： “哥哥不會種地，我想幫忙哥哥不讓，他隨便撒了種子說是能長出來不用管，反正沒菜可以拿銅板去鄰居家買……"
話沒說完閉了嘴，有些懊喪的撓頭，他好像說多了，會不會讓旭阿哥覺得哥哥亂花錢敗家。
湯旭沒想那些，而是讚同衛東的做法，不會種地就彆瞎折騰，萬一把地種壞了，以後種啥都長不
出來，不如放著，看土地上沒多少雜草，應該是被經常清理的，這樣就挺好。
“旭阿哥，我哥
抓野獸很厲害的，每次都能賣不少銀子，你彆嫌棄他敗家，”見湯旭沒回應自己，衛西著急找補，“他力氣很大，能做很多事情的。”
湯旭挑眉，手指戳了戳他沒啥肉的臉頰， “你多大了?”這麼個小孩就知道為哥哥說話刷好感度了。
衛西： "?"
衛西：“九歲，”他捏了捏手指尖，小聲道： “我真的九歲，隻是個子小。”
湯旭想到衛東那身高，安慰道： “把身體養好就能長高，你按時喝藥，多吃多睡，不要生病，沒準以後長得比你哥還高。"
衛西眼睛發光，能長得比他哥還高是絕對動力!“我記住了，旭阿哥我一定好好照顧自己!”“真乖。”湯旭又戳了他臉頰一下，然後兩人才穿過院子從後門出去。
衛東家這座大宅子建的時候特意圈了一塊山地，後門出去也並不是開放的外圍村路，而是一堵半包圍的高牆，半座小山坡，還有一片地，跟院牆裡對比來看，這邊鬱鬱蔥蔥，地上好多漲勢繁茂的綠色植物，有能吃的，也有不能吃的，這些不算，山坡上還有很多樹。
視線過去，心中默數，槐樹七棵，鬆樹兩棵，三棵榆樹。
槐樹幾乎全開了花，一陣風過，花香濃鬱。
榆樹也長滿了榆錢，一簇簇擠擠挨挨，看著賊誘人。
鬆樹的鬆針很長，根根豎立，樹枝間還有鬆果，不知道裡邊有沒有鬆子。湯旭萬萬沒想到會見著這樣的景象，睜大眼張大嘴，表達著心中震驚。老天爺啊，這是什麼寶藏院子，太棒了吧!
"旭阿哥?"衛西發現他僵立在地，推推他， "你咋了?"
“太驚訝，”湯旭抹把臉，露出燦笑， "走，摘花，再摘把榆錢嘗嘗味道。""啥是榆錢?"衛西跟著他趟過草叢，不懂就問。
湯旭抬手一指， "那些長在樹上的綠色片片就是榆錢，甜的，我記得這玩意好像止咳。"榆樹不是太高，踮起腳尖舉起手臂，抓住一串使勁一拽， “喏，就是這個。”
“這能吃?”衛西看看他掌心的東西，不太相信。
兄長的廚藝從來都跟好吃沾不上邊，能做熟入口已經不錯，有過幾次他哥不知聽了誰的話，弄回來不少野草野菜
，結果那一鍋鍋出來的東西，味道難以形容。
現在看見這個榆錢，衛西沒敢伸手。
湯旭嗯了聲，吹了吹榆錢上的浮灰，捏了小把塞嘴裡，嚼嚼嚼，微甜的滋味帶著些許草木清香，“嘗一片看看。”
衛西挑了小小一片放嘴裡，用舌尖抵著，沒味，用牙齒小心咬上去，絲絲甜意散開。“咦?”他詫異抬頭， “真的有點甜。”
“嗯，甜也不能多吃，”湯旭給他塞了一些在手裡，剩下的一口悶了，邊嚼邊往槐樹邊走，舉起做好的長柄鐮刀，將含苞待放的一串槐花割下。
他揪了一個青白色花苞放嘴裡試了下味道，甜的，然後將那串花苞遞給衛西， “這個嘗嘗看喜不喜歡，很香。"
衛西接過，學他先拽一個嘗味道，發現不錯後，才接連往嘴裡送。湯旭沒貪嘴，把背簍往地上一放，開始割槐花。
現在沒冰箱，想要儲存就隻能晾曬，這東西曬乾還能當花茶泡水喝，不過他力氣有限，割了大半筐後胳膊酸軟的舉起來都費勁。
不再難為自己，擦擦汗，轉臉看衛西。
小孩一直幫著撿地上掉落的槐花串，估計是因著做了些運動，他臉色看起來微微泛紅，呼吸略有些急促卻沒聽見他咳嗽。
湯旭暗自點頭，適當運動對身體有好處，多呼吸呼吸新鮮空氣也有益健康。
“小西，彆撿了，咱們回去。”
衛西哦了聲，拍拍手上的土，還戀戀不舍的抬頭看了看大槐樹，以前他都沒發現這個花的香味那麼好聞。
湯旭幫他摘了頭上落得槐花，抬手在自己腦袋上撲指兩下，背上背簍，一手拎長柄鍍刀，一手幸著衛西的小手， “還行，不涼。”
“我身上可熱了，好像出汗了。”出汗對衛西來說都是著望，哪怕是最熱的天氣，他也很少會出汗。
湯旭微微一笑， "動一動出出汗，排毒。"衛西沒聽懂，不妨礙他跟著咧開嘴笑。哎呀，這小孩笑得也好看。
回去後把槐花泡進清水裡，撒了些鹽進去，湯旭出了灶屋把竹筐編完，衛西亦步亦趨跟著，總想伸手幫忙乾活，被湯旭攔住幾次。
“水太涼，你彆碰，這個你編不了，會紮手，”湯旭見小孩噘著嘴一臉不開心，乾脆從小壇子裡夾了些肉鬆裝碗裡，把
碗給他， "喏，捧著吃。"
肉鬆容易消化，吃些先墊墊肚子，小孩起來到現在也沒吃東西，他也沒提餓不餓，不清楚對方是已經吃過了回去睡得回籠覺，還是沒有吃早飯的習慣。
衛西聞著絲絲肉香，低頭盯住碗裡的絲絮狀物，怎麼看都沒把它跟肉聯係在一起。
"這是肉?"
湯旭給竹筐編把手，見狀笑說： “你嘗一下不就知道是不是肉了。”
衛西今天聽見了好幾次嘗一嘗，他用筷子夾了些，湊近聞聞，肉香，醬香，送嘴裡，不說是入口即化也是不需費力去嚼。
7O!
好好吃!
湯旭看到這小孩一筷子肉鬆送進嘴裡後，整個身體都定住了，然後居然眼眶泛紅。
啥情況?
一口肉鬆吃感動了?
不至於不至於。
事實證明，很至於!
衛西無聲落淚的同時還不忘夾了一筷子肉鬆往嘴裡送，那表情虔誠的，好像吃一口能成仙似的。湯旭沒眼看了，隻能感歎一聲小孩子的感情太過充沛。
衛西此刻邊吃肉鬆邊心中悲憤，甚至還有些絕望。想到這一壇肉鬆吃完後，再也不能吃到這麼美味的食物，他就心痛如絞。
誇張了，以後可能食髓知味倒是真。
此刻的小少年還沒嘗到更美味的飯菜，隻覺肉鬆天下第一好，如果能天天都吃一碗肉鬆，他肯定能長命百歲。
湯旭沒再理會小孩，讓他自己感動去，手裡的竹筐編好，他雙手抓著兩端往中間按了按，整理形狀。
還有一些竹條編筐不夠，抬頭看看天時，決定先把飯蒸了，還得把肉燉上，燉肉的功夫再繼續編筐。
“咱們去灶屋吧，”剛才他就發現了，那灶屋特彆大，好幾口大鐵鍋，他很想大展拳腳，來上十個八個拿手菜，可惜，想的挺美，灶屋裡除了一大塊五花肉和排骨外，隻有一筐土豆和兩顆外層蔫巴的大白菜，不對，還得算上他下山時摘得那些野菜，“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你們平時都吃啥?”湯旭從旁邊的大水缸裡舀清水刷鍋，兩個大水缸都是滿的，他突然想到剛
才在後院好像看見口井，吃水不用去河邊，
省不少力氣。
衛西雙手捧著碗，聞言想了想，細數他們兄弟倆的食譜。
“土豆白菜蘿卜，還有蔥，一些綠色葉子的菜，地瓜和玉米，我們沒種多少菜，都是哥哥拿銅板去旁邊幾戶人家買的，夏天的時候菜吃的多一些，我叫不出名字，都是哥哥拿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