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著吳衛放完話後，湯旭其實還有點心虛。
那畢竟是未來的大將軍，萬一以後找他麻煩怎麼辦!
又一想，那本書寫完也沒寫到將軍想起來老阿叔，他又把略懸起來的心放下去。反正那都是很久之後的事，今朝有酒今朝醉，多愁善感不適合他。這麼一安慰自己，心情就通泰了，該咋咋，活的自在最重要。再說了，不敲打不成才，要成才就得邁出第一步，滿心滿眼兒女情長哪能下定決心去參軍!
"旭哥兒?"衛東看他站在門口好一會兒沒動彈，走過來叫他， “想啥呢?”
湯旭呼出口氣，看他，“我記得上次他還叫你哥來著，你倆關係很好?”畢竟是被撬的牆角，人物關係最好搞清楚。
“表弟，”衛東點了下頭，靜了一瞬又道： “我大姑家三兒子。”湯旭聽見表弟的時候還想著，看來自己猜對了，真是親戚。一聽是大姑家孩子，腦子裡馬上浮現出幫忙拎水桶時，那個婦人的臉。
啊，怪不得她問自己那麼多，敢情兒是幫她兒子問的?
“你跟你大姑關係是不是還成?”關係要是說不過去，衛東就不會幫忙拎水桶了。衛東點點頭，拉著他往院裡走， “平時我會請她幫忙做些衣服鞋子，她手藝挺好的。”
湯旭懂了，這個請幫忙肯定是給報酬的。
他倆一路進了正屋，湯旭被他拉去自己那屋，第一次進來，咋說呢，裡邊是真簡單，沒啥多餘的東西，屋子也挺大，顯得空蕩蕩的。
“你上炕躺會兒，”衛東把他往炕上推， “買回來那些我放東廂房了。”“躺啥啊，一躺肯定睡過去，”湯旭搖頭， “帶回來那個魚香肉絲給衛西熱熱再吃，他人呢?”
“屋裡睡呢，”衛東手指在湯旭臉頰上輕戳了戳，被瞪一眼後才收回手道： “我昨天跟他說要到你家過禮，他挺高興，估計晚上沒睡好。"
湯旭打了個哈氣，是呢，他也高興得幾乎一晚都沒睡。剛才沒覺得疲乏，這會兒坐在炕上，眼皮子開始打架。
去鎮上這一趟哪怕回來坐的是牛車也挺熬人，興奮勁兒過去大腦開始困倦。衛東沒說話，把炕被鋪好，又推他一下。
湯旭順勢躺倒，懶得鞋子都沒脫。
衛東看見他那雙露了腳趾的破布鞋皺眉，又看到他穿
著與自己一樣的麻線襪子後勾了下嘴角。湯旭躺下以後就閉上了眼，幾個呼吸間便睡著了。
衛東幫他將鞋拽下來扔地上，又把襪子拽下來放炕邊，那雙白皙的腳出現在眼中，他呼吸停了一瞬後，趕緊拉過邊上的薄被給他蓋上腿。
盯著舒展身體睡姿毫無防備的人，衛東眼底有暗色湧動。不急，用不了多久，他就是完全屬於自己的。現在什麼也不能做，不能把他嚇跑了。
衛東轉身找了根草繩，量了湯旭鞋子大小，又放了一點距離後，掌著繩子出門去找他大姑，給湯旭做雙新鞋。
衛忠紅在灶屋烙餅，這餅是給吳衛帶走的，她以為三兒子是要去鎮上找活乾，一來一回費些時間，帶上餅子可以餓的時候吃，在鎮上找個賣體力的活也不難，那麼多商鋪總有要勞工的，早上去晚上回，忙起來就沒功夫想那些亂七八糟的。
她隻想著可以讓兒子出去散散心吃個苦，咋也沒想到對方這次一走好幾年都沒回來。
衛東來的時候吳衛正好收拾完包袱出來，倆人在院子裡撞見了。
看他拎著個布包，衛東一挑眉。
吳衛看見他就想到湯旭說的那些紮心的話，眼圈又紅了。
可他不敢跟衛東耍橫，是真怕這個表哥的。
他憋屈的站在那裡沒動，隻瞪著眼握著拳。
衛東率先問他了， “你想娶旭哥兒，拿啥娶?”
吳衛沒想到湯旭會把自己求娶的事告訴衛東，他有些心堵的想，他們居然啥都說，關係真親近。
他撇著嘴皺著眉，很橫的回了句， “關你啥事，我肯定不會讓他餓著!”
衛東點了下頭，語氣毫無波瀾的開始打擊人， “你沒大宅子給他住，我有，你沒銀子給他花，我有，你沒能力去賺銀子，我有，你長得沒我好，身體沒我壯，你和他說過的話也沒我多，除了知道他長得好看你還知道啥?
知道他喜歡吃啥不?知道他喜歡乾啥不?知道他過得開心不?
你啥也不知道就找上門去，那天隻要有一個外人瞧見你那作為，他的名聲就不用要了，你從來沒考慮過他的處境，你還有臉說喜歡他想娶他，你臉皮咋那厚呢?"
他難得說這麼多話，沒見他語調有多激昂，卻一字字砸的吳衛麵紅耳赤。
衛忠紅在灶屋出來就見她三兒子垂著個頭站在那，她現在是真的懶得搭理他，便招呼衛東道：“東子你咋過來了?我聽三婆子說你去湯家過禮了?咋這麼急，也不選個好日子。”
“今天這日子挺好，”衛東把手裡那段麻繩遞過去， “大姑幫著給旭哥兒做兩雙布鞋，底子納的厚實些，他穿的那鞋子前邊全壞了，估計他娘平時也想不起來給做鞋子。"
衛忠紅一臉欣慰拍他肩膀， “你啊你啊，動作還真快，昨天剛說讓你利落些，你轉身就把聘禮給送了，是不是早就有這心思沒敢提?"
衛東側身站著，聽見他大姑的調侃，難得耳熱的笑著點頭， "嗯，總怕耽誤了他。"
“你倆合適的很，這話可不能跟旭哥兒說，讓他聽見還不得跟你鬨。”衛忠紅不讚同的皺眉。衛東好脾氣的應了聲是， "大姑麻煩你快些先給做好一雙，晚上讓他穿回去。"
“在你家呢?”衛忠紅其實覺得他倆進展太快，但又一想聘禮已經給了，這親事算成了一半，上門了也沒啥，便點點頭， "底子有現成的，我剪個大小就成，做鞋子快著，你等會兒過來拿。"
衛東道了聲謝，給留了一個小碎銀角， “勞累大姑了，我先回，等晚些再來。”
衛忠紅沒拒絕這塊碎銀角子，她清楚衛東的性子，這銀子今天退回去，以後衛東肯定再不上自家門。
等衛東走後，她把銀角子收起來，手上是那段草繩。看了眼，嘀咕道： "腳還真小。"
轉身打算回屋去給做鞋，一眼看到仍是杵在原地的兒子，衛忠紅朝他翻了個恨鐵不成鋼的白眼，到底還是心疼他，說道： “你去灶屋把餅裝上，吃了飯睡覺去，睡醒再走。”
這會兒都下午了，睡醒肯定得天黑，天都黑了還走什麼，要麼說娘就是娘，被氣的跳腳也還是惦記兒子。
吳衛一聲不吭去灶屋啃餅子，啃著啃著居然淚流滿麵。
被戳的心窩子全是洞，他要是不作出些成績，真就是讓人看低了!
湯旭要是知道壓死昊衛的最後一根稻草是衛東放的，估計能樂死。
這叫啥?
來自情敵的碾壓打擊才是最致命的。
男人麼，彆管多大歲數
，都特要臉麵。
吳衛的事基本算是告一段落，湯旭在衛東的屋裡睡得昏天暗地，直到被壓低的說話聲擾醒，他躺在炕上半睜著眼，恍恍惚惚的還沒睡醒。
這一覺睡得好舒服，他好像很久沒睡得這麼沉了。
坐起身看了看窗戶外的天色，並沒有他以為的那麼晚。
難不成沒睡多久?
不對啊，他現在可是一身輕鬆。
爬下炕出屋，就見衛西和衛東坐在堂屋的桌前，一人麵前一碗稀飯，桌上還有兩個盤子一個碗，一盤裡邊三個硬饅頭，另一盤是切成塊的鹵下水，碗裡是肉鬆。
湯旭站在那看了眼，又往外看，總覺得哪裡不太對。
"旭阿哥你終於睡醒了!”衛西朝他招手， “快來吃早飯!"
早飯?
這是早飯?
晚飯呢?
他不是昨天下午睡的覺嗎，難不成一覺睡到大天亮了?
他惜逼臉坐下，嘴裡一陣發苦。
又站起身， “我先洗漱。”不洗臉刷牙吃早飯他不習慣。
衛東起身，給他拿了一個竹筒和一個小盒子，裡邊是綠色的粉末， “這是牙粉，可以刷牙的，這個是牙刷，你用用看習不習慣。"
湯旭拿著簡易版的牙刷，差點汪的一聲哭出來，終於不用拿樹枝和鹽蹭牙了，天知道他的牙床多可憐：
他刷牙洗臉，衛東就在邊上給交代了下昨天的情況。
“你睡得太沉，我叫你兩次都沒聽見回應，就拿了一包糖和一壇酒去了你家，跟你爹娘說你太勞累，在這邊睡一晚，你娘挺開心，你爹沒說話，東西都收了。鞋是我讓大姑給做的，穿著得勁不?"
點點頭，湯旭將嘴裡的水吐出去，感受著清涼清新的口氣，捧著水洗臉， “挺得勁，你大姑手藝不錯，咱倆快把喜事辦了，不然我下次再借住，我爹估計能發飆，那糖和酒的銀子等下次過來拿給你。"
“不用，”衛東皺了下眉，明顯是不滿意他要給錢的行為， “咱們不用分的那麼清楚。”
“兩碼事，”湯旭抽了他手裡拿著的布巾擦臉，悶聲道：“昨兒你花了那麼多銀子買東西，咋也不能讓你全出了，再說我拿了
銀子過來給你，你以後再給我花不是一樣的，也沒分的那麼清楚。"
衛東說不過他，隻能認下。
坐下吃早飯，湯旭拿了個硬饅頭在手裡捏捏，又看了眼稀湯寡水的粥，乾脆把饅頭掰碎了扔碗裡，泡一泡總是軟乎些。
衛西低頭偷笑，也學他的動作掰謾頭。
衛東牙口好，一口饅頭一口下水一口稀粥，那吃相還挺豪爽。
“吃完飯先把拿回來那些蛋醃上，再把肉鬆炒出來。”湯旭捧著碗喝粥，自己也夾了塊鹵下水，這味道還挺香，涼著吃也不膩， "午飯想吃啥?"
"旭阿哥你能吃了午飯再回去?"衛西挺驚喜。
湯旭點了下頭，他借口都找好了，就說這邊家裡啥都沒有，得自己收拾收拾，免得成親後手忙腳亂。
他想著，扭臉看衛東， “你是不是得找個人算算日子，把成親的時間定下來，也不能太快，我娘說要給縫套喜被，還要給我做喜服。"
衛東本來想說隨時能接親，一聽這話，想到自己下聘禮就著急忙慌的，反正他倆已經寫了婚書，這人跑不掉了，便安心許多，說道：“我也找人把喜服做了，眼看著天也要熱起來，要是等家具打好送過來，那得等秋收才能進門了。"
湯旭想著哪怕自己頂著‘未婚妻’的頭銜也不太好每天來這邊，村裡人估計得天天說嘴，搖頭道： “不成，還是早些吧，做個喜被喜服也用不了四個月，最遲一個月，就五月十五吧，看看那天黃曆咋樣，沒啥忌諱就定了。"
衛東點頭，他巴不得明天就把人接進門。
這倆人三言兩語就把日子給定了，旁邊衛西聽得直呼好家夥，結親這麼草率的?不過他倒是很希望旭阿哥早早進門，這樣他每天就能看見對方了!
湯旭看向一直瞅著自己的衛西，笑道： “小西也要好好養身體，彆我還沒進門你又把自己折騰病了，最近我應該不會經常過來，你要是想吃點啥就讓你哥過去跟我說。"
衛西猛點頭， “那午飯能不能做魚香肉絲?昨天那個肉絲我晚飯吃的，真好吃。”
"行，那個好做。"
午飯後湯旭沒再待下去，跟懷抱又被裝滿了一壇子肉鬆的衛西擺擺手後，
他捧了那一匹藏青色的布跟衛東一起出門。
這布他原本說給衛東做衣服，結果對方搖頭，說讓他拿回去給自己和湯二虎和家裡的兩個兄弟都做一件短衫，淺色的那匹扯了一半也裝在背簍中，拿回去讓娘和妹子也各自做一件。
湯旭說不需要，衛東堅持。
“你那個娘給點兒甜頭能消停一陣子，喜被喜服也得她出銀子買布，要是啥都不給她，這被估計是做不出來，”衛東把他懷裡的一匹布拿過去自己夾著， “等成親以後你不在那邊過日子了，她想再要好處都沒地要去。"
湯旭略一思索，覺得衛東說的沒毛病，這是標準的花錢買安生，不然劉香香能天天找麻煩。
他能讓湯二虎偏袒一次兩次，但是馬上要嫁出去，難說這便宜爹心裡是啥想法，還是保險點兒，
一匹布大家都開心著，不給他出幺蛾子，早點嫁出去才是頭等要事。
“菜地的事你不用管，我這幾天就找人把地種了。”他倆一路往回走，說道： “旁邊的那幾家都種了不少菜，菜種我找他們買。"
湯旭想了想，說道： “也行，花錢請人種地給多少銀子合適?這錢我出。”本來就是他要種地，沒道理錢讓衛東給。
“十個銅板就夠了，都是老莊稼把式，咱家院子那點兒地，兩天就能弄完，”衛東好笑的看他，“你以為給多少?”
……我以為會很貴。”實話實說，他以為最少也得半兩銀子。
“莊戶人家，除了平時攢點蛋拿去換銅板，再就是賣整豬給屠戶，要麼就隻剩下每年交完糧稅以後賣糧，其他時候很少能見著現錢，我給二十個銅板讓他們來兩個人幫忙，菜種都得白送我，他們還高興的很，這活都要搶著做。"
衛東發現，這兩天他說的話明顯增多，還沒有半點不耐煩。
以前跟彆人說話，三兩句就不想再開口，跟湯旭一起，說多少話都很開心。湯旭低頭看了看腳上的新鞋，覺得他說的話沒錯。
“那銅板也得我出。”
"行，你要種成啥樣跟我說說。"
“一壟一壟種吧，茄子豆角絲瓜黃瓜柿子辣椒那些，咋也得都種上，再有土豆地瓜大白菜，各種綠葉菜也多種些，蔥薑蒜的，反正村裡人有的菜種都種上，我不嫌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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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嘚吧嘚吧的開心，一扭頭發現衛東看自己的眼神如同在看個傻子。他眨眼，“咋了?”
“柿子是啥?土豆地瓜旱地種了些夠吃了，還有黃豆花生，旱地水田我租出去了，不收銀子，每年拿糧食。"
湯旭點頭， "多種些大白菜黃瓜絲瓜，蘿卜長豆角辣椒，這些都能醃鹹菜，到時候買上二三十個壇子，我全都給裝滿!"
腦補了下庫房裡各種醃菜壇子堆起來的壯觀景象，湯旭吸溜了一下口水， “我先給你提個醒。”衛東看他， “提啥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