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1 / 2)

衛家兩個老的咋也沒想到,他們等到了日頭升到正當空,衛東和湯旭還是沒回來。又曬又渴又餓,帶過來的水早喝光了。

他倆原本也沒想一直等,都以為這麼多年沒聯係,或許衛東衛西兩兄弟對他們的怨恨沒那麼重了,上門來不說彆的,總會讓人進院子。

結果衛東不在家,衛西說沒有阿爺阿奶。

這話一出讓本就心中有怨氣的衛阿奶陳氏秀芬,更加憋悶,氣惱。衛阿爺名叫孝遠,他那一輩的男丁都排個孝字。

說是按照字輩排,其實也就是那麼幾戶有讀書人的給起了個名,村裡人講究賤名好養活,叫狗子的都有不少,你站門口吆喝一聲狗子吃飯了,不僅能叫回來一群小孩,沒準還能招呼回來誰家沒栓繩在外瘋跑的看門狗。

說遠了。

兩位老的左等右等沒見人回來,心知不可能一直耗下去,他倆也是年近古稀,耗不起。這麼回去又不甘心,一商量,去親閨女家吃頓飯再回來守著。

衛忠紅並不知道他們過來這邊,她早早嫁人,對娘家的事沒啥過問的,雖然是一個村住著,離得是真不算近,除了年節外幾乎沒啥走動。

他倆突然上門,還正好趕在了飯點,衛忠紅用腳後跟想也知道是乾啥來的。

當時臉就拉下來了,不過當著自家相公和兒子兒媳的麵,她啥都沒說,隻陰著臉色盛了兩碗稀粥,拿了兩個大饅頭。

桌上一碗大蔥炒雞蛋和一碗炒酸菜,外加一碗醃黃瓜鹹菜。

陳秀芬看見一桌人就吃任菜,還全都是素的,唯—一碗炒雞蛋被放在懷了身孕的魏氏跟前。

她嘴一撇,滿眼嫌棄說道: “忠紅啊,你這娘是咋當的,你兒媳婦懷著孕呢,你咋不給她多做個葷腥補補,你養那麼多雞,殺一隻燉了有啥舍不得的。"

一桌子人,因著這話都停了筷子。

魏氏心說這老娑婆真好意思說,不是你養的雞你不心疼,那雞一天一個蛋,比你招人稀罕多了!她借著端碗喝稀粥的動作抬眼偷瞄婆婆,就見她依舊沉著臉,夾了一筷子酸菜往嘴裡—塞。她心提了起來。

果然,她婆婆把嚼著的東西咽了以後一抹嘴巴,朝她奶婆婆來了句。

“嫌素回你家讓你大媳婦給你燉雞去,我家人沒那麼饞,下蛋雞說吃就吃,我家可吃不起。”衛忠紅說完,沒

管她娘一下就落了的臉皮,不輕不重的對其他人道:“趕緊吃,吃完歇著去,早點兒下地乾活,省著天天磨洋工,我一天天屋裡屋外累得要死,你們還給我添亂。"

吳家父子全都默默捧碗喝粥,唏哩呼嚕吃的可快。

不為彆的,媳婦(娘)生氣了!

這話一說出來,彆說陳秀芬臉色難看,衛孝遠都臉色沉了沉。

不過他倆到底把火氣給壓了下去,本來今天就是沒打招呼突然上門,趕著飯點不說,老婆子還挑三揀四的,當家多年的閨女能樂意聽才怪。

衛孝遠動了動腿,撞了下老婆子,給她使眼色,閉嘴!

陳秀芬氣得不行,她這個閨女從小脾氣就大,有主意的很,當初他們都沒瞧上吳家這個沒本事的,結果她自己看上了,在家鬨了一通非要嫁。

當家多年養的她脾氣更大,說一句都不讓了。

陳秀芬心裡有氣,嘴上吃東西的速度可不慢,一筷子一筷子的往那碗炒雞蛋上夾。魏氏氣得不行,也使勁夾雞蛋。

一頓飯吃的,沒一個舒心的。

“你家老三呢?咋沒看見他。”吃完飯,衛孝遠開口詢問。

衛忠紅看著兩個兒媳收拾碗筷,一想到那個跑出去的討債鬼,沒好氣道: “出去打工賺銀子去了!"

“去哪了?”陳秀芬一聽去賺銀子,嗓音都透亮許多。衛忠紅起身,一甩手, "不知道,爹娘你們過來是有啥事?"衛孝遠看了眼陳秀芬,示意老婆子說。

陳秀芬想了想,她是知道的,這些年自己這個閨女跟那倆喪門星關係不錯,總能聽說她又幫著那邊做了點兒啥,沒見她幫著她這個當娘的做點啥事,哼,她倒是好心!

這麼想,說出來的話語氣就不咋好,直筒筒的, “衛東把你二弟媳都氣病了,花了好幾兩銀子治病,這人醒了還不能起床,衛東不得賠錢!你二弟那人多老實,說算了算了不怪他,不怪他怪誰!我跟你爹就是要上門跟他要銀子的!"

衛忠紅差點對著老娘翻白眼,這可真是,讓她給說著了。

"娘,你倆不用去,去了也沒用,東子不可能給銀子。"畢竟是老娘,說話也不能太重。

陳秀芬卻不覺得自己要不到銀子,她可是聽說了,衛

東現在有錢,很有錢,她就不信自己跟老頭子往他家門口一躺,他還能不給錢!

衛忠紅勸了,也沒勸住,看著他倆出了門說是要去堵人,她想了想,把自家老四叫過來,叮囑了兩句。

吳家老四吳洪聽完當娘的話,有些猶豫的說道: “我直接這麼跟表哥說,好嗎?”

他娘說啥?

說, "你去山道下來那邊等著你表哥,估計他們上山去了,你去堵他,看見人就跟他說你外公外婆來了,要和他耍賴要銀子,讓他千萬彆給,能避開就避開,那麼大歲數的人,彆真給氣死了。"

衛忠紅抬手就往他後腦勺招呼,瞪眼道: “咋不好,你趕緊去,彆再錯過了。”

吳洪揉了揉後腦勺,哦了聲撒丫子跑了。

山上,湯旭他倆挖了不少筍子後,又找到一片黃花菜,好多含苞待放的黃花正合適摘,湯旭上手就去摘,哢吧哢吧的清脆聲聽著可過癮。

光是這一片黃花菜摘了就能裝一大麻袋,他是丁點兒沒客氣,手到之處幾乎保證了全程光杆司令。

"摘這麼多打算曬乾?"最近太陽好的時候,他家院子裡各種罩著紗布的大竹簾,隻有他想不到的,沒有湯旭不能曬得。

衛東還是頭一次知道,曬魚乾的時候可以用紗布罩著,還看到湯旭縫了兩個能掛起來的曬網,三層的那種,曬魚乾的時候吸引了一堆蒼蠅圍著飛,就是飛不進紗布裡。

"你那個紗網弄得真乾淨。"

湯旭頭都不抬的輕哼一聲, “我打算回去做幾個補蠅筒,雞窩那邊得多放幾個,不然蒼蠅太多了。”

家裡養的牲畜家禽總會遇到這種情況,蒼蠅太多,嗡嗡嗡的是真鬨心。

“咋做?”衛東問道。

“你砍棵粗點兒的竹子,回去我先試試。”湯旭以前在家拿塑料瓶子做過,竹筒還是第一次,先試試再說。

湯旭順手拽了些草葉子編了個草帽扣衛東頭頂,男人晃了晃腦袋,一臉嫌棄的摘下來又扣他頭上。

"你戴,我不戴,麻煩。"

湯旭嘖了聲,手指在他臉上滑了下,豎起, "你看,全是油,你都曬冒油了知道不?"

東嗯了聲,把搭在脖頸上的布巾拿起來,隨意的蹭蹭臉, “曬習慣了,你不禁曬,你戴。”

湯旭歎氣,行吧,他可得美美的,畢竟他又柔弱又嬌嫩。

"等再去縣裡,給你買個銅鏡吧,”衛東拿出背簍中的大包子,咬了一口, “吃不吃?"

“不吃,我不餓。”他早上起來蒸了兩鍋包子,跟衛西說好中午不回去吃飯,他倆拿了包子直接上山的。

騾子聞著香味噠噠湊過來,湯旭看了一眼,對衛東道: “你可彆給它吃。”衛東嗯了聲,把湊過來的大長臉推走,還虎著臉瞪他一眼。騾子吹噓噓一聲,不滿的用前蹄刨了刨地。

“你去那邊自己吃草去,這麼多新鮮草不夠你吃啊。”湯旭推它,把它往另外一邊推。

騾子又吹喱喱一聲。

湯旭歪頭看衛東,問他, "你發現沒,它跟你叫的聲音比跟我叫的聲音低多了。"衛東三口一個大包子,吃完又拿一個,點頭嗯了聲。湯旭橫了眼吃軟怕硬的騾子,不搭理它繼續摘黃花菜。衛東這期間去幾個陷阱轉了一圈,有些失望的回來。

"大野獸沒有,喏,兩隻兔子兩隻山雞。"

兔子是陷阱裡抓的,山雞是他剛才回來路上拿彈弓射的。

湯旭把啃了一半的包子塞他嘴裡,笑道: “天氣太熱估計都早早跑去涼快地方了,彆氣餒,沒準過幾天就又能抓到了。"

衛東挑眉,嚼著口中香軟的包子,想說元寶山裡大野獸是真少,小幽山那邊的陷阱應該有,不過剛才湯旭興衝衝的撿果子,他沒去。

心裡想著等會兒把人送回家,他再上來一趟,要是有獵物就拉回去,反正他家現在有個特彆冷的地窖,放進去凍一晚上,明天再拉去賣了也一樣。

他倆收貨不少,下山的時候還遇到村裡的幾個婦人,打了招呼說是來挖筍的,湯旭便指了個方向說那邊筍挺多,剛才他們才挖了不少。

他說不少是真不少,兩個大竹簍都裝滿了,全放在騾子背上。

還有一個大麻袋裡裝著果子,一個麻袋裡是黃花菜,另外湯旭背的背簍裡是各種蘑菇,衛東的背簍裡是那兩隻兔子和兩隻山雞。

這大半天是收貨滿滿,上山來的幾個婦人都很羨慕。"回去炒些蘑

菇醬,放咱家地窖裡能存一陣不壞呢。

我看地裡的菜差不多都能起了,豆角那些焯水凍一下,你早上下地窖看沒,隔出來那塊地方是不是凍的挺好?

等入冬以後再把冰清出去,下了雪就能直接在外邊凍東西,地窖就得暖一些,咱家冬天燒炕用啥?苞米瓤子還是木頭啊?"

湯旭走在後邊自言自語,衛東時不時嗯哦啊的應一聲。

“都燒。”有啥燒啥,要是冬日裡沒那麼冷,也就晚上睡覺的時候燒一會兒,不過衛西那屋得一直燒,不能涼了。

“那咱們過陣子就開始囤柴火吧,我把柴房收拾出來,多囤一些。”湯旭盤算著家裡那麼多屋子,咋也得利用起來,不能光讓衛東的那些刀具給占了。

衛東嗯了聲。

湯旭低著頭看路,邊走邊又開始念叨, “我那會兒不是讓阿陽幫忙抓小魚小蝦麼,最近他忙著和麗姐兒賺錢,沒空去河溝裡撈這些,你說我要不要讓吳阿爺家的那兩個小孫子幫忙去撈?但是吧,我又怕他們去河邊出事,真要是有啥危險發生了,我得後悔死。”

"要不然你……"

“東哥!”

湯旭被打斷了話茬,循聲一看,眨眨眼,誰呀,咋長得好像有點眼熟呢?他眯眼,仔細打量。越打量越覺得眼熟。

“誰啊?”湯旭戳了下衛東。

衛東回頭看他一眼,道: “吳衛他弟,吳洪。”湯旭張張嘴,乾巴巴啊了聲。

怪不得眼熟,這兄弟倆長得也有幾分相像。

吳洪跑過來,抹了把頭上的汗,朝衛東咧嘴笑,看到湯旭時明顯一愣,眼神躲閃又想往他臉上瞄,神色帶了些許慌張。

湯旭挑眉,哦喲,這性格也挺有趣。他朝對方友好一笑,吳洪臉瞬間就紅了。衛東瞥了眼湯旭,眼神冷嗖嗖。

注意點!不許亂撩。

湯旭無語,他沒撩好吧,他隻是單純的打個招呼。

“你特意來找我的?”衛東問吳洪,並且挪了一步,將湯旭完全擋在身後。吳洪回過神,趕緊點頭, “我娘讓我在山下等你,不過我想上來碰碰運氣。”衛東哦了聲,等他繼續說。

吳洪顯然是了解他的,也沒廢話,直奔主題。

“外公外婆來了

,說是上你家找你要銀子,我娘意思是讓你避開些,彆跟他們碰上,”說完,抬眼看衛東臉色,發現他無動於衷,沒啥反應,便又道: “我娘說怕你把他們氣死。”

湯旭噗嗤笑了聲,戳戳衛東脊背。

衛東回手把他作亂的手抓住,朝吳洪點頭, "知道了。"吳洪迷茫,就這樣?這是答應避開?可看著不太像啊。衛東拽了下手裡的繩子,低頭啃草的騾子抬頭,繼續下山。吳洪撓撓頭,有些不知道自己該咋辦,要不回去跟娘說聲?

下山的速度還是很快的,湯旭垂著眼睛想心思,等會兒要是那兩個老的跟衛東糾纏,自己要怎麼應對才能把人嚇回去。

畢竟就像衛忠紅說的,不能真把人氣死。

按照衛東那硬碰硬的性子,萬一真讓他上手,估計那倆老的能原地躺倒,到時候哭天抹淚的,不就真被他們碰瓷了。

想到這,他眼珠一轉,被兩個老的碰瓷不行,他可以反碰瓷對方呀!誰讓他是個,身嬌體軟的哥兒呢一_一,可沒有下地乾農活的人力氣大。

哦嗬嗬嗬~

嘻嘻嘻~

走在前方的兩人突然聽到詭異的低笑不約而同轉頭去看,就見湯旭眯著眼勾著唇,笑得壞壞的。吳洪莫明感到一股寒意竄進了身體,激靈靈哆嗦了下。

衛東還算了解湯旭,見他那副壞樣兒,就知道,這人估計是有了啥主意。

他沒問,反正這壞主意肯定落不到自己頭上,其他的,隨夫郎自己發揮吧。

衛家大宅正門門前,因為這兩個老的一早上來拍門,又在門口等了一上午,好多人都看到了,中午那會兒以為他倆沒等到人就回去了,哪想到居然又回來了。

不少人暗搓搓偷看,扒牆頭的,扒自家後窗戶的,時不時就瞅兩眼,生怕錯過什麼似的。

不過他們想看熱鬨是真,卻沒人過去問一句聊一句,畢竟都知道,衛東跟這兩個老的是斷了關係的。

啥叫斷關係,那是開了宗族祠堂在族譜上劃了名字的,從此衛東衛西兩兄弟跟衛孝遠這一房再沒瓜葛。

也不過就是六七年前的事情,衛東當時做的太絕,放下狠話說哪怕他們兄弟餓死也不會再上衛家門。

不僅僅是因為衛西生病他們見死不救,還有對爹娘死亡前的漠視,或者說,他

們是間接殺死爹娘的凶手也不為過。

當初衛東執意要將兩兄弟的名字從族譜劃掉,衛家的人其實私下說他的不少,但是衛東太過執拗,既然不把他們當成親人對待,那他也沒必要再將這些人當成血緣親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