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躺平?”
劉少宗有些跟不上李學武的思維,這又是什麼鬼東西。
不過從字麵和語境上理解,好像李學武要來真的。
“李副主任,我特彆理解你……”
“好!”
李學武沒等他說完,打斷道:“你理解我,這件事交給你了”。
“啥?!”
劉少宗一臉懵逼地看著李學武,不知道這又是什麼新套路嘛!
“什麼給我?”
“問題啊~”
李學武攤了攤手,道:“你特彆理解我,那一定知道我現在的處境了,更知道我該如何處理了,你就多辛苦吧!”
“我……李副主任”
劉少宗有些語塞,可還是強忍著心裡的憋屈,道:“這是你的事啊!”
“是啊~!”
李學武微微挑眉,道:“這是我的事啊,所以你要管我的事嗎?”
“……”
劉少宗一肚子話癟在了嘴裡,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可李學武要做的事堅決不能讓他做,一旦捅破天,塌下來最先砸的就是他們。
現在的他們,真真的是在同一條船上的人了。
有人威脅李學武,他們不幫忙,還要扯後腿兒。
那李學武選擇破罐子破摔了,把船鑿個窟窿,大家一起玩完吧。
周乾城最擔心的事出現了,如果李學武選擇破釜沉舟,最先倒黴的一定是他。
就像他在火車上所說的話,彆影響到他的進步才好。
可目前的情況是,李學武真把問題晾在明麵上,組織第一個要查的就是他。
是誰指使他來破壞軋鋼廠經營活動的,又是誰指使他來針對李學武的。
你就說,他該怎麼說?
抗拒從嚴?
好,所有問題都會停留在他這個位置上,簡單來說就是他扛下所有,承擔一切後果。
可是,他承擔得起嘛!
李學武可不是一般的副處級乾部,身邊的朋友,身後的背景,牽扯的利益關係。
到時候就不是他不想說就不說的了,一邊是自己的關係,一邊是李學武這邊的關係,他要不想說,就隻能死。
那,坦白從寬呢?
沒用的,那樣隻不過是會牽扯出更多的人跟著他一起完蛋,包括已經變了臉色的劉少宗和高雅琴。
即便他們沒有直接參與到這件事裡麵來,可劉少宗說過一句直白的話,回京後自然有人來找他們算這筆賬的。
現在這個案子已經撂倒將近三百人了,再從他這裡開始,怕不是要刮沙塵暴,席卷一切。
本就暗流湧動的京城,不知道有多少家庭,多少無辜的人受到牽連。
到時候他就算是不想死也得死了。
一想到這裡,他的後脊背便開始冒冷汗,腦門上的傷又開始隱隱作痛。
躺平,李學武是躺了,他們都得被平掉。
三人現在均是如坐針氈,騎虎難下了,看著一臉無辜表情的李學武,後槽牙咬的稀碎啊。
尤其是劉少宗和高雅琴,這會兒看向周乾城的目光裡都帶著殺氣了。
我們是抱你家孩子跳井了,至於你這麼坑我們嘛!
這件事本來跟他們是沒有關係的,就算有工作上的質疑,也可以慢慢處理嘛。
現在好了,周乾城隱晦地表達了一些東西,帶著他們一起掉進坑裡了。
繼劉少宗和高雅琴“反目”過後,兩人又與周乾城“分道揚鑣”了。
就這麼幾句話的工夫,一個挨打了,兩個挨罵了,到最後都是他們的錯。
不!是互相的錯!
李學武沒有錯,可不能讓他承認錯了,否則要出大事!
劉少宗給高雅琴使眼色,讓她勸勸李學武,可高雅琴不接他的茬兒。
要能勸早特麼都勸了,還用得著等到現在?!
她不吃劉少宗的眼神,可她又把這眼神示意給了周乾城。
那意思是,誰惹的禍誰收拾。
周乾城也很無奈,明明知道這就是李學武擺出來的一個圈套,故意分化他們的。
可現在事實擺在眼前,就算是知道這裡麵有問題,他們也得硬著頭皮處理了。
“李副主任,開誠布公的說,我不想得罪你,更不想為難你,真的!”
周乾城頓了頓,繼續說道:“我是什麼樣的人,咱們有過短暫的接觸,你也應該清楚”。
“要壞彆人的事我不願意乾,就是拿到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會乾”。
“但是,這把刀不是架在我的脖子上,它是無形的,你懂吧?”
周乾城麵色誠懇地看著李學武,道:“咱們既然遇著問題了,我也不逃避,一起想辦法解決掉,你看行嗎?”
“真的,你說!”
他示意了李學武,道:“你有什麼意見,或者計劃,都可以跟我們說說,對吧?”
“對~對~”
劉少宗見周乾城問了過來,趕緊點頭附和道:“畢竟咱們都是同誌,有些問題是可以好好處理的嘛,沒必要尖銳化的”。
“隻要不違反原則,我沒有意見”
高雅琴沒有理會其他兩人,而是看著李學武認真地說道:“工作是工作,原則是原則,如果你有需要我幫忙的……”
她緩緩地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
“要是這麼說的話~”
李學武抬了抬眉毛,目光掃過三人,嘴角微微一翹,道:“我這還真有個計劃想跟你們嘮嘮”。
說完,回身對著站在角落裡嘀嘀咕咕的兩人招手道:“你倆彆說了,去倒酒,每人一杯,邊喝邊聊”。
“……”
周乾城:我剛說什麼來著!
劉少宗:咱們好像被騙了!
高雅琴:現在後悔來得及?——
“李副主任好!李副主任辛苦!”
營城造船廠貨物運輸碼頭,徐斯年帶著造船廠的乾部早早便在這邊迎接他們了。
這還是第一次有軋鋼廠的領導是坐船來的,尤其是這麼好的船。
等從舷梯上下來,李學武先是同徐斯年握了握手,隨即側過身子,給身後下來的安德魯介紹道:“這是我們營城造船廠的負責人,你見過的,徐斯年同誌”。
在安德魯同徐斯年握手的時候,他又給徐斯年介紹道:“意大利吉利星造船廠負責人,安德魯先生”。
“哈哈哈!安德魯先生您好”
徐斯年誇張地笑著,很是賣力氣地與安德魯握了握手。
這幅模樣給安德魯弄的好尷尬,沒想到這邊的乾部這麼熱情。
隨後跟下來的劉少宗等人一臉茫然,不知道的還以為自己是慰問團,來送過年禮物的。
不然造船廠的人為啥這麼熱情?
熱情也不是給他們的,徐斯年李學武還不了解的,這副德行是見著財神爺才會露出來的樣子。
在同安德魯簡單寒暄過後,李學武又將劉少宗三人介紹給了徐斯年。
徐斯年很客氣地與他們一一握手,就是看著前麵的兩人臉色不是很好。
尤其是最後一個,怎麼腦門上還纏著繃帶啊?!
這麼敬業的嘛?!
帶兒子上崗的他見過,帶媳婦兒上崗的他見過,就是沒見過帶著腦門子包上崗的。
“上船時不小心撞的!”
李學武見徐斯年這老東西跟周乾城握手的時候,眼睛老往對方額頭上瞟,便主動做了解釋。
徐斯年嘴角扯了扯,繃帶纏繞的邊緣處,紅色碗口印記依稀可見。
他看著李學武抬了抬眉毛,那意思是你可彆蒙我,這特麼是撞碗上了?
李學武給他嘰咕嘰咕眼睛,告訴他彆賽臉,這又不是什麼大事,糾結這個乾啥!
“不像嗎?”
他故意強調道:“不像是撞的?”
“像!像!特彆像!”
徐斯年乾笑著點點頭,看了周乾城一眼,心想著這位可真是夠倒黴的,落這孫子手裡了。
不用問了,這傷一定不是旁人打的,凶手就在眼前跟他嘰咕眼睛呢。
“像!你要不說我都覺得是撞傷的!”
“……”
周乾城無語地看了看他們倆,挪著步子繞了過去,萬念俱灰,隻要他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彆人!
送了到港的一行人上車離開,落在最後的徐斯年拉住了李學武的胳膊,挑眉問道:“是你乾的吧?”
“什麼玩意兒就是我乾的!”
李學武瞪著眼睛看著他,道:“合著在你眼裡我就不是什麼好人了是吧,有點啥事都是我乾的?!”
“那是我冤枉你了嘛?”
徐斯年橫了橫脖子,示意了身後那條船,道:“就這麼幾個人,敢當著你的麵動手打架?”
“我冤枉你了嘛?!”
“……”
李學武嘴裡動了動,看了看他,拉開車門子一邊上車一邊不耐煩地說道:“沒有~”
“我就說的嘛!”
徐斯年笑著從另一邊上了車,撇嘴道:“包紮繃帶那位也是個二把刀,那麼的血印子不捂著,故意的吧?!”
“不知道!”
李學武嘴角扯了扯,目光看向了窗外,道:“造船廠的變化可真大啊!”
“……你這麼聊天的嗎?!”
徐斯年手指點了點車窗外麵,給李學武說道:“你上個月剛從這做完調研走的,這個月我們都沒有外部施工,你怎麼看出來的變化?!”
“你這話題轉的也太生硬了吧!”
“我看著變化是挺大的~”
李學武依舊望著窗外的造船廠,嘴裡有意無意地說道:“要是在變,估計就得換一把手了”。
“……”
徐斯年無語地看著他,忿忿不平地說道:“我這又不是在看你的熱鬨,就是心裡有個底嘛!”
“你想想,我是那種你有事了,我站一旁看你熱鬨的人嘛!”
“好像是!”
李學武回頭仔細打量了徐斯年的臉,撇嘴道:“現在仔細這麼一看,更像是了!”
“你傷著我了!”
徐斯年滿臉痛惜地看著李學武,抬手點了點頭,悲憤地說道:“你傷害到我們之間的感情了!”
“咦~呀~真惡心啊~”
李學武抬手拍了拍副駕駛坐著的彭曉力,問道:“你覺得我跟徐主任有感情可言嗎?”
“領導”
彭曉力轉回身,笑著說道:“我怎麼看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呢?”
“哎!曉力有長進!”
徐斯年笑著手指一點彭曉力,對著李學武說道:“意思就是這樣,我是落花有意,你是流水無情啊!”
“滾犢子!你才流……”
李學武撇嘴笑罵了他一句,隨後拍了拍副駕駛的座椅靠背,道:“向著你老領導說話是吧!”
“好!”
他頂了頂腰,坐直了身子,對著前麵說道:“交給你個艱巨的任務,完不成你就留在營城伺候徐主任吧!”
“啊?!”
彭曉力茫然地回過頭,看了看李學武,又看了看徐斯年,好像選擇困難似的。
徐斯年卻是笑著輕輕地給了他一巴掌,道:“看我乾什麼,我這裡可沒有你的位置!”
說完還仔細打量了彭曉力,點頭道:“現在看還像是個人兒了,跟對了好領導啊!”
“謝謝主任”
彭曉力以前就是在他手底下做事,更是他要到廠辦的,自然就是李學武話裡所說的老領導。
李學武斜倚著靠背,看著車窗外麵說道:“等到了辦公樓,你給我盯緊了劉少宗,小心他壞事!”
“你又要算計誰?”
徐斯年有些無語地看著李學武,道:“合著你這次來營城是彆有目的的?”
“我特麼能有什麼目的!”
李學武點了點車前麵的幾台車,道:“他們才是彆有目的的,是他們,以及他們身後的人在算計我!”
“劉處長不是自己人嘛?”
這會兒徐斯年不說話了,彭曉力試探著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李學武瞥了他一眼,隨即看向窗外,道:“屁的自己人,自己人乾的事才夠缺德呢”。
徐斯年瞅了一眼還不夠長進的彭曉力,心道是在李學武的心裡,恐怕沒有一個人能當得起自己人這個稱呼。
不過就彭曉力問的這個問題,他也知道這小子跟李學武的時間還不夠長,學問沒到家。
這會兒看著李學武問道:“你辦的那個案子出了反複?”
“不知道,我最近沒關注”
李學武有些煩躁地撓了撓眉毛,低聲說道:“是向允年在辦”。
“你信任他?”
徐斯年挑著眉毛看了一眼李學武,嘴角扯了扯說道:“那你還不如信我呢”。
“嗬~”
李學武冷笑著瞥了他一眼,隨後問道:“你怎麼知道這個案子的?”
“我怎麼知道的?”
徐斯年沒好氣地點了點自己,道:“我是來營城上班的,不是特麼把家搬營城了!”
“那麼大的案子,刮進去那麼多人,我怎麼可能不知道!”
這麼說著,他上下打量了李學武一眼,道:“你出名了知道嘛!”
“以前不知道,現在知道了”
李學武有些無奈地說道:“什麼特麼亂七八糟的都找上來了,這特麼又不是我辦的案子,我又沒什麼錯!”
“哎!你錯了!”
徐斯年點了點李學武說道:“你錯就錯在不夠果決,不夠心狠,想要拿它釣更大的魚!”
“現在好了,大魚咬鉤了,拖拽著你一起下水呢!”
“其實你挺聰明的~”
徐斯年貶低了一句李學武,這會兒又誇上了,隻是味道有些不對:“你還知道隔山打牛,架著向允年釣大魚”。
“可你有沒有想過,向允年這條船上,還有其他人在操舵?”
“嗯,考慮不周啊~”
李學武躺靠在了座椅上,心裡想著事情,嘴裡卻說道:“我是有點貪心了哈?”
“你以為呢!”
徐斯年沒好氣地說道:“你就想吧,這件事都刮我耳朵裡來了,得有多少人在惦記你吧!”
“所以我不是坐意大利人的船來了嘛~”
李學武扭頭瞅了徐斯年一眼,笑著道:“要是彆人的船,給我膽子也不敢坐啊”。
“得!算我白說!”
徐斯年眼看著要到辦公區了,撇撇嘴對著李學武說道:“我是不知道你有啥核算,不用給我說!”
“不過隻要你有用得著我的地方,說句話,鼎力相助不敢說,全力以赴沒問題”。
“少跟我畫大餅了~!”
李學武笑了笑,扶著他的胳膊坐直了身子,玩味地看著最前麵停在辦公樓下的那台車,嘴裡感慨地說道:“我真的是變了,跟以前太不一樣了!”
說著話轉回頭,目光看著徐斯年問道:“如果是以前的我,今天會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
徐斯年無奈地笑了笑,等車停穩後回道:“總不能是隻一個人腦門受傷得了”。
“船舶行駛至某海域,突發乘客觀海不慎跌落水中,雖第一時間展開積極救援,但浪高風大,該乘客最終失蹤……”
“哈哈哈哈!”
李學武大聲笑著推開車門子下了車,在彭曉力呆呆的目光中邁著步子往門口走去。
徐斯年緊隨其後,路過彭曉力的時候微微皺眉,拍了他肩膀一下,提醒道:“多學多看,機會難得!”
“哦哦~”
彭曉力這才反應過來,拎著李學武的包,小跑著追了上去。
而前麵,身穿呢子大衣,頭戴黑色塔帽,身姿挺括,氣度非常的李學武已經笑著同安德魯一行人走在了一處。
他這會兒正站在辦公樓前麵的台階上,手指點著工區方向在同安德魯笑著說著什麼。
看他的表情和態度,絲毫沒有被船上的波折所影響,更沒有被周乾城的背後伎倆所嚇倒。
但有意氣風發,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的年輕偉岸姿態。
看得周小白等幾個姑娘心馳神往,目眩神迷。
看得劉少宗等幾個隨行乾部炫目刺眼,心膽俱顫。
看得造船廠乾部職工高山仰止,驚歎無餘。
真可謂:劍在眉梢權在手,一呼百應震山河。(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