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報複(1 / 2)

京城到津門,一點多上的火車,三點多就到站了。

就依著現在的道路交通情況,李學武如何也不會乘坐轎車長途出行的。

要說起來,火車的舒適度雖然不是很高,但顛簸程度也在屁股的忍受範圍之內。

李懷德的身份足夠要一間軟臥車廂了,即便是短途出行。

但因為此次前往津門,並沒有什麼要緊的公務,更沒有必要的行程。

所以,隻他們兩人,要了軟座車廂,隨便聊聊天,時間就過去了。

這年月的硬座是真硬,軟座也不是那麼的軟。

硬座就是純天然木材打造的木頭排椅,屁股肉多的,坐著還行,骨頭多的,要遭殃。

軟座稍稍好一些,皮革包裹的海綿,比沙發不如,但短途還是湊活的。

一到站,便見莊蒼舒帶著人站在站台上張望著。

李懷德瞥了他一眼,對李學武嘀咕道:“這人沒事做的嗎?”

“畢竟是您來了”

李學武笑著解釋了一句,不論從屬,至少他現在負責貿易協調工作,總是要維護一二的。

但等火車停穩,兩人拎著行李下車後,李學武還是點了對方幾句。

莊蒼舒也看出了李主任的麵色不虞,似是對他有了意見。

雖然心裡叫屈,可還是紅著臉點頭應了,主動解釋了兩句。

李懷德會信他的解釋?

或許可以說並不在乎他的解釋,向著出站口邁步走去。

話隻對著李學武說,連搭理都沒有,莊蒼舒尷尬極了。

不過好在是李學武批評的他,這印象分還是不低的。

其實說起來,莊蒼舒也是在心裡叫苦,這接待工作到哪都不好做。

來了會被領導說不務實,不來領導會小心眼,說他架子大。

如果是李學武都還好說,他清楚這位領導是務實的,隻要專心做事,不會找麻煩。

即便是不欣賞你,或者不看好你,李學武依舊是會用你。

比如說京城三產那兩位,最近鬨的屬實不消停,可你見李學武有對他們動手嗎?

換做李懷德就不同了,這可是個難伺候的主,廠裡公認的。

也就是李學武能擺弄得了他,換二一個,誰敢說能猜透李主任的心思。

所以莊蒼舒出來的時候就有所準備,寧願讓李主任訓斥他,也要來親自接站。

工作可以錯,但態度不能錯。

就算是李主任罵了,那也是記住自己了。

你再看李主任,即便是不高興,可有說什麼嗎?

在去貿易管理中心的路上,李懷德的談興不高,坐在車裡看著窗外的景色。

李學武沒在意他的態度,興許是這幾天接二連三發生的事情,擾的他心神不寧。

尤其是市裡那個案子的布置,李學武還聽向允年提起,這潭水被攪渾了。

蒼蠅不盯無縫的蛋,現在京城,尤其是東城區,出現了這麼大的紕漏,是得有多少崗位被清理出來了。

每一次鯨落,都是一次海洋世界的狂歡。

李懷德早有謀算,這一次應該是沒少收獲,但也沒少招人恨。

這麼多的崗位,有好有壞,競爭當然是達到了白熱化的地步。

這種基層崗位說重要不重要,說不重要還是根基,還是鍛煉下一代的必要條件。

任何一係都是不能放過這種機遇的,這種競爭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換個角度來看,有競爭就有對抗,弱肉強食,總有得不到的人。

所以,這場紛爭裡不一定有絕對的勝利者,但絕對有矛盾被凸顯出來。

甚至有可能成為一根導火索,在當前危險形勢下引燃以往的新仇舊恨。

李懷德作為這次“分蛋糕”、“盯雞蛋”的主導者,必然要承擔一部分壓力和火力的。

說不定這一次來津門就是在躲避什麼,要是單純的放鬆,也不至於帶上他。

當然了,也有可能是對方聽說了什麼,特意要同他一起見證什麼。

車輛直奔津門貿易管理中心,不過到這邊的時候已經四點多了。

夕陽西斜,金黃色的日光灑在大樓的玻璃上,映襯得樓下花壇裡的積雪都寒冷了幾分。

來都來了,自然是要做一些工作的,今天又是周六,兩個小時足可以轉一轉,看一看。

特彆看望了在這邊租用辦公區的吉利星船舶公司,與項目經理還談了幾句。

隨後兩人又參加了津門貿易管理中心的辦公會議。

李學武就莊蒼舒所彙報的工作和計劃做了點評,也對管理中心當前的業務,以及未來發展目標做了宣講。

尤其是針對接下來一年,未來三年的人才建設、辦事處建設、貿易鏈建設以及供應鏈建設。

軋鋼廠三年發展規劃,五年發展綱要已經製定完成,機關管理乾部都要認真學習,認真領悟。

結合新時代、新時期的奮鬥目標,要對自我變革、發展變革提出新的要求。

時代是在進步的,發展是需要全廠職工共同努力的。

乾部職工在做好本職管理工作以外,更應該注重思想建設,團結在以管委會主任李懷德為核心的集體管理班子,大力推進落實紅星軋鋼廠在新的一年裡所製定的工作計劃和目標。

莊蒼舒作為貿易管理中心主任,主動表態,團結一心,認真履行乾部管理職責,思想上積極靠攏……

李懷德和李學武短時間內已經多次來津門,或者在出差途中路過津門,都對貿易管理中心賦予了希望和要求。

不僅僅是他們,全廠乾部職工都對切實解決福利待遇、發展機遇、生產變革等重大問題的財政來源充滿了希望。

李懷德在講話中也強調了貿易管理中心所要肩負的曆史重擔和責任。

是紅星軋鋼廠發展的排頭兵,急先鋒,是穩固生產和進步的基石,是服務創造價值的真實體現。

在過去的一年裡,紅星軋鋼廠貿易項目蓬勃發展,日新月異,銷售和服務戰線湧現出了一批有作為、敢作為的有誌青年。

他們從各自的崗位上為軋鋼廠探索新時期發展脈搏提供了紮實的經驗和錨點。

走出京城,到津門、到鋼城、到越州、到邊疆……

一批批優秀青年和乾部勇於突破自我,敢為天下先,開拓進取,紮根基層。

李懷德在講話中指出,貿易管理中心要承擔起引導者的責任,更要做好大家長的重任。

關心同誌,理解同誌,要真實反饋和處理辦事處提交上來的矛盾和困難。

在發展過程中,道路是曲折不平的,總有一代人要做出奉獻和犧牲。

李懷德講在最後,殷切希望紅星軋鋼廠艱苦奮鬥的曆史環境要結束在這一代人的手裡。

要給下一代人創造更加優渥的發展空間和豐富的底蘊。

紅星軋鋼廠是所有人的家,這一代人的辛苦付出和努力不會被忘記,曆史會銘記,後代會牢記。

今天是一九六七年的一月十號,再過不到一個月就是農曆新年。

李懷德也是帶著李學武一起,給奮鬥在一線的,遠離家鄉和親人的工作者們道了新春祝福。

相比於李學武的嚴肅認真,他的講話要寬容許多,但也富有希望。

參會的管理中心乾部和職工很受鼓舞,送他們離開的掌聲不斷,熱烈非常。

莊蒼舒知道兩位領導在津門都有住處,所以並沒安排食宿。

尤其是晚飯,即便是客氣著言及有所準備,可李學武依舊是主動婉拒了。

李懷德早有安排,今晚在他家,在那棟彆墅裡,是有飯局安排的。

——

家宴,自古以來無論貧賤富貴,高門低瓦,最為重視這種禮遇。

王公富貴,大排筵宴,詩書禮易,亭台樓榭。

可以是千人共飲,也可以是雨中對坐,隻要是留客,必然為之信任和款待。

就算是再貧苦,也有豐年留客足雞豚的詩句千年流傳。

李懷德要在彆墅設宴,款待津門海產總公司的主任韓慶偉,以及業務副總張長明。

似是早有準備,車上他也隻是提了一嘴,一路上也沒透露具體情形。

甚至辦公會議結束,兩人乘車往海河對麵的彆墅去時,也未言及此話題。

直到車停在了兩棟彆墅的門前巷口處,兩人同時下了汽車。

在司機駕車離開後,他這才微笑著對李學武點了點頭,道:“是不是要給你說一聲恭喜了?”

“哦?嗬嗬~”

李學武明白了他話裡的意思,輕笑一聲,抬手示意了彆墅方向,道:“如果時間還來得及的話”。

“當然,當然”

李懷德欣然邁步走上台階,沿著石板路往上走,嘴裡笑著說道:“我請了做海鮮的大廚子,這一次要好好嘗嘗他的手藝”。

由著李學武推開院門,兩人進了院子,這時聽到動靜的陸姐站在門廳窗口觀望過後,便開了門迎了出來。

“先生,李主任”

“陸姐”

李學武微笑著打了招呼,在她同李懷德點頭過後,問道:“吳老師還好?”

“是,母子平安”

陸姐微微欠身,道了一聲恭喜:“先生是有福之人”。

“是您辛苦了,多謝”

李學武並沒有解釋那天她來電話,自己為何不趕往津門處理吳淑萍生產一事。

甚至這麼多天才過來看望,實在是有些出格。

但作為傭人,陸姐還是保持著一貫的傳統習慣,並沒有過問主家家事的多嘴。

這會兒回應著李學武的客氣,同時請了兩人進屋。

屋裡很暖和,樓下壁爐裡的柴火燒的極為旺盛,也就是民一時期留下來的建築裡才有的這種西歐風格取暖設施。

李學武家裡也是如此,燒著很暖和,但收拾起來很不容易。

你看哈利波特飛路粉那一段就知道了,爐灰飛揚。

海運倉彆墅的壁爐沒有封閉,是因為顧寧喜歡,也有取暖的作用。

這個時候還沒有地暖那一說,就是暖氣片都還剛剛起步和流行。

一般人家自然是燒炕,燒火牆子,有錢的要燒活爐,帶暖氣。

可能是生孩子的緣故,屋裡空氣有些閉塞、乾燥。

爐火劈啪,將屋裡的空氣快速蒸騰,烘的人臉紅彤彤的。

陸姐接了兩人的大衣和帽子掛在了門口的衣架上,嘴裡介紹著吳淑萍的生產情況。

這會兒彆墅內隻有他們幾人,李學武倒是沒有在意李懷德的態度,滿臉興奮地邁步上了樓梯。

看著急匆匆離去的李學武,李懷德臉上的表情變得微妙了起來,隨後對著陸姐點點頭,邁步跟著上了樓梯。

陸姐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但還是謹言慎行地收拾好了門口,給兩人準備好了熱茶,這才上了樓。

二樓,主臥外麵的小客廳裡,李學武正抱著孩子在觀察著,滿眼的好奇和懷疑。

而吳淑萍則是微笑著,目光裡充滿了溫柔地看著這對“父子”。

當李懷德走進來的時候,突然覺得自己真是個不速之客,冒犯又唐突。

好在是吳淑萍穿著很是得體,即便是在產後的恢複期內,依舊是那副端莊典雅,文氣十足的模樣。

“還是聽海洋提起,如果我不安排,你是不是不來了?”

李懷德看似埋怨著李學武,卻也在話裡占據了主動,更做了解釋。

一切都是我為了你好的模樣。

李學武卻隻是笑了笑,然後將懷裡熟睡的孩子示意給了李懷德看。

“怎麼皺巴巴的,看著一點都不像我呢?”

“嗬~”

李懷德在看過孩子後,好笑地瞥了他一眼,道:“要等一兩個月吧”。

這麼說著,從兜裡掏出一個厚厚的紅包放在了吳淑萍身邊的茶幾上。

見吳淑萍起身要客氣,他又輕輕按了按手,示意她不要動。

“是給孩子的,要收下”

李懷德笑著點了點李學武懷裡的小娃娃,道:“長的倒是不小,以後有的辛苦了”。

似是感慨他自己,也似是在提醒李學武,不過在說完這一句後,又抬起頭問道:“起名了?”

“嗯,家族排序,單名信字”

李學武笑著看了懷裡的孩子,像是捧著至寶一般,道:“剛好跟我大哥家的孩子隔了七天,長孫李唐”。

“好名字”

李懷德緩緩點頭,道:“宗門李唐,龍盤虎踞,在仁在信”。

誇獎了幾句,他便同兩人示意了一下,下樓喝茶去了。

房間裡,吳淑萍交代過來的陸姐給李主任準備乾果,用李學武托人送來的就好。

待陸姐離開後,她這才轉回身看向李學武,眼裡全是緊張和後怕。

“我剛剛有些忍不住……呼~”

“我知道”

李學武看著她眼淚掉下來,用手扇風眼睛,很是理解地說道:“他可以叫李信,也可以……”

“不,就叫李信吧”

吳淑萍抿著嘴,即便是強忍著,可眼淚還是簌簌地往下落。

此種情形之下,李學武也不好再說什麼,更不能有失禮的舉動。

看著她哭,隻能輕輕晃著懷裡的孩子,等著她整理情緒。

生產後的女人,身體裡的內分泌失調,情緒不穩,很容易造成心理疾病。

精神上的壓抑,生存環境上的負擔,生育過程中的痛苦,都會給女人帶來傷害。

因為李懷德,因為時間攻略,李學武利用了這對母子,自然是要為兩人負責的。

更不提遠在港城的賴家聲還在負責銀行業務的運營。

等吳淑萍好一些了,他這才寬慰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他必然是陽光的、快樂的,且是擁有完整童年的”。

“謝謝”

吳淑萍抹掉了自己的眼淚,剛剛一想到自己的孩子都不能擁有真實的姓名,更要對其隱瞞身份,想到遠在天邊的丈夫,她實在忍不住。

跟李學武道謝是因為對方並不欠她們什麼,就算是有所利用,那從學校裡把她帶出來,也是一輩子都還不完的恩情。

兩人都沒有計較過誰多誰少,一直都在說向前看,其實說下來,她更該知足。

她能給孩子一個完整的,不受苦難的童年,可以給他最優秀的生活條件,以及物質需要。

最多的,也是最寶貴的,是她的陪伴。

還有什麼幸福的事能超過陪伴孩子從出生到成長呢。

更何況他有兩個爸爸。

——

一樓,李懷德喝著茶,感受著爐火的溫度,愜意又沉醉。

喜得貴子的事,他也曾有過,隻是時間太過漫長,已經衝刷掉了這種愉快的記憶。

孩子長大後留給他的隻是背影和倔強,再不需要他的管束和威嚴。

有的時候他自己也在反思,是不是在對待孩子的態度上有什麼錯誤的地方。

畢竟他也曾如李學武這般,手捧著嬰兒,滿眼喜愛。

“再添些茶吧”

不知什麼時候,李學武已經坐在了沙發上。

可能就是在他剛剛發呆或者看著爐火出神的時候。

“不喝了,喝多了餓”

李懷德微微一笑,放下手裡的茶杯,問道:“感覺如何?”

“嗬嗬~”

李學武笑著喝了一口熱茶,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難免有些激動”。

這麼說著,他又放下茶杯略作靦腆地說道:“前些日子我還笑我大哥來著,嗬嗬”。

“我當年也是一樣,毛手毛腳的”

李懷德目光裡難得的溫厚,好像還沒有從回憶中脫離,或者他不想這麼快消散掉這一絲殘存的快樂。

“唉~歲月不饒人啊~”

兩人坐在這互相沉默了好一會,他這才又感慨了一句。

這一句說完,坐直了身子,才算是徹底蘇醒了過來。

而李學武也從“喜得貴子”的興奮恢複了正常。

“您還正當年,人還沒老呢,心可不能老啊”。

“哈哈~”

李懷德笑過後,無奈搖頭道:“人哪有天天開心,歲月不老的時候,難卻煩心事”。

說完,抬手示意了李學武,問道:“一會兒我跟韓慶偉談一談,供應鏈的事儘早拿下來才好”。

“至於說張長明那邊,你不用等了,他大概是搞不懂韓慶偉,更搞不定市裡”。

“我也這麼懷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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