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開元應該是察覺到了這一點,真正的談不妥,隻能叫了李學武起。
今天與其說是李學武的邀約,不如說是李學武代表紅星廠,正式邀請安德魯的吉利星公司展開商業談判。
對方帶來了完整的商業談判團隊,從這一點就能看出,安德魯很清楚李學武在紅星廠的地位。
李學武既然說了要談判,他要是敢忽視,坑的絕對是他自己。
所以,雙方一見麵,便開始了多種形式的溝通和碰撞。
“聽說紅星廠準備造轎車了?”
安德魯站在招待所的門前,笑著示意了身邊的汽車問道:“是準備製造豪華轎車嗎?”
“嗬嗬嗬——奔馳?”
李學武輕笑出聲,最近怎麼老有人跟他炫耀汽車呢。
上一次是中村秀二,這一次安德魯也來秀,他們倆商量好的吧?
“最新的Benz250SE。”
安德魯微笑著介紹道:“2.5升M129六缸引擎,4速自動。”
李學武點點頭,誇讚道:“很漂亮——是德國車吧?”
“嗬嗬嗬——”
程開元從一旁用胳膊肘輕輕撞了他一下,輕笑著邀請道:“天兒太熱了,上樓談吧。”
他明顯的能看出這位意大利老錢臉上的自豪因為李學武的話僵硬了一下。
李副主任也真是的,這是外商,收拾收拾就得了唄,哪能逮著了往死了收拾啊。
人家誇自己的車很好,你問什麼哪國車。
你都叫出奔馳的牌子了,這不是故意往人家臉上拍巴掌呢嘛。
李學武倒是依舊保持著微笑而禮貌的態度,實際上他更想問問安德魯,是否在奔馳入股了。
這台車又特麼不是你自己工廠生產的,跟我吹毛啊。
我們廠的汽車還都是我設計的呢,我跟誰吹了嗎?
你要說中村秀二跟他炫耀豐田皇冠轎車,他還能忍。
畢竟中村這個老家夥真辦事啊,不僅給了他飛機生產線,還給了他想要的數控加工中心。
所以得了好處的李學武,就允許彆人在他麵前吹吹牛。
像是安德魯這種,上門來要飯的,還特麼敢呲牙?
奔馳轎車怎麼了?
帶天窗加長款就牛嗶了呀,能讓你把這玩意兒開到我麵前都算是我的能量,你跟我裝什麼?
關於外商在內地使用車輛,目前沒有完整的指導方案。
也就是說,如果按照外事館的管理方案,他們是可以擁有自己的車輛,需要懸掛特殊的牌照。
這並不稀奇,外事館有公務車,也有私家車。
雖然都是黑牌子的,但不是所有黑牌子的都是外事牌照。
持外事牌照的汽車也必須遵守國內的交通規則。
抱條狗說自己的車是外事牌照,想要享受特殊待遇的,先問問洋爹敢不敢這麼乾。
外事館的車輛管理是有規範的,隻有外事人員才能申請。
至於說外商的車輛牌照,這得追溯到剛解放那會兒了。
那個時候內地的經濟還不是計劃經濟,有外商在內地經營產業。
這些外國佬自然不可能走路辦公,也是有自己的出行車輛。
遵照那個時候的管理規定,外商同樣擁有車輛牌照申請的權利。
但是現在,十多年過去了,什麼都變了,政策追不上變化。
聖塔雅集團在內地的用車沾著香塔爾的便利了,她男人是外事館的工作人員。
中村秀二等人此前在內地活動,是沒混著車輛的,用的是外事辦事處經濟交流中心的車。
不用懷疑,日本在內地的經濟交流中心建立的很早。
商業貿易往來十分頻繁,每年都會開經濟交流會議。
這一次能從國內運送車輛來內地,還是要沾了桃穀繪裡香的光。
因為她一件事,讓三禾聯合株式會社在內地有了更特殊的地位。
至少是在日本方麵,對三禾在內地的商業活動更加的重視了。
至於說安德魯,他在內地的關係可不算硬,意大利還是六四年年末,才與內地簽署了互設民間商務代表處的協議。
六五年實現了雙方互派商務代表的目標。
真正建立外事交往關係,得三年後呢,所以安德魯來內地做生意沒有問題,想找靠山,不容易。
無論是在津門港停放船舶,還是運送公務車輛進關,都是李學武打電話幫忙協調的。
他在內地,走的其實是紅星廠的關係,是以商業合作為基礎的。
目前內地與國際上的外事交流,還是以商業為主。
這些國家對待內地的態度還不是很明確,但荷包蛋一炸,所有人都知道,與內地的外事關係早晚要正常化。
所以,誰先進來進行溝通和交流,誰就掌握了第一手的信息,會成為雙方進一步合作的橋梁。
這也是外商組建商業旅行團,有這麼多人參加,並且與內地開展了更紮實和廣泛的商業貿易的原因。
似香塔爾這樣有外事關係的,自然要在內地站穩腳跟,以聖塔雅集團為橋梁,幫助她男人獲取更多的正治資源,也能掌握與東方大國的外事交流權威。
沒有外事關係和基礎的,似是安德魯這樣的,也是有正治目的的。
他的家族在意大利也算是老牌兒的資本了,必然是在正治上有更多的訴求。
他在遠東混,如果能在內地站穩腳跟,再關聯港城的基本盤,他妥妥的算是意大利未來在遠東的商業領頭羊了。
連車輛進關都是李學武安排的,來內地經商賺錢,獲取正治資源,在李學武這裡,不是要飯的,是什麼?
不要覺得這個時候的外商很值錢,更不要覺得他們有多矜持。
主動送設備、送技術,並不代表他們是慈善家。
你會認為毛子哥是慈善家嗎?
他們隻是想通過幫助內地建立毛子體係的工業,以達到通過控製工業發展的手段來控製內地的目的。
這種行為和目的引起了上麵的重視和警覺,結果怎麼樣?
當***說不的時候,那些專家和技術人員全撤回去了。
他們不是慈善家,不可否認來的這些人裡有達瓦裡氏,這一次的援建也給內地的工業化帶來了變化。
但是,指揮他們的老玉米已經變質了,這些支援後來也還回去了。
所以說,內地的工業發展是很艱難的,說白手起家也不為過。
處處是陷阱,步步是坎坷。
自力更生,艱苦奮鬥的口號,八個字包含了太多的心酸和苦淚,可也代表了咱們工人級階的堅強意誌。
李學武不會因為外商主動送設備、送技術而欣喜若狂。
不能說警惕和拒絕,但要掂量掂量自己有什麼,能給對方帶來什麼。
這個世界上,從來不會發生天上掉餡餅的事。
如果真的有,餡餅也是陷阱。
把雙方的利益獲取放置在商業溝通和談判上,才是正確處理外事商貿關係的正確途徑。
炫耀、誇大等行為,隻會自取其辱。
程開元是廠領導,要在乎禮儀之邦,大國風範。
但在李學武這裡,不會跟對方錙銖必較,可要教會對方如何做人,如何在內地規規矩矩地做生意。
李學武不知道誰教給他的中國話,但在學說話的同時,也得把中國的核心價值觀和道理教給他。
否則就會像幾百上千年前,火藥、指南針等技術傳到了國外,幾百年後這些人用火炮和艦船回敬。
——
“你說的這些我沒有得到工程技術人員的論證,不好說。”
李學武聽了安德魯的闡述發言後,直接開口道:“相比較貴公司的測繪工程師,我想營城造船廠的建設指揮中心給出的工程方案更具本土施工的適應性吧?”
“我要給你說的,不是驕傲自大,站在我們的國家跟你強調專業歧視,或者其他什麼態度。”
他點了點桌麵,告訴安德魯,道:“無休止地爭論這些小問題,隻會拖垮咱們的合作項目。”
“這麼給你說,我們與法商聖塔雅集團的船舶製造業合作項目已經開始了,吉利星公司還要拖到什麼時候?”
安德魯聽著李學武的法語發言,並沒有識彆性的錯誤,更不用受翻譯的延遲乾擾,第一時間獲取了對方的意見和信息。
他剛剛強調了營城造船廠給出的施工和建設方案上的差異性。
這隻是談判過程中的正常找茬罷了,沒想到李學武的反應這麼大。
“萬噸級船塢的工程建設我們都在做,千噸級的貨船我們就在生產,千噸級以下的漁船和貨船我們已經開始交貨了。”
李學武看著他,說道:“這還隻是試生產期間,您在懷疑營城造船廠的專業性和技術嗎?”
“這麼給你說,紅星廠有再多的工人,有再多的技術力量,也不可能完全投入到船舶工業中去。”
他敲了敲手邊的文件強調道:“內地擁有豐富的人力資源和廉價的勞動力,但這並不代表我們會無休止地招工,我們要對工人負責任。”
“在這裡,工廠是工人當家做主的,我們所代表的,是工人的利益”李學武頓了頓,又說道:“所以,如何施工和生產,我們說了算,因為這是我們要負責的。”
“我現在了解到的,也是營城造船廠提交給我的。”
李學武打開文件看了看,說道:“最遲到10月份,絕對不會超過11月份,海麵上就會結冰。”
“基建部分絕對不能再施工了,你想拖延,那咱們可以慢慢談,我有一整個冬天的時間來跟你扯皮。”
他放下文件道:“條件是在這一期間,我們沒有找到合適的船舶製造合作商,那這個項目明年開工也不遲。”
“李,請相信我們的合作誠意。”
安德魯雙手下按,坦誠地說道:“我們來京城談判,目的就是要儘快把這個項目落實。”
“在遊船項目上,我們的合作很好,雙方的交流和合作都很愉快。”
他抬手示意了隨行團隊,這些人也在點頭。
“營城造船廠的工人和管理層都很謙遜,很和善,給我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安德魯看著李學武,認真地說道:“我們想要與營城造船廠合作,開發輕量級貨船的項目。”
“但是,我們要承擔技術指導和船舶經銷的壓力,我們要對這個項目負責的,你應該能理解我的心情。”
他按了按手裡的方案強調道:“我們絕對是本著認真負責的態度才提出這一技術方案的。”
“我當然相信貴公司的專業態度,但請您理解。”
李學武伸手按在了對方麵前的方案上,輕輕往邊上一劃,文件順著辦公桌劃到了夏中全的麵前。
“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紅星廠有足夠完備的船舶技術專家,您的這份方案,他們會認真審核的。”
他將紅星廠準備的文件推到了對方麵前,敲了敲說道:“現在,我們來談一談輕量級貨船項目的合作方案,真誠且堅決的。”
——
“還得是你啊,商業談判的節奏掌握必須具備外語技能啊。”
程開元感慨地搖了搖頭,對著同行出來的眾人說道:“可見,學好一門外語是多麼的重要。”
“不是為了崇洋媚外,更不是了解外國的時髦文化,而是主動權。”
他手示意了李學武的方向,道:“掌握三門外語,足可以在商業貿易領域獲得第一談判權。”
“所以,我給外事辦的同誌提一條意見。”
程開元點了點沙器之的方向,笑著說道:“不要把眼光局限於對外辦,請教外語的老師多給商業談判團隊上上課,大家也學學外語。”
“謝謝領導——”
沙器之微笑著點頭道:“我們對外辦也有興趣與其他部門溝通和交流呢。”
這會兒太陽還是很足的,要不是招待所門口的大樹,他們是站不住的。
中午的宴會過後,送走了來訪的吉利星公司,眾人就在招待所這聊了聊。
團結湖不算小,站在這要比廠區其他位置涼快不少。
可能是水的比熱容大,吸熱,或者是招待所的綠植更多,遮擋了陽光的反射。
李學武等沙器之說完,這次溫聲提到:“九月一日,紅星廠的職業教育學院開學,全廠的培訓班除了特殊技能培訓外,都會並過去。”
“到時候會有專業的外事人員擔任教員,給大家開課的。”
他笑著看了眾人,說道:“程副主任講的,就是外事培訓班開設的意義和目的。”
“紅星廠目前對外貿易量在逐漸增加,未來會有更多的外商走進紅星廠,與咱們進行交流和談判。”
李學武笑著攤開手說道:“我想,在談判過程中,能夠準確地獲取貿易信息,是談判的必要條件吧?”
“隻有外語培訓嗎?”
有人笑著問道:“國內外的信息差如何拉平呢?”
“尤其是工業上的”他強調道:“看剛剛的談判會上,對方明顯有欺詐的行為和目的。”
“商業合作的整個過程,都會帶有欺詐的成分。”
李學武笑著回答道:“兵不厭詐的道理你應該是懂得。”
“那就是說……”
那人驚訝地問道:“商業談判其實是你騙我,我騙你嘍?”
“哈哈哈哈——”
李學武與程開元對視了一眼,兩人都笑了起來。
眾人理解了,也都跟著笑了。
——
六月十三日,星期五。
紅星廠教育管理處(暫)正式對外公布了廠屬教育機構的招生方案。
前期早有消息傳出,紅星廠要獨立辦校。
從托兒所開始,一直到職業技術學院,垂直體係,直通紅星廠。
也就是說,一名3歲兒童,如果他的父母有一方是在紅星廠工作的,他就可以進入到托兒所開始上學。
從托兒所到育紅班,再到小學、初中、和高中,最後到大專。
托現在教育係統管理現狀的福,紅星廠很容易就拿到了辦校資格。
其實在這個時候,廠辦學校的資格真的很容易。
小工廠都有自己的幼兒園,隻是大專辦學資格的職業技術學院有些費事罷了。
在這個時候,仍然堅持辦學辦教育的,紅星廠引起了全城的關注。
很多人都在購買紅星廠發行的廠報,參看上麵的招生簡章。
相比於托兒所、育紅班、小學和中學的招生需要有父母在廠工作的條件,職業技術學院的招生條件要寬鬆很多。
符合基礎條件,並未對戶口和出身做要求,一切以考試和麵試為條件。
即便內部已經確定了廠職工子女相對會占據更多的名額,可還是以考試成績論高低。
報紙上隻公布了今年的招生簡章,並未確定明年是否還會招錄。
也就是說,所有人都要麵臨今年不考,明年可能不招的局麵。
實際上,李學武做的預算是,連招三年,直到紅星廠的教育係統完成了內循環。
初中畢業生可以報考中專專業,高中畢業生可以報考大專專業。
有人說了,人家都高中生了,可以直接找工作了,憑什麼還要來你這念大專啊。
因為廠報的招生簡章標明了,職業技術學院大專優秀畢業生,會以委培的形式前往鋼鐵學院進行大學教育。
目前,除了已經在大學裡的學生,全國也沒有再進入大學學習的渠道了,紅星廠算是做了一個彎道。
高中生來職業技術學院學習三年,再去鋼鐵學院學習兩年,就能拿到大學畢業證書,享受大學生的待遇。
當然了,前提是你得在畢業的時候,入職紅星廠。
也就是說,大專的優秀畢業生,從一畢業就已經入職了。
隻不過在職期間去往鋼鐵學院進行再教育和培訓。
這種形勢的培訓和教育並沒有違反目前的教育政策。
所以,紅星廠教育管理處的招生開始了,與之相關的乾部電話被外麵的關係打爆了。
都想把孩子送進來,都想讓孩子繼續接受教育。
尤其是得知,紅星廠職業技術學院的教授來源於華清大學、燕京大學、鋼鐵學院、藝術學院、財經大學等名校後,這種情況更熱烈了。
可是,這些托關係的電話打進來,沒有人敢答應,更沒有人敢收錢辦事。
因為根本辦不成,從招生工作一開始,衛三團的駐校代表便入駐了。
而且,有消息說,保衛組監察科的小泰迪們全都出動了。
誰在這個時候撞槍口,誰就是主動給人家送業績的。 txt下載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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