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7章 時不待我(1 / 2)

清晨,幾分清涼,一縷微風,掃徹了房間內的靡靡。

招待所使用了純實木大床,所以厚重中又帶了幾分質樸和自然。

李學武頭腦一片清涼,一夜無夢,睡眠質量嘎嘎好。

他睜開眼睛往下一瞅,乾,誰特彆把我的離子燙梳成了中分的!

“你有點過分了嗷!”

李學武嘴角扯了扯,看著身邊嗤嗤笑的八號技師提醒道:“我可是正經人。”

“你說誰不正經呢?”

於麗哼了一聲,腳上功夫了得,分分鐘,中分又變成了非主流。

“哈哈哈——”

一夜操勞,她心裡的望穿秋水早已釋放一空,頗有幾分灑脫和自在。

就像他昨晚說的那樣,她才二十歲,卻想著六十歲的事。

孩子並不一定是紐帶,以李學武的脾氣,用鋼絲繩都不一定能栓得住他。

李學武能給她的是自在,是一份坦誠的關愛,如果偏偏用不自在逼迫他,那兩人都不會自在了。

“來日方長吧,今天我還得上班呢——”

看著一副朝思暮想,日上一竿、二竿、三竿的八號,李學武掀開被子走去了衛生間。

於麗看著身姿挺括,肩寬腰細大長腿的男人,忍不住爬了起來,踮著腳尖跟了上去。

沒一會兒,衛生間裡便傳來了刷牙的聲音。

《寶寶巴士》!

我愛大牙刷~

我最愛刷牙!

上刷刷、下刷刷,左刷刷、右刷刷,裡麵、外麵都要刷。

水和牙膏彆吞下,我們一起來刷牙,刷的牙齒白花花——

“早啊,於主任——”

歐欣看著從樓上下來的於麗主動打了聲招呼,尤其羨慕對方的一嘴小白牙。

於麗點點頭,隨意地問道:“今天是你值班啊?”

“是,於主任,”歐欣嘴角帶著客氣的微笑,一邊整理著前台的文件,一邊回道:“您有什麼特彆要交代的嗎?”

“沒什麼事——”

於麗往外走了幾步,卻又突然停了下來,轉身對著歐欣說道:“昨晚幾位領導住在了這邊,記得提醒食堂準備早餐。”

“好的,我知道了。”

歐欣點點頭,一邊應著,一邊翻找著前台的備忘錄,

當看見交班組長登記的台賬,目光不由得一凝,倏地抬起頭望向門口。

於麗的身影正邁步下了台階,身姿蕩漾,腳步輕快,神采飛揚。

歐欣隻覺得後槽牙癢癢,怪不得看她今日比往昔更和氣了,原來是有人做了貢獻啊。

夜班組長登記的台賬上,赫然就有李學武的名字。

自從招待所運營以來,歐欣就等著這個名字出現呢,卻遲遲沒有答案。

今天驟然出現,給她的不是驚喜,而是意外。

“哼——”

她輕哼一聲,收拾了前台的淩亂,同辦公室出來的服務人員交代了幾句,便往樓外去了。

——

“嗬——還是早起鍛煉一陣更痛快!”

黃乾用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汗,對著李學武抱怨道:“自從搬回家住以後,我再來這邊就不方便了。”

“你們家老爺子怕你在外麵鬼混吧?”

李學武並未怎麼出汗,他起來的早,在健身館玩了一陣,這才被黃乾拉著來打網球。

彆說,這玩意兒玩起來挺上癮的,尤其是持續出汗,很能讓人有滿足感。

擺擺手,示意了早晨上班的教練員收拾球場,他同黃乾一起,收拾了毛巾往回走。

“我爸我媽開明著呢!”

黃乾哼了一聲,隨後又歎了一口氣,說道:“當兒女的,總得儘孝嘛。”

“我大哥外放,家裡空蕩蕩的,”他解釋道:“白天就我媽一個人在家,要趕上我爸忙起來,晚上都是她一個人。”

“還得說孩子多了好呢。”

李學武笑著說道:“真有孝順的,還知道回去陪爸媽呢。”

“你這是寒磣我呢吧?”

黃乾挑了挑眉毛,問道:“你就認定了這不是我的想法?”

“算你猜對了——”

他在李學武自信的目光中突然笑了,無奈地點點頭,說道:“蘇幼芳獨攬大權,我隻能唯命是從。”

“家有賢妻,不生事端。”

李學武看了他一眼,提醒道:“嫂子是個好樣的,你得惜福。”

“誰說我沒惜福?”

黃乾一抬脖子,強調道:“這也就是拉著你出來喝酒,一般人我都不應的。”

“蘇幼芳說了,得向你學習,”他拉長了語調說道:“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我現在啊,除了值夜班,否則到點就回家吃飯哄孩子。”

他用胳膊碰了碰李學武,笑著問道:“你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這還用堅持?”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看著他說道:“這不就是正常的夫妻生活嘛,我可是正經人。”

“得了吧,我還不知道你的?”

黃乾一臉的不信,撇嘴道:“越是表現優秀,越是包藏二心。”

他壞笑著逗了逗李學武,道:“你彆表現的太過分了,也得給我們兄弟留點發揮的餘地。”

“好啊——”

李學武很痛快地答應道:“今晚還在這,我請客,咱們繼續,誰都彆回家。”

“你這是將我啊!”

黃乾歪了歪腦袋,打量著李學武問道:“真的假的?”

“嗬嗬——”

李學武輕笑一聲,邁步上了台階,迎麵一身藍色工作裙裝的裴培站在一旁等著他們。

“呦,小裴,不是等我呢吧?”

他這麼問著,目光卻是瞟向了身後的黃乾,這小子正一臉的尷尬。

裴培天生的俊冷,帶著一點點生人勿近的氣場,其實是個很敏感的姑娘。

除了跟黃乾說話帶著一點脾氣,對李學武還是十分的親近和客氣。

無他,能留在俱樂部工作,是李學武願意照顧她們。

當初幾人湊在一起,不全是同學和姐妹的關係好,也有對人生的迷茫,抱怨取暖。

對比大院裡其他同學和同齡人,隻有到了這個時候,她們才能體會到俱樂部帶給了她們什麼。

“我好想說就是等您呢,”裴培眼角一撇,示意了吧台那邊輕聲說道:“可我又怕遭人報複。”

“誰這麼大膽!”

黃乾借著她的話,邁步就往裡走,嘴裡咋咋呼呼地說道:“讓我看看……”

他的話還沒說完呢,便被裴培懟了一杵子給憋了回去。

“早飯給你端樓上去了。”

裴培推了黃乾,邊走邊說道:“趕緊洗澡換衣服,你不上班了?”

“我、我自己能行——”

黃乾剛剛就是想擺脫尷尬的處境,沒想到還是沒能逃脫裴培的手掌心。

看著好兄弟一副看熱鬨的表情,他咬了咬後槽牙,一狠心,心道是要死一起死。

他對著吧台裡的歐欣笑著提醒道:“李處長昨天還找你來著,說是唔……”

憋死我得了!

黃乾剛說了半句,又被裴培捂住了嘴,推著他上了樓梯,後背還挨了一杵子。

“哪都有你呢?”

裴培的聲音還能從樓梯拐角處傳來,顯得很是不耐煩。

歐欣剛想跟李學武打招呼,便又聽見黃乾咋呼道:“捅破了窗戶紙,我這是在唔……”

——

“放著吧,我剛剛還想著去食堂吃呢。”

李學武先一步走進了客房,撿了衣架上洗好晾乾的衣服進了衛生間。

歐欣端著一大碗麵條,還有兩樣鹹菜跟了進來,目光像探照燈似的橫掃一片。

嗯,床鋪上被子是亂的,水杯裡有半杯水,兩雙拖鞋用過,床上是……尿床了?

歐欣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隨後又白了,就像她手裡的鹹菜蘿卜條。

聽著衛生間裡的動靜,還是大姑娘的她雖然有了一些常識,可這種場麵還是第一次見到。

心裡又彆扭又忐忑地用指尖捏了被子的一角,遮蓋了那處“尿床”的痕跡。

直到看不見了,她這才鬆了一口氣。

好像報複似的,用腳踢了地上的拖鞋,又覺得不好,伸手把拖鞋擺正了。

這種矛盾的心態讓站在房間裡的她有一種無處下腳的尷尬。

“怎麼站著呢?坐。”

李學武換好了衣服從衛生間裡出來,便見歐欣還站在那。

他笑著問道:“招待所不用你們收拾衛生吧?”

“有專門的衛生清潔人員。”

歐欣語氣有些低沉地回答了一句,眼角忍不住瞥向了床鋪的方向。

一會兒收房的時候,看你怎麼丟臉。

可一想到有人非議李學武,她心裡又有些舍不得。

“麵都坨了吧?要不要我去幫你換一碗?”

歐欣看著李學武同筷子挑起麵條,有些尷尬地說道:“我沒想到你回來的這麼晚。”

“沒事,挺好吃的,來點?”

李學武笑著示意了手裡的筷子,惹得歐欣更加的不好意思了。

“我吃過了,我們來的早。”

歐欣推了推李學武麵前的鹹菜碟,示意他道:“這是咱們自己醃的,你嘗嘗好不好吃。”

“你們工作的夥食怎麼樣?”

李學武看得出她的彆樣心思,怕她尷尬,主動挑了個話題,問道:“趕上這個了不?”

“這是食堂對外的早餐。”

歐欣打量著他的吃相,嘴裡介紹道:“我們一周能吃一回,算改善生活。”

“那得跟於主任說說了。”

李學武一邊吃著,一邊說道:“得給你們加家營養了,可彆餓瘦了。”

聽李學武提起於主任,歐欣便忍不住晃了晃下巴,想要問些什麼。

可理智讓她忍住了,這一句問出來,她和李學武的關係便再無可能了。

“您今天要上班嗎?”

歐欣沒接他的話茬,而是站在一旁打聽道:“今晚還回來這邊嗎?”

“不會是黃乾讓你來問的吧?”

李學武歪著腦袋打量了她一眼,見她錯愕的表情,突然笑了起來。

“沒關係,逗你的。”

他挑了一筷子麵條,笑著解釋道:“早晨跟我抱怨家裡管得嚴,讓我帶他出來玩。”

“然後呢?”

歐欣並不關心黃乾來不來,她隻關心李學武來不來。

“我跟他說,今晚繼續。”

李學武吃飯很快,嘴裡講著,麵條已經進了肚子,就連鹹菜都吃乾淨了。

“他呀,有賊心沒賊膽,還老惦記著,不給他點教訓,他都不知道長記性。”

站起身,去衛生間重新洗了手和臉,李學武嘴裡還叮囑道:“千萬彆給我說漏了啊!”

“哦,知道了——”

聽明白李學武是什麼意思,歐欣心裡的小火苗再次熄滅。

她的語氣有些失落,收拾著桌子上的碗筷,臉上滿是頹敗。

“我就不跟你說謝謝了啊。”

李學武從衛生間裡出來,笑著點了點她手裡的碗筷客氣了一句。

繞過她拿了桌上的車鑰匙,在出門前還特彆示意了床鋪的方向,提醒道:“早晨在床上喝水,水杯撒了,幫我跟保潔同誌說聲抱歉啊。”

“哦、哦,好的——”

歐欣的情緒突然就好了起來,原來是水杯撒了啊,我就說的嘛!

還有那雙拖鞋,應該洗澡的時候換的,哪裡有人來嘛。

她追出了房間,還不忘提醒李學武路上小心。

裴培從走廊拐過來,看著喜笑顏開的歐欣,好笑又詫異地問道:“咋地了?吃香的了?”

“去你的——”

歐欣嘴角忍不住的上翹,一切謎團解開,她現在心情很美麗。

裴培卻是嘴角一撇,翻著白眼嘀咕道:“有色心沒色膽,呀——”

“讓你說!讓你說!”

歐欣臉紅著追了過去,非要掐死這多嘴的烏鴉。

黃乾從房間裡出來,看著打鬨的兩人,忍不住嘀咕道:“紅粉折磨才子氣,最難消受美人恩啊——”

走下樓梯的時候,他對著裴培招呼道:“房間不用收拾,我晚上還住這間房。”

——

馬車夫計劃是什麼?

這是李學武對大胸弟在鋼城工作最為關心的一環。

海上馬車夫,海上馬車營城造船廠已經立項,預計明年就能有結果。

光有馬車哪能行呢,還得有趕馬車的車夫啊。

於麗轉達的消息,借著紅星廠收購奉城一機廠的東風,老彪子算是打通了奉城的關係。

這年月哪都不缺乾黑市買賣的投機分子,這片黑土地上更不缺張萬河那樣的狠人。

並非自黑,東北有著地理和曆史原因,在白山黑水間誕生了太多的狠角色。

以前當然不敢說,就算是李學武這樣的去了也得擱裡頭。

沒錢沒路子,你光靠一張嘴就去忽悠啊,那不得讓人打死嘛。

現在不一樣了,老彪子有著紅星廠的關係,手裡的票子嘎嘎甩,甩得這些人眼睛直迷糊。

能把黑市生意做的這麼好,這麼大,還能洗白了,古往今來都少有。

這些人哪裡見過真金白銀做買賣的老客兒,一照麵便覺得大胸弟是敞亮人。

能不敞亮嘛,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童叟無欺,大方慷慨,手裡還有狠人。

道上都傳,關裡來的老客兒,在鋼城已經站住腳了,現在想要做東三省的買賣。

啥買賣?

這年頭誰敢說給自己做買賣,那不是找倒黴呢嘛。

就連這位,也是打著什麼合作社的旗號,雖然看著手裡有證件,可他們也不傻。

正經人能找到他們嗎?

正經人能找到他們收貨賣貨嗎?

心知肚明點事,不說出來就等於不知道,不知者不罪嘛。

常言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老彪子一上來便挑明了,東北的特產無論什麼,都能收,但要成批的收。

這膽子是真大啊,成批量的出貨,他們也不用乾黑市了,早弄起來了。

起初也不是沒有人懷疑,這小子是來釣魚的。

但茬口和行情都對得上,兩台大卡車停在馬路邊上,你裝車他點錢,一點都不含糊。

有第一個搭個的,就有第二個和第三個。

真要是成批量的走貨,他們哪裡還願意冒著風險趕黑市去。

鑽屯子扒村子,一台二八大杠能馱頭豬出來,兩個人殺好了往車上一扔,啥也不用管了。

這買賣越來越香,湊上來的人也越來越多。

有心眼子活份的,早搭個到跟前,探聽了根底,攀上了交情。

其實狗屁的交情,他們說的跟老彪子扯的完全對不上路。

但沒有關係,鋼城的路能走,奉城的路同樣能走。

有鋼城來的夥計帶話,這奉城當然是無路不通。

不出一個月,奉城就有人來拜碼頭了,四盒禮,係紅繩,要多講究就有多講究。

老彪子倒是很客氣,道了一聲和氣生財,惹得來人心裡踏實了不少,臉上的笑容多了,嘴上的話也軟了。

道上自有規矩,用不著打生打死,看在那四盒禮的份上,雙方都很克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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