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當老彪子提出合作的建議,這些人恨不得拉著他拜把子。
看一看屋裡的擺設,看一看手裡的清單,這些人也知道土特產不值錢,電風扇、收音機更特麼值錢啊!
這是哪裡冒出來的黃四爺啊,倉庫裡紙箱子全是實打實的貨,讓這些人一下子紅了眼。
當然,也不是沒有動歪心思的,隻是這處倉庫在奉城一機廠的大院裡。
彆的且不說,你先過了保衛科那一關。
和氣生財,第一便是以和為貴,光生氣可生不了財。
所以,自此大胸弟退出奉城黑市,拱手讓賢,但也拿到了他想要的。
不做終端,不做零售,這是李學武當初給他們立下的規矩。
這一次完全是為了釣魚,不然你以為老彪子放著鋼城的買賣,來這倒騰黑貨了?
他看不上這點利潤,更不願意擔這個風險。
甚至連釣魚都是合法擺拍的,兩台大卡車是一機廠調來的,兜裡揣著的證明是大食堂開的。
真要遇到盤查,他絕對不會把自己擱裡頭,沒值當的。
渠道,渠道,渠道,重要的話說三遍,大胸弟此來奉城,為的就是特麼渠道!
誰給他賣命他不管,隻要他能賣了對方的命就行。
所以再沒有兩台大卡車收土特產的笑話了,隻有經銷商主動送貨上門,收購站合法經營。
選出來的幾個經銷商,能從老彪子這裡拿到各種物資的經銷權。
怎麼散貨他不管,散去哪裡他不管。
他的目的很簡單,要把這些人的膽子養肥了,胃口撐大了,越大越好。
一等時機成熟了,就輪到他帶著人來收麥子了。
套路很簡單,名單和情況他都有,聯係地方主管部門一抓一個準。
抓到這些人狗急跳牆,無處躲藏,到時候及時雨大胸弟閃亮登場。
台詞他都想好了,隻要有我一口粥,就不會讓諸位兄弟餓死。
什麼?你們想賺錢?
這是當然,都瀟灑慣了,誰會願意跟你這喝粥啊!
我們得吃香的喝大的!
豪氣乾雲,義薄雲天的大胸弟也是道上混的,兄弟們開口了,自然不能拒絕。
他要給眾人指條明路,明路的勁頭是星辰大海。
什麼?你們沒有船?
你看看,這個時候就看出兄弟的重要性了吧!
你們沒有,我有啊!
我有門路搞到船,我出貨,我收貨,你們隻需要把船開過去,再開回來,發家致富海上路,人人都能當首富!
大家都是兄弟,你們從我這裡賺了多少我清楚,船一定合適賣給大家,都是嘰霸兄弟!
奉城的經銷網絡被犁過一茬,該抓的抓,該跑的跑,交道口回收站的入駐便順其自然了。
市場還是那個市場,隻不過是更規矩了,更方便了。
當然了,是交道口回收站方便了。
(你看,我都沒寫回收站全名,誰敢說我水的,你們摸摸自己良心,不會痛嗎?)——
“聽說了嗎?”
彭曉力借著取材料的工夫給李雪低聲提醒道:“師副主任要回來了。”
“誰?哪個師……”
李雪還沒反應過來,直到彭曉力示意了管委辦的方向,這才挑了挑眉毛,問道:“不是說……你咋知道的?”
“不算小道消息,基本上已經定了。”
彭曉力扯了扯嘴角,輕聲解釋道:“聽說是李主任親自安排的,名義嘛——”
他頓了頓,這才哼聲道:“不重要,對不對?”
“工作優秀,思想先進……想要調他回來,李主任有一萬個理由。”
“為什麼?”
李雪看著湊過來的彭曉力,眼神輕掃,不著痕跡地撤了半步。
這又沒人,用不著湊在一起說話,小點聲就是了。
經過了二哥的那次盤問和提醒,李雪也知道注意跟彭曉力之間的距離了。
一個是不想讓他誤會,二一個是不想讓其他人誤會。
彭曉力誤會了要傷心,其他人誤會了要多嘴。
她今年才十七歲,就像她二哥說的那樣,用不著這麼著急地找對象。
家裡沒限製她,更沒提什麼找對象的條件,已經給了她很多的自由。
隻是她二哥提的那個要求,她怎麼想怎麼覺得不對頭。
能站在二哥麵前站直了說話的……彭曉力指定站不直的。
彭曉力都站不直,又有幾個能在二哥麵前站直了的。
有的時候,自己哥哥太優秀了,妹子找對象的時候也犯愁。
“具體的沒法說,”彭曉力還沒覺察到李雪的異樣心思,猶自強調道:“隻可意會,不可言傳,說出來就不靈了。”
“怯——”
李雪抱了文件,瞥了他一眼提醒道:“亂傳閒話,小心領導批評你了啊!”
“我這算情報互通,你不用謝我了。”
彭曉力笑著逗了一句,掃了一眼辦公室裡,趁著這會兒沒人,有些拘謹地問道:“晚上你有空嗎?”
不等李雪回答,他支吾著說道:“朋友送我兩張電影票,你要是有空的話……”
“有空是有空,演的什麼呀?”
李雪瞅了他一眼,問道:“你還有這樣局氣的朋友呢?”
“嗬嗬,他臨時有事——”
彭曉力胡編了個理由,掏出兩張電影票說道:“《平原遊擊隊》,現在隻有這種片子了,還是剛剛複映的。”
“沒意思,我看過三遍了。”
李雪微微一笑道:“你問問其他同事吧,或者叫上顧城。”
她示意了門口進來的男青年說道:“你們倆去看,不正合適。”
說完,抱著自己的文件同顧城打了個招呼便出去了。
顧城看了李雪的背影消失,這才轉過身來,意味深長地打量起了好基友。
“沒想到啊沒想到,你彭曉力竟然有這份小心思啊!”
他掃了一眼對方手裡的電影票,好笑地說道:“我說你死乞白賴地排隊買電影票是為了啥呢,原來是……”
“我就是想自己看,怎麼了?”
彭曉力收起失落的情緒,把電影票揣進了兜裡,收拾著桌上的文件理也不理碎嘴子顧城。
顧城打量著他,問道:“真動了心了?”
“不是我說你啊,你真是狠啊,”他坐在了椅子上,搭著腿微微搖頭道:“不張牙則已,張嘴就往肉上叨啊!”
“我可提醒過你啊,她可不是你輕易能碰的人,這是紅線了,同誌。”
“該乾啥乾啥去——”
彭曉力心裡正煩著呢,抱起文件往外走,嘴裡不耐煩地說道:“嘴嚴實點啊,小心我殺人滅口!”
“你倒是把電影票留下啊!”
顧城敲了敲桌子,不忿地喊道:“活該你……”
一想到好基友現在的心境,本來就是三胖子了,就彆再給一棒子了。
隻是想到彭曉力的心思,他也是搖了搖頭。
正所謂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站在他的角度,旁觀者清,更能看出李雪不適合彭曉力。
彭曉力太油了,在機關裡待了這麼多年,早沒了年輕人的朝氣和心氣。
他自己當然不清楚,更不知道失敗的原因是什麼,絕對跟電影沒關係。
是李雪有自己的目標,也有小姑娘的驕傲,彭曉力這樣的人,眼界和未來已經定型了。
一個一心想考大學,家裡不是大乾部就是大學生的小姑娘,能“自甘墮落”?
當然了,不是說跟彭曉力在一起就是墮落,而是精神層麵的。
兩個人在一起應該是互相支撐,積極向上的,否則早晚得散。
彭曉力身在局中,還沒想透徹,無論他是攀高枝也好,還是真心喜歡李雪也罷。
問題的關鍵不在李學武那,而是李雪這姑娘本身都不會選擇他。
所以說,電影是無罪的,你要是不看可以送給我啊!
好兄弟可以陪著你!——
“機關人事變革的步子可以再快一點,穀副主任。”
李懷德在周一的廠辦公會議上點了穀維潔的名,他手裡的鉛筆敲了敲手邊的文件講道:“再快一點。”
“李主任,組織處這邊已經在推進這項工作了,”穀維潔微微皺眉強調道:“如果貿然加大壓力,我怕……”
“我很理解大家的難處,欲速則不達嘛。”
李懷德點了點頭,但還是講道:“時不待我啊,同誌們。”
他目光從穀維潔這邊掃向班子所有成員,包括回來開會的董文學。
“今年紅星廠接連上馬了幾個大項目,去年立項的項目又接連上線運營。”
李懷德雙手交叉壓在了文件上,很是認真地說道:“不僅僅基層的同誌有壓力,就連我都切實地感受到了這種壓力。”
“委辦組織各部門提交上來的工作報告大家也都看了。”
他示意了李學武這邊一下,又繼續講道:“可以預見的,今年下半年紅星廠的人事形勢要更加的嚴峻,更要經受住考驗。”
“更多的年輕乾部湧現出來,更多的機會展現在他們的眼前。”
他聲音驟然變得嚴肅了起來,鬆開右手握了握拳頭講道:“而基層骨乾的短缺是不爭的事實,年輕人還沒有足夠的經驗和閱曆挑大梁。”
“我們要讓水活起來,把基層需要的乾部從機關選出來,送下去,讓他們鍛煉成長。”
李懷德語速放緩,態度也和氣了許多,他講道:“把更多的年輕乾部提上來,到機關裡磨練性子,學習和成長……”
……
“瞧出來了嗎?”
景玉農放下手裡的咖啡,瞅了一眼辦公桌對麵的李學武提醒道:“來者不善啊。”
“嗬嗬——”
李學武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淡地說道:“您才是來者。”
“我……”
景玉農一口氣噎在嗓子裡,頓時覺得嘴裡的咖啡不香了。
嗯,他送的咖啡一點都不好喝,要不是怕過期,我都懶得喝,哼——
“師弱翁調回來的消息……你不會不知道吧?”
景玉農看著老神在在的李學武,瞧著他裝模作樣就很生氣。
她挑眉問道:“你覺得調他回來是為了什麼?”
“總不是為人民服務的。”
李學武放下手裡的茶杯,抬眼看向對麵,眉目嬌嗔,寒星點點,生氣了?
“李主任早就有心整頓人事工作,您又不是不清楚,何必問我。”
他終究是沒那個硬心腸,把對麵的幽怨當看不見。
“分工調整,我早在電話裡跟您溝通過了,回來以後我也給您解濕了。”
“我不信,”景玉農微微眯起眼睛,看著他說道:“我不信你就這麼服軟了。”
“你也不是第一天上班了,這承諾你也信?”
“信,為什麼不信?”
李學武低眉垂眼地說道:“我這人沒啥心眼子,領導讓乾啥就乾啥,總不能頂撞領導吧?”
“您是知道我的,在基層也好,在機關也罷,啥時候跟領導頂過牛?”
“你說的話自己信了嗎?”
景玉農滿眼無語地看著他,心道是喪心病狂了吧,你連自己人都騙嗎?
折在你手裡的領導有幾個了,你自己心裡沒點嗶數嗎?
你這保衛處之虎的名號是怎麼來的,用得著我提醒你嗎?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
李學武笑著伸出手端起她的杯子抿了一小口,咂麼咂麼嘴,搖頭道:“你得放點糖才行,這原味的能不難喝嗎?”
“放點糖就行了?”
景玉農盯著他的眼睛,嘴角微微扯了扯,說道:“可苦的就是苦的,你讓我如何往下咽?”
牛奶都能喝,咖啡咽不下?
那不一定是咖啡的問題,有可能牛奶喝多了。
“都說您閱曆豐富,看來還沒喝慣這種玩意兒,”李學武調轉杯把,輕輕推了過去,微笑著說道:“新事物嘛,總要有個適應的過程。”
“喝習慣了,也許您就能品味出其中的甜了,就算沒再添糖,也回味無窮呢。”
“哼——”
景玉農彆過臉,看向了窗外,抱著的胳膊擠壓出了一條海溝。
她想了好一會兒,這才又看向了逼著自己喝了牛奶喝咖啡的混蛋。
“你有幾成把握?”
“這玩意兒咋回答啊?”
李學武苦笑著攤開手,反問道:“我說十成您信嗎?”
“你要說,我就信。”
景玉農微微昂起白天鵝似的脖頸,看著他說道:“就看你敢不敢說了。”
“我說了你就信,那我說十成。”
李學武眼睛一眯,隨後嘴角一翹道:“回頭我告訴你,這是百……”
他的話還沒說完,便被對麵透過金絲眼鏡看過來的犀利目光堵回去了。
“五五開吧,”李學武目光撇向了桌角的綠植,依稀記得還是李雪搬過來的呢。
他長出了一口氣,坦然地講道:“人算不如天算,我是人,不是神。”
“你還真讓我體會到了有苦難咽的滋味。”
景玉農端起杯子,並為在意他剛剛喝過的地方,抿過一口後,吐口說道:“那就走著瞧吧。”
——
八月中旬,紅星聯合儲蓄銀行津門分行成立。
辦公樓就在津門貿易管理中心的邊上,本就是一家親,甚至分行都沒設立食堂。
津門水產的張副總很有排麵,當初說了會幫忙,結果真就辦下來了。
貿易管理中心附近的幾處房產在他的斡旋下被紅星廠大手筆收入囊中。
暫時還沒有改造的計劃,僅僅是作為貿易辦公的擴充。
李學武特意打了通電話表示感謝,張長明倒是很客氣,言語間沒什麼討人情的意思。
這不是私事,李學武也是為了紅星廠辦事,就算走了他的私人關係,那也是紅星廠欠他的。
到時候必然要由紅星廠還給津門水產,人情的實惠也是要落在他的身上。
而且,雙方在津門到京城的海鮮供應鏈上還有瓜葛,沒必要糾結這些問題。
所以私下裡兩人的關係越來越好,甚至周小白還從津門帶了他給的特產。
在電話裡,張長明看似隨意,實則故意講了想要找個機會,幫紅星廠這邊介紹津門的領導認識,畢竟是地方關係嘛。
他當然不是發善心,也不是他想約雙方的領導見麵,而是津門那邊有意聯絡紅星廠。
以前小門小戶的,老李在京城還算有幾分薄麵,但在津門地區,那能有啥朋友。
但現在不同了,窮在鬨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嘛。
紅星廠的規模越來越大,消息屢屢見報,貿易管理中心就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如何視而不見。
再一個,紅星廠在津沽港碼頭的貨物貿易量在總體名單上雖然排不上什麼名號,但也要看這些貨物都是什麼,來自於哪裡,銷往哪裡。
紅星廠出口的可不是工業原材料,而是工業成品,購進的多是國內急需的技術和設備。
尤其是港城東方時代銀行正在運作,外彙變成技術和設備進口,使得紅星廠在對內合作上牢牢占據了上風。
上個月召開的汽車供應鏈大會,期間談判的合作意向正在一一落實。
更多的機械加工廠和車企彙入到了紅星廠的大盤當中。
工廠追逐的這些技術和設備通過內部貿易渠道變通給了他們,又變成了資金,流入到紅星廠在聯合儲蓄銀行的戶頭上。
一來一回,出口和進口,紅星廠實現的可不僅僅是雙贏。
核心發動機便是位於津門的貿易管理中心。
李學武倒是不怕人惦記,沒人惦記說明你沒有前途,有人惦記才說明你有潛力。
張長明是虛著說的,李學武也是虛著答的,這件事還得聽老李的。
老李現在同上麵聯係的很密切,誌得意滿。
內部大刀闊斧地進行人事變革,外部緊密聯係確保紅星廠晉級和集團化行動順利,頗有一種時不待我,明天就死的感覺。
李學武並沒有給老李找麻煩,更沒有像某些人期待的那樣跳出來鬨事。
不僅如此,他還安撫了景玉農,保證了三產工業的順利交接。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至少李懷德是這樣認為的。
李學武絕對不會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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