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委辦就是一個小社會,人盯人,人踩人。
她是個女人,剛剛到新單位,自然要麵臨如何打開工作格局的艱難處境。
還得說有領導關照,這格局不是一下子就打開了嘛。
把李學武代表紅星廠管委會的調研和考察工作彙總提煉,形成文字和報告。
文字會以報道的形式刊登在報紙上,廣播裡。
報告會呈現在廠領導的辦公桌上,當領導讀的好,看的好,目光落在文章撰寫人名字上時,她的格局就打開了。
所以,剛剛參加工作的你們,或者剛到一個部門,一個崗位上,如果事業剛剛起步,不妨試試這個辦法。
當然,你可能沒有機會跟隨領導外出,更沒有機會走到領導身邊去聽他的講述。
但他是有公開講話的,就像李學武那樣,在大廳裡並不都是管理中心的班子成員。
你是一個新人,就要有新人的覺悟和態度。
不要怕丟臉,更不要怕人說風涼話。
你把領導公開的講話,把今天的調研工作,把核心思想和業務工作的貫徹和指示精神形成通訊文章或者理論文章,在最短的時間投遞給報紙。
你可能會被拒稿,但萬一通過了,你就成功了。
是的,你就成功刊登了一篇通訊文章,或者理論文章。
領導是要看報紙的,大報也好,還是你們單位的小報也好。
要知道,現在的報紙文章,基本上是誰寫誰看,寫誰誰看,誰看寫誰。
所以,你得相信,跟你同期進來的那些年輕人並沒有這份心思或者能力。
當你的名字出現在領導眼前的時候,你就已經成功了。
他當然不會問你,更不會把你叫到辦公室去誇獎你,這是不可能的。
但隻要你堅持寫,繼續寫,管理報紙的編輯就會記住你,更多的信任你的文筆。
當你的文章和名字頻繁出現在領導麵前時,你說有這樣一個秘書或者文字工作的機遇出現時,他會想起誰?
或者說,當你的名字已經被編輯熟悉,他會不會在日常工作中不經意地表演或者誇獎你?
文筆和文字能力,在很多單位都是關鍵,電腦和手機的出現,其實是弱化了大學生的寫作能力。
畢業的那些人裡有幾個能寫敢寫的,真正會寫的,也不會跟你去爭這個機會,對吧?
所以,當你沒有背景,沒有被潛的實力時,就要給自己創造機會,打造屬於你的人設。
寫作和文字工夫,一般人搞不定,沒耐心,屬於獨特賽道,多寫多磨多練就是唯一的取勝訣竅。
樊華不是年輕人了,也不是第一次擔任副科級乾部,對這一辦法自然熟悉。
李學武在同外商談話的時候,她的神情很是專注,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會過她的耳邊。
能帶著她出來,就是要讓她知道這些,記錄這些,好給廠領導看,給組織看。
不然李學武乘船出海,船上倆老外,他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這就是樊華的作用,她也知道自己的作用。
李學武他們可能在閒扯淡,也可能在扯淡中談工作,她需要把扯淡的話捋平了,用直白乾練的文字表述出來。
同時要側麵突出李學武在此行中的作為和作用,強調他在這次談話中促成的實際工作目標。
如果理解不了她做了什麼的話,就去聽新聞演播,鏡頭裡那些人說的話絕對跟演播稿不一樣。
——
“想都不要想——”
李學武臉上笑著,但語氣很是堅決地拒絕了艾佳青的試探。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在對方稍稍有些懊惱的注視下說道:“天下的生意不能讓您做了。”
“這話說的,好像我是土匪惡霸了,”艾佳青突然地一笑,道:“我這可沒有強買強賣的意思。”
“我當然知道——”
李學武也是灑然地一笑,意味深長地瞥了她一眼,隨後看向史密斯·派克說道:“您要強買強賣,哪裡還用這麼客氣地跟我說,對吧?”
前一句當然是對艾佳青說的,但後一句卻是問向了派克。
這位是港城零售企業巨頭的經理人,也是出賣老東家的內賊。
當然了,他是幫著東方時代銀行在謀求屈臣氏,李學武對他是不是內賊的身份並不在意。
否則早丟他下海了,讓他遊回港城去。
“我雖然不知道你們的體製是怎麼要求和運作的。”
見李學武看向了他,史密斯·派克也知道該他說話了,所以兜著嘴唇攤了攤手說道:“但我不想放棄屬於我自己的那份利益。”
“嗬嗬——”
艾佳青輕笑著,目光不屑地掃了他一眼。
她在港城工作多年,對這些洋鬼子自然很了解,更知道在港城工作的他們是個什麼狀態。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英國並不會把殖瑉地出生或者定居的英國人當做自己人。
是不是很奇葩?
但事實就是如此。
你可能看過那個電影,舞王演的,他的身份是三等公民。
那麼你知道二等公民是誰嗎?
就是出生或者生長、工作、定居在港城的這些英國人。
他們拿著本土的護照,但很難有機會回到本土去,本土隻希望他們努力掠奪殖抿地上的財富。
當然,本土希望財富能回到英國,但這些做事的人就不要回來了,省的惹出事端。
就是這麼奇葩!
更奇葩的是,這些二等公民,比如史密斯·派克對本土的歸屬感也約等於未知數。
就像那本護照,隻有需要它的時候,派克才會記起自己是英國人。
當他需要跟港城本地人做生意,跟李學武交朋友的時候,這身份他會棄之如屎。
所以你能看到,他出賣老東家是一點心裡包袱都沒有。
甚至在李學武問及他意見的時候,他也很坦然地講出了自己的態度。
那就是你們該怎麼分,怎麼鬥,跟我都沒有關係。
但是,不能動我的那一份。
派克就這麼看著李學武,看著艾佳青,把吝嗇和心機體現的淋漓儘致。
艾佳青抿著嘴,忍不住的笑,隻看著李學武的眼睛。
一旁,安德魯很意外地看著幾人,手裡端著的紅酒杯微微晃動,就像他的內心。
“嗬——哈哈哈——”
李學武先是輕嗬一聲,隨後便是放肆地大聲笑了起來。
艾佳青見他如此,也是舔了一下嘴唇,跟著笑了起來。
周苗苗回頭,看著莫名奇妙大聲笑的兩人,以及諱莫如深的意大利人和翻白眼的英國人。
她真是搞不懂,李學武是怎麼參悟學習這種溝通和交流的方式的。
倒是跟李懷德問過,也從他透露出來的隻言片語中學習過,但那些都是皮毛。
她可不敢在這種場合亂說話,連聽著都費勁呢,更何況是說呢。
“你能聽懂他們說了什麼嗎?”
周苗苗湊到了樊華的身後,輕輕在她耳邊問了一句。
樊華回頭看了看她,嘴角一翹,笑著說道:“還行,我聽得懂中國話。”
“嘻嘻——”
周苗苗自然知道她在開玩笑,扯了椅子坐在了她身邊,一副跟她學習的模樣。
樊華卻也沒在意她的湊近,把注意力放回到了領導的談話上。
——
“李,我很確定,”派克看著李學武的眼睛說道:“她的目的絕對不僅僅是這些。”
就在艾佳青叫了安德魯去吧台那邊談話的時候,派克湊到了李學武的身邊。
兩人坐在沙發上,視線正好能看見吧台那邊。
“東方時代銀行的婁小姐跟我說,五豐行會介入到收購案當中。”
派克抿了一口紅酒,很是皺眉地說道:“我想這不是什麼好事。”
“你應該知道,覬覦這份蛋糕的是誰,”他很直接地說道:“五豐行的入場會給這個項目帶來更多的不確定性。”
“蛋糕隻夠一個人吃的,可當他的朋友帶來了一大群朋友或者巨鯊……”
派克的話隻說了一半,便攤了攤左手,沒再往下說,因為李學武已經明白他要說什麼了。
“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李學武轉過頭,看著史密斯·派克說道:“團結就是力量。”
“哦——”
派克是真洋鬼子,但他懂中文,當然知道李學武這句話的意思。
李學武笑了笑,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我再教你一句,攘外必先安內。”
“哦!我知道這一句!”
派克突然坐直了身子,一邊重複著“攘外必先安內”這句話一邊放下手裡的酒杯,自信地看著李學武說道:“這是你們常先生說的,對吧!”
“哎!彆罵人啊——”
李學武哭笑不得地強調道:“什麼叫我們的常先生啊!他不是我們的!”
“還有,這句話他是說過,但不是他第一個說的,道理就是這個道理。”
他拍了拍派克的膝蓋,語重心長地說道:“無論到什麼時候,我和她都是一家人啊。”
“這話我愛聽——”
艾佳青端著酒杯款款地走了回來,就坐在了李學武的斜對麵,笑著說道:“敬一家人。”
李學武端著茶杯苦笑著說道:“一家人也不用這樣吧?”
“哦——我懂了——”
派克皺著眉頭想了好一會,這才眼睛一亮,笑著說道:“攘外必先安內!”
他指了指艾佳青對著李學武說道:“她是你的內人,對吧?”
“哈哈哈——”
李學武突然的一愣,隨後便大聲笑了起來,在艾佳青橫眉怒嗔的表情中,笑的是那麼的放肆。
而艾佳青也惱羞成怒,使勁拍了李學武的大腿,嗔道:“這是你教給他的,對吧?”
“不不不,這是我自己想出來的!”
史密斯·派克還不滿意了,認真強調道:“我很懂中文,你騙不了我的。”
“確實,你確實很懂——”
李學武給他豎起一根大拇指,笑著說道:“就連我都甘拜下風了,哈哈哈!”
“你還笑——”
艾佳青嗔著瞪了他一眼,看向史密斯解釋道:“內人不能隨便用,這是妻子的意思!”
“啊?啊?是——是真的?”
史密斯·帕克故作驚訝地看著艾佳青,攤開手一臉不敢置信的模樣。
而艾佳青卻是白了他一眼,洋鬼子也不都是直心眼,鬼著呢。
在港城生活工作了這麼多年,你特麼也好意思裝不懂內人是什麼意思?
“你聽他說了吧?”
艾佳青沒搭理裝模作樣的史密斯,而是看向了李學武,正經地說道:“關於屈臣氏收購案的事。”
“當然,好像不太妙啊。”
李學武坐直身子,把手裡的茶杯放在了小幾上,疊起右腿說道:“我可不覺得是我們的問題。”
“我也沒說是你們的問題。”
艾佳青臉色很是不好地說道:“但沒有我們,你們的問題更嚴重。”
“所以呢?”
李學武攤了攤手,看著她問道:“連屈臣氏的問題都沒有解決清楚,就來惦記汽車和船舶的問題了?”
“這是兩碼事,我跟你說正經的。”
艾佳青微微皺眉道:“你們可能被盯上了,我們入場隻是刺激了這種矛盾,早晚要出現的矛盾。”
“你說的這些我都不懂,”李學武看著她的眼睛說道:“酒要一口一口地喝,飯要一口一口地吃,事要一件一件地辦。”
“你最好能告訴我,屈臣氏的事到底能不能辦。”
他很認真地對艾佳青說道:“如果辦不到,趁早撤,咱們還是合作夥伴,不要影響了其他合作關係。”
“你放心,這件事我會給你個滿意的答複。”
艾佳青一口喝了杯中的紅酒,看著史密斯·派克說道:“我用五豐行的名譽保證。”
說完,又看向了李學武問道:“現在能談談其他的問題了嗎?”
——
“歡迎,歡迎啊——”
徐斯年笑嗬嗬地站在碼頭,很熱情地同李學武握了握手。
同時,眼睛也瞟向了船上,那一瞬間閃過的身影。
“彆亂看啊,小心長針眼——”
李學武笑著懟了懟他的肚子,開玩笑道:“這麼晚了不會就為了等我呢吧?”
“這還用說?”
徐斯年收回了看向船上的目光,笑著同紅星廠其他隨行人員握了握手。
“走吧,津門那邊來電話,說你們還沒吃飯是吧?”
他笑著招呼道:“飯菜都已經準備好了,就等你們了。”
“嗬嗬——”
李學武輕笑著走在他身邊,問道:“這麼殷勤?”
他抬起手看了看手上的時間,示意給徐斯年問道:“快十點了,還幫我們準備了飯菜?”
“瞧瞧,什麼話到你嘴裡就不是話了。”
徐斯年笑著拍了拍他的胳膊,說道:“你來了,我還能讓你餓肚子嗎?”
這麼說著,還躲著眾人眨了眨眼睛,手上的小動作可是不少。
“哈哈哈——”
李學武今天實在是高興,笑聲不斷,爽朗的很。
他回頭對著樊華等人說道:“既然徐主任盛情相邀,咱們也不能不領這個情了。”
“明天談話的時候注意點分寸,彆給咱們徐主任難堪啊,不然這頓飯他得心疼死。”
“你看看,這話說的——”
徐斯年笑著對眾人擺了擺手,道:“不用聽李副主任啊,我可沒那個意思,都是他曲解我。”
“我是一片真心啊,你們來了,就是我的娘家人啊,對不對!”
他招呼了一聲,惹得眾人跟著笑了起來,現場的氛圍倒是很好。
李學武把他的心思挑明了,讓隨行來的乾部和乾事們不用猜測,更不會忌諱了。
而徐斯年把話兜了回來,既表明了態度和立場,也把向大家示好的意思表現的更委婉了一些。
幾台車從碼頭離開,剛剛停靠的遊艇也再次離開,帶走了沒有下船的派克和艾佳青等人。
該談的事談完了,還下船乾什麼?
他們都有“腳不沾地”的理由,也沒有必要讓李學武難辦,讓徐斯年難堪。
小車隊直奔營城造船廠招待所,李學武和徐斯年就在第一台車上。
“太突然了,你咋想的?”
徐斯年看了看李學武,問道:“形勢嚴肅到這種地步了嘛?連你都需要……”
“彆亂猜啊,無中生有。”
李學武瞅了他一眼,深呼吸了一口氣,說道:“廠裡最近的動向你都知道吧?”
“嗯,嗯?”徐斯年剛順勢答應了一聲,可隨即又覺得不對,看著李學武問道:“你說的是……”
“跟我裝糊塗?”
李學武輕笑一聲,看向了窗外的夜景,營城造船廠日夜兼工,同京城生態工業區一樣在搶工期。
他頓了頓,說道:“師副主任從你這裡回去,你倒是不聲不響啊?”
“你是說這個啊……”
他剛想解釋,便見李學武回過頭,直勾勾地盯著他,嚇了他一跳。
嘴裡要解釋的話也被打斷,重新咽進了肚子裡。
這是對他的警告,不要糊弄,想清楚了再回答。
“我說我不知道,你信嗎?”
徐斯年苦笑道:“他在我這,我要防著他,誰跟他接觸我都要問清楚。”
“但是——”
他認真地看著李學武,說道:“我就是不知道他是怎麼回去的,可不可怕?”
“可怕的不是他,也不是他怎麼回去的。”
李學武聲音幽幽地說道:“是領導還記得他啊——”
今天寫了一小段,算是我曾經的心得吧,送給年輕人,祝各位大佬飛黃騰達,步步高升。 txt下載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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