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小白,買摩托車了?”
於麗笑著打量了她一眼,尤其是她身邊的那台彗星摩托車。
現在這款摩托車在年輕人的群體裡很受歡迎的。
你要說自己是混頑主一撥的,且是後麵跟著的小嘍嘍,那沒關係。
因為你騎自行車大家也都覺得是天經地義的,甚至覺得你應該在地上跑才對。
但是,隻要你想在這一撥人裡混的開,有麵子,那必須整一台。
無論是頑主還是老兵,尤其以老兵更甚,他們更有錢,更愛麵子。
在老兵的眼裡,麵子無非就兩個,一個是穿在身上的,一個是騎在下麵的。
是車子也好,還是婆子也罷,都一樣。
於麗是很想買一台摩托車的,李學武要給她買,她卻是給拒絕了。
當然,她的工資攢下來也足夠了,況且還有優惠價格呢。
隻是猶豫到現在,她還擔心自己騎著一台摩托車上下班會不會太招搖了,而且冬天裡實在是太冷了。
所以,這個想法從七月份一直猶豫到了現在,一直都沒買上。
她在等,等更多的人買摩托車,等大街上有更多的摩托車出現。
今天見著周小白騎了一台,還是這座大院裡她認識的,第一個騎的。
所以比較好奇,這會兒看著白色的車身,以及小巧的結構,心裡跟貓爪似的癢癢。
周小白並不是喜歡炫耀的人,更不會與誰進行攀比。
她從小就有這個資本,生活的環境也無需她主動炫耀和攀比。
麵對於麗,她從來都不會表現出驕傲的出身和更高的學識。
對方所擁有的親和和能力,恰恰是她需要學習和借鑒的。
所以於麗表現的親近,她也表現的親切。
“姐,試試?”
她倒是很大方啊,抬腿下了摩托車,轉手就交給了於麗。
於麗接在手裡,笑著說道:“摔了咋整,這麼不小心呢。”
“嗨,這都是塑料的,輕易摔不壞。”
周小白不是很懂摩托車的情況,但架不住李援朝等人天天在她耳朵邊上嘮叨啊。
這會兒推著於麗坐上了摩托車,然後教給她如何掛擋,如何加速。
當然了,也沒忘了教給於麗如何停車,捏刹車。
彆看才是50CC的機器,但這玩意架子小,量級輕便,擰油就跑。
尤其是女同誌騎著,速度很是能達到一百左右。
你想想,這小玩意兒速度乾到一百,一般的公路都支撐不起。
大廣場那種光滑的道路吧,否則超過七十邁都得坐過山車。
“真靈巧,還挺好騎的!”
於麗在周小白手把手的教授下,就在門口停車場附近,圍繞著花廳轉了兩圈,這才笑嗬嗬地停了下來。
這會兒巡邏的保衛,上班的服務員和教練員,以及來訓練的會員,路過這裡的時候紛紛出言打趣兩人。
趙老四抱著胳膊站在保衛室門口,笑嗬嗬地起著哄,時不時地還給鼓鼓掌,玩鬨幾句。
於麗邁腿跳下摩托車,笑著將車子交還給周小白,嘴裡問道:“多少錢買的?用到優惠政策了嗎?”
“小白騎車還用自己買?”
趙老四溜達著走了過來,羨慕地摸了摸摩托車的車把,嘴裡逗趣道:“多少四九城的青年俊傑巴不得主動獻殷勤呢!”
“就是沒排隊啊,要是排隊,還不得從咱們大門口,排到西直門外去啊!”
“去你的——”
周小白嗔了他一句,轉頭看向於麗解釋道:“是有人要送我來著。”
“誰?張海洋?”
趙老四對周小白的追求者門清,這會兒嘰咕眼睛笑問道:“還是那個天天等著接你下班的鐘悅民?”
“你知道的挺多啊——”
於麗瞅了他一眼,好笑地問道:“該不會……你也對我們小白有意思吧,不然天天盯著她乾啥呀?”
周小白知道於麗是在開玩笑,便順著她的話,笑而不語地看向了趙老四,好像很期待他的回答似的。
原本是來看熱鬨的,卻被兩人給逗了,趙老四能吃這個虧?
“嗨,我這點心思怎麼都藏不住,卻是叫您給看出來了。”
他故作羞澀地說道:“誰見著小白會不喜歡呢,不喜歡的是孫子!”
“哈哈哈——”
雖然知道趙老四是在玩笑,可周小白依舊很開心。
尤其是心裡想著的那個,要是他知道有人在罵他,會是怎樣的表情?
“然後呢——”
於麗眼神彆有意味地瞧了趙老四一眼,轉頭看向周小白問道:“然後怎麼著了,到底是誰給買的啊?”
“我自己買的啊,”周小白傲嬌地晃了晃腦袋,講道:“我本來就不差這個錢,隻是一時用不到而已。”
她噘了噘嘴,氣呼呼地說道:“還說呢,買完我就後悔了。”
“我跟他們置這個氣乾嘛,一點意義都沒有,白白浪費我四百多塊錢——”
“怎麼了這是,為啥啊?”
於麗皺眉問道:“跟誰啊這是,咋還整出氣來了?”
“還不是鐘悅民他們——”
周小白提起這個就生氣,剛剛炫耀摩托車的勁頭全沒了。
將車把遞給了趙老四,顧也不顧自己的車,挽著於麗的胳膊邊往回走邊說道:“非要送我摩托車。”
“要是他自己買的,我都不至於跟他們置這個氣,關鍵是……”
“啥玩意?借錢買的?”
於麗聽了周小白的吐槽,好笑又好奇地問道:“他們不是賺錢了嗎?”
“是賺錢了,可賺的快,花的也快,您還不知道他們的?”
周小白翻了個白眼,道:“隻要兜裡有了錢,最先想到的便是吃。”
“瞧他們一個個的,仨月才,臉都吃圓了,全喂飽肚子了。”
她有些不耐煩地說道:“我倒是好心拒絕了他的贈禮,說了我不需要這個,請他好好工作。”
“真是沒想到,他們哥們給我來這麼一出兒,我成什麼了我!”
“好好的,彆生氣——”
於麗勸了勸她,道:“就因為這,便自己買了台摩托車?”
“我就是想讓他們看看,彆老以為有倆錢兒了就可以為所欲為。”
“嗯,有誌氣——”
於麗點點頭,心想這位大小姐的誌氣還不是李學武給撐得腰。
這算什麼誌氣啊,真是置氣。
——
“介紹一下,部裡工作組的楊駿組長,你還沒見過呢吧?”
李懷德見李學武過來,主動給他介紹道:“這是我們委辦副主任李學武同誌,他還兼著保衛組的工作。”
“楊組長您好,我是李學武。”
李學武笑著主動握住了對方伸過來的手,笑著打了聲招呼。
從李懷德介紹的話語裡便能聽得出一二分彆有意味。
李學武的主要職務從保衛組負責人悄悄地轉換成了兼管。
也就是說,他的正職成了委辦副主任,兼職成了保衛組第一副組長。
你還彆說嘿,這麼一介紹,保衛組的複雜情況頓時清晰了不少。
特殊時期,廠管委會加強對安全的管理和領導,安排委辦的一名副主任擔任保衛組的副組長,情有可原。
雖然廠機關裡的乾部都清楚李學武的基本盤在哪裡,但工作組就是挑不出相關的毛病來。
“早就聽說紅星廠有一位青年俊傑啊,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楊駿的話風雨不漏,態度上顯得很是熱絡,好像很和氣一般。
但就李學武所知,這位也是一頭笑麵虎,名聲都不如他好呢。
“您過獎了,”李學武笑了笑,客氣道:“青年是青年,俊傑不敢當,還需要多學習和鍛煉。”
“太謙虛了吧——”
楊駿鬆開了握著的手,給身邊站著的兩位介紹道:“你們應該聽說過,工安部最年輕的刑偵專家。”
“咱們係統裡他應該是少有的,同時帶著副團長職務的乾部。”
他很是欣賞地打量了李學武一眼,講道:“榮譽很多,能力很強,思想很穩,尤其是業務能力。”
“我聽說過您,”被他介紹的兩個人,其中一個主動伸出手同李學武打招呼道:“組織處蔡之行,這次入駐紅星廠工作組的副組長。”
“蔡處長您好,多多關照。”
李學武笑著同他握了握手,很謙虛地客氣了一句。
蔡之行鬆開手,他身邊站著的另一位則同時伸出了手。
“督察處,周澤川,這次工作組的副組長,幸會。”
“您好,周處長,歡迎來紅星廠工作。”
李學武笑著握了握手,把歡迎的話放在了最後一位身上。
周澤川眼眉挑了挑,言語不多,但目光卻是很會參悟人的樣子。
工作組一正兩副的負責人,李學武在工作會議開始前認了個全。
“前些天鋼城和營城有業務工作,我讓他跑了一趟。”
李懷德見幾人互相介紹完,便主動幫李學武解釋了一句。
“剛回來是吧,沒關係的。”
楊駿笑了笑,講道:“我們就是下來看看,畢竟領導有要求嘛。”
“千萬不要因為我們而耽誤了廠裡的工作,平日裡該怎麼樣,現在還是怎麼樣。”
他看向身邊的兩位副組長說道:“領導講,我們的工作要講究方式方法,多用耳朵少用嘴嘛。”
“您太客氣了,”李懷德嗬嗬笑著,道:“我還想多聽聽您的寶貴意見呢,您可千萬彆藏私啊——”
“哈哈哈——”
會議室旁邊的小休息室內,一眾人或坐或站地說笑了起來。
主要還是楊駿和李懷德說,其他人附和或者插上兩句。
李學武個子太高,知道站著容易引起話題,便主動找了個角落坐下。
楊駿笑過之後,擺了擺手,語氣很是誠懇地說道:“實話實說,紅星廠發展的很好,這是領導講的。”
“我們來之前,領導千叮嚀萬囑咐的,千萬不能給企業找麻煩。”
他緩緩點頭道:“我跟組裡開會也是這個意見,按照工作流程走。”
“我們就是想看看,紅星廠平日裡是怎麼工作的,就這麼簡單。”
“您放心,我們不是來找茬的——”
副組長蔡之行玩笑道:“人家一說工作組來了,如狼似虎的。”
他用手背輕輕碰了一下楊駿的胳膊,道:“我們成什麼了?鬼砸?”
“哈哈哈——”
這個玩笑並不好笑,但屋裡的人卻都笑了。
楊駿更是笑著點了點他,最後強調道:“還是有些同誌在以往的工作中沒有樹立好應有的形象,對吧?”
“引以為戒,引以為鑒啊。”
蔡之行點頭附和道:“不都是所有的企業都需要監督和整頓。”
“像是紅星廠這樣的先進企業,更應該發現和尋找成功的秘訣。”
“沒錯,之行同誌說的好。”
楊駿看向李懷德說道:“所以請李主任也不要藏私啊,把紅星廠發展的秘訣讓我們看一看,學一學啊!”
“哈哈哈——”
李懷德大笑著,眼睛不經意地看向了李學武這邊。
李學武也是正在笑著,兩人的目光短暫地交彙,互相通報了心得。
(李懷德:這話你信嗎?)
(李學武:我信個der啊!)
——
“李副主任坐這邊——”
會議即將開始,李學武隨著一眾領導從小休息室出來,往會議室走。
剛進門,領導們習慣地往前走。
這年月開會普遍沒有名牌,但紅星廠有,可隻會在重要場合使用。
平日裡的班子會或者工作會,大家都知道在哪入座,更沒有外人列席,所以很少擺名牌在桌上。
今天同樣沒有,因為工作組的三人殺了李懷德一個措手不及。
本來今天的會議,對方並沒有提出參與或者出席的申請。
會議開始前,三人便上了樓,遇到李懷德便隻能捏著鼻子認了。
他想著今天有工作組的人在,便拿著自己的筆記本挑了靠後的位置。
可誰承想,他想讓位置,還有人惦記著他,替他占著前麵的座位呢。
師弱翁,委辦副主任,主管委辦組織工作,當然也包括組織會議。
這會兒正笑嗬嗬地站在李學武平日裡坐的位置後麵看著這邊。
很意外的,會議室內突然安靜了下來,有人驚訝,有人皺眉。
當然,這種場麵永遠都不缺少看熱鬨不嫌事大的。
“李副主任平時的位置。”
程開元很主動地為有些愣神回頭看過來的楊駿組長做了個介紹。
他表情很是玩味,又好似委屈和無奈一般,讓人回味。
楊駿、蔡之行、周澤川三人都已經走到了前麵,正往這邊看著。
他們也是很意外,紅星廠的班子會議竟然會出現這種情況。
而再看老李的臉色,這會兒已經陰沉了下來,看向師弱翁的眼神裡帶了刀子一般地刮過去。
隻是,師弱翁這會兒好像視而不見,又好像沉浸於熱心幫李學武占了位置的喜悅當中。
會議室內了解這一出的人都知道,當初李學武以退為進攆師弱翁出門,今天師弱翁就來了一招釜底抽薪,當著工作組的麵掀開李學武的老底。
所有人都拭目以待,想要看看師弱翁今天該怎麼死。
當然是師弱翁死,誰會懷疑李學武處變不驚的能力。
二十一歲乾到了現在這個位置,要沒有幾分手段,可能嗎?
所以班子成員,同李學武關係再好,這個時候也隻是皺著眉頭,冷漠地看著師弱翁。
幫李學武說話,這是不存在的。
這個時候說話的人,不是李學武的朋友,而是敵人。
李學武就在紅星廠眾人期待,工作組三人怪異的目光中,瞬間挪動腳步往前走,嘴裡更是笑著招呼道:“辛苦了,師副主任——”
電光石火之間,眾人眼神和心態的變化都沒有兩秒鐘,他便行動了。
就這樣坦然地,直接地走到了自己的位置,還有心同師弱翁客氣了一下。
當然,這份客氣裡少了些許眾人期待的火藥味,多了幾分輕視和不屑。
師弱翁站在他身邊,好像下屬一樣,得到了領導的肯定還不滿意。
李懷德緊皺的眉頭瞬間鬆開,眾人也一副好戲真快的遺憾。
隻是目光交錯,瞬間恢複的寒暄和落座場麵,再沒有給師弱翁半點關注。
他成了今天會議開始前的意外,也在這場故意營造出意外中成了那個誰都知道結果會是如此的小醜。
大家當然知道他會出醜,就是想知道李學武會以哪種形式收拾他。
最後,無視成了李學武展示自己高超組織能力和應變能力的法寶。
——
剛剛在會客室,已經對他的出現表現出了十分關注工作組三人在落座時悄悄對視了一眼,內心裡紛紛決定,要把這種關注再提高兩分。
不拿出十二分的關注度,真不一定能看得清對麵坐著的這位青年俊傑。
其實想想也能知道,年紀輕輕就能坐到李懷德的身邊,力壓管委會其他領導,這是何等的威風。
回過頭來說,這是威風嗎?
到了這個層麵,威風有用嗎?
他們幾個能代表部裡下來做調研,可不是酒囊飯袋,垃圾廢物。
不管那位師副主任打的什麼小心思,他們今天隻是看到了,聽到了。
而李學武的坦然和自信,倒是讓三人刮目相看。
青年人的朝氣和正直,一下子就體現出來了。
而在隨後的會議中,李學武表現出來的能力和氣場,徹底讓三人明白了,為什麼他會坐在那個位置上。
今天的李學武,不僅僅是工作組的三人,就是其他管委會的領導都能感受到他的火力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