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學武和段又亭正在辦公室聊著這邊審訊的事情,門口傳來了敲門聲。
這倒是讓李學武和段又亭微微一愣,兩人對視一眼,都沒說請進這類的客氣話。
因為兩人在單位裡都有自己的辦公室,而這裡卻不是兩人中任何一個人的。
彼此都客氣著,想著由對方開口。
就在李學武和段又亭無聲地推讓這會兒,門口再次傳來了敲門聲,而伴隨敲門聲一起傳來的是閆解成的聲音。
“科長,科長?有人找”
“嗑當”
閆解成的後半句話還沒說完,李學武便拉開了門。
“怎麼了?”
李學武的話問完,也不等閆解成解釋,便看向閆解成的身後。
原來是李學武的三弟李學才帶著丁萬秋站在院子裡。
而站在街道裡院兒門口的是於麗,這會兒正有些拘謹地看著這邊。
“丁大哥,你怎麼來了?”
閆解成見李學武跟來人打招呼,便閃開了身,讓李學武出門。
李學武對著丁萬秋拱手問候道:“丁大哥過年好,我這邊還說呢,想著找個空閒時間去給您送年禮兒呢,可是工作一直在忙,也沒倒開身兒,不想竟在這兒遇見了您”。
丁萬秋滿臉惆悵地給李學武回了一個拱手禮,用著哀求的語氣說道:“李科長,我是專程來找你的,兄弟這次是有事相求,萬望兄弟出手相助啊”。
“丁大哥客氣,咱哥們兒沒得說,隻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幫”
丁萬秋聽見李學武說的這話,心裡“格登”一下。
都是成年人,丁萬秋更是比李學武大了一輪還多,好賴話還是聽得明白的。
這求人辦事兒,聽得懂回話才是根本。
李學武一見麵便開始說客氣話兒,而且最後還把話兒給堵住了。
“李科長”
“丁大哥這邊走”
李學武不能跟丁萬秋在院裡一直客氣著,也不能在院裡說什麼話。
這會兒坐在屋裡的段又亭出來了,李學武便將丁萬秋讓進了辦公室。
讓丁萬秋先走,李學武轉身對著站在身旁的李學才說道:“找乾媽去了嗎?”
“還沒有,我們也是剛來”
李學才看了看自己二哥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問道:“二哥,我是不是給你惹麻煩了?”
好像怕李學武責備似的,李學才急忙解釋道:“他說他是上次請你的那個人,有急事找你,我就帶著他來了,我不知道他.”。
“好了”
李學武拍了拍李學才的肩膀道:“乾媽回家一趟,得九點多才能來,你帶著於麗嫂子先去門口張大爺那兒等一會兒”。
“二哥”
見李學才還是猶豫,李學武抬頭示意了一下道:“去吧”。
對著李學才說完,李學武又對著站在一邊的閆解成交代道:“帶他們倆先去門房等”。
說完了話轉身進了辦公室。
其實李學武知道丁萬秋是來乾什麼的,從在段又亭的那個本子上看見周常利的名字,就知道丁萬秋可能會來撈人。
是拒絕也好,是幫忙也好,都不能直接回了丁萬秋或者直接答應。
前者不是辦事的方法,後者顯得自己太不值錢了。
等進了屋,李學武倒了一杯熱水端給了滿臉焦急神色的丁萬秋。
“彆著急,有事兒慢慢說”
丁萬秋倒是客氣著接了李學武的水,道:“不必麻煩,你也怪忙的,我幾句話就能說的明白”。
等跟李學武就了座,這才繼續說道:“我那師侄,就是上次咱們一起搭手的那個,昨晚在這邊玩兒,今天他們家找到我這兒了,我一打聽,是昨晚被帶到了這邊兒”。
見李學武沒有驚訝的神色,丁萬秋知道李學武早就知道這個事情了。
“兄弟,上次和上上次,我都警告過他了,他一定是不敢招惹你的,你看這裡麵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
“我知道這個事情”
李學武倒是沒想著裝作不知情,可也沒有多說什麼,而是對丁萬秋實話實說。
“但是我沒有見到他,既不是我抓的,也不是我審的”
丁萬秋見李學武的表情就知道李學武沒有欺騙他,但李學武是這次行動的總指揮,這件事兒可是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兄弟,我知道你”
“丁大哥”
李學武擺擺手打斷了丁萬秋的話,很是認真地說道:“我知道,你可能聽誰說了,說是我有權力,說我是這次行動的總指揮”。
見丁萬秋點頭,李學武繼續說道:“我是有這個能力,我不跟你打哈哈”。
“兄弟,他還小,還是可以教育的”
“嗯嗯”
李學武點點頭說道:“我相信每個人都可以被教育成好人,可問題是誰教育啊?”
李學武對著丁萬秋正色地說道:“即使我這一次幫你把他撈出來了,是你負責教育他還是他的父母教育他?”
“這”
李學武的這句話倒是把丁萬秋問住了,因為他就是周常利的師叔,又不是周常利的爸爸,這事兒誰敢作保啊。
李學武眯眯著眼睛說道:“我看過他的審訊記錄,頑固,拒絕交代事實,他的錯誤咱們且不說嚴重不嚴重,單說他的態度,這可是個問題,你能撈他這一次,那下一次呢?”
“哎~~~!”
丁萬秋歎了一口氣說道:“我這不也是看著他們家著急上火嘛,他們家長求到我這兒了”。
李學武將茶幾上的水杯往丁萬秋麵前推了推,然後說道:“這個事情我的建議是相信街道,相信所裡,也要相信我們,我們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
說著話,李學武指了指窗外說道:“你看,很多沒有問題的同誌隻要將問題交代清楚就可以走了”。
這倒不是李學武胡說,畢竟抓的這麼多人裡,案情有輕有重,總有個彆的因為事情小,補救及時,願意接受處罰,所以出去的時間也早。
丁萬秋顯然也看見了院裡往出走的人,可抓了這麼多人呢,能走出去的也就小貓兩三隻。
怎麼不說往車上押的那些蒙頭怪呢。
“我相信,我相信”
丁萬秋嘴裡不斷地說著相信的話,可是臉上的表情卻是愈加顯得著急。
因為他就遇見過這麼跟他回複的,結果與想象天差地彆。
“李科長”
李學武這是第三次聽見丁萬秋叫自己李科長了。
“丁大哥,雖然今天我在執行任務,但是你既然找到我這來了,我不能不給你這個麵兒,這樣”
李學武湊近丁萬秋小聲地說道:“他的事情我盯著點兒,得吃點兒苦頭兒,不然他不長記性”。
得了李學武一個不是承諾的承諾,丁萬秋反而放下了心。
人就是這麼奇怪,不信正經話,偏偏相信李學武這樣不正經地說出的話。
丁萬秋就以他那所謂的江湖經驗評判李學武的話可信不可信。
李學武這麼一說,丁萬秋覺得李學武給了他好大的麵子,這件事兒李學武一定會幫他辦。
“謝謝李”
“哎!”
李學武一把拉住了丁萬秋的手笑著說道:“您要是再叫這個李科長,彆怪兄弟我急眼啊,沒這麼交朋友的”。
“嗬嗬嗬,那就謝謝兄弟了,哥哥我一定記你的情”
丁萬秋才不會相信李學武這句話,這李科長以後該叫的時候還是得叫。
彆看現在叫兄弟,那是因為李學武已經答應了自己,這就算是辦完了事兒了,算是談感情的時候。
說完了這句話,丁萬秋站起身說道:“知道你今天忙,我就不打擾你了,咱們有話等你閒下來的時候再說”。
“好,那我送送你”
“不用不用”
丁萬秋連忙攔住了要送出來的李學武,他可是看見了,剛才北新橋所的所長就從屋裡出來的,明顯兩人正在談事情。
這會兒自己來,那所長能給自己兩人騰地方萬萬不可能是衝著自己的,那衝著誰就不言而喻了。
丁萬秋也是沒想到這李學武的能量這麼高,就連所裡的所長都得給麵子。
將李學武推回了辦公室,丁萬秋擺擺手往外麵走去。
這丁萬秋也是會做人,到了大門口並沒有出門而去,而是敲開門對著門房裡坐著的李學才鄭重道謝。
“今天讓小兄弟為難了,丁某感激不儘,我和你哥哥相熟,以後有什麼事兒可以到東四十條丁家言語一聲,丁某一定捧場”
李學才到底年歲小,且一直都在學校裡學習,沒有經曆過場麵事兒。
本來還擔心自己給二哥惹了麻煩,見今早來找二哥這人進來時還打算不搭理他的,給他點兒臉色看的。
可是沒想到這人竟然這般鄭重,竟是一時不知該如何回複這人了。
閆解成看丁萬秋這般鄭重,也是有些驚訝,沒想到外人見李學武一麵竟然這麼重要。
都說宰相門前七品官,往日不覺得,今日可是叫閆解成開了眼。
這丁萬秋進來是可是對誰都客氣著呢,尤其是自己攔著不讓他往這邊兒來的時候。
如果不是因為李學才領著,閆解成是說什麼都不敢去敲李學武的門的。
這會兒看見丁萬秋進屋對著李學才這般客氣,甚至在客氣完,還對著閆解成笑著點了一下頭。
閆解成覺得自己的頭頂好像也有了七品官帽的跡象了。
李學才不知怎麼回答,便把眼睛看向了閆解成,因為自己二哥就是叫他送自己來這邊的。
可這會兒看著閆解成在那兒傻笑,也知道這不是個準成人。
就在著急的這會兒,李學才把目光看向了於麗。
這於麗雖然跟那個不靠譜的閆解成是一家,可這於麗卻是精明得多。
就看她平時跟自己二哥的互動,李學才也知道於麗定不是一般的角色。
於麗也是慣會看眼色的,見這會兒李學才接不上話兒,便出言說道:“這是李學武李科長的親三弟,您既然跟李科長是朋交,那你們不必這麼客氣的”。
李學才見於麗嫂子開口,也是說道:“是,有什麼事還是要找我二哥的”。
丁萬秋倒是小看了這個站在一邊的小女人,沒想到竟能代表李學武的弟弟跟自己回旋,這不就是能代表李學武了嘛。
“哈哈哈哈”
丁萬秋先是對著於麗拱拱手,然後對著李學才說道:“既然小兄弟這麼說,那咱們就這麼辦,你哥哥也是經常去我那邊玩兒的,有空你也跟著你哥哥去”。
丁萬秋說完了話,對著李學才和於麗拱拱手,再也沒看那個李學武的司機,後退一步出門離開了。
於麗見這江湖氣頗濃的人竟然對著自己這個婦人拱手,也是微微低頭表示回禮。
見這人豪爽地離開,也是在心裡嘀咕:這李學武的交際是越來越廣了,這樣氣度的人在以前可是自己見都見不到的。
就看這人的氣質就知道他不是簡單人物,舉手投足之間都帶著非凡,這在舊社會的上層人物裡才多見。
李學才聽不明白這人說的話,於麗也是聽得半懂不懂的。
太深了於麗也沒懂,可是基本的意思明白了。
這丁萬秋對李學才表示感謝可不僅僅是因為李學才帶他進來的,也有試探李學才的意思。
所以於麗才順著這個意思解釋了一下。
至於丁萬秋為什麼試探李學才,於麗不知道,猜測可能那人想知道李學武的弱點,或者說軟肋。
這也是於麗通過這人客氣乃至是卑微地給李學才這個小子擺話兒的情況猜測的。
另外也可能是那人想通過李學武的家人更多地了解李學武,或者說是從側麵了解他求李學武辦事的成功與否。
於麗自小生活在孩子多的家庭,聽家裡長輩說過這些彎彎繞,所以總是把特殊情況往壞的方向想。
不管如何,於麗都覺得這個事情要對李學武說一下,好有個防備。
可這會兒去找李學武不方便,不僅僅是因為現在還站在門口傻樂的閆解成。
剛才於麗站在二門口就見李學武瞟了自己一眼。
她已經從李學武的眼神中看出了對她的交代。
那就是不要在他工作的時候找他,尤其是這種公家場所。
讓閆解成去找?
於麗一想到剛才在中院時,閆解成膽戰心驚去敲李學武門的樣子,就知道他隻敢活在自己的夢中,在這現實中是萬萬不敢去跟李學武說這些的。
更重要的是於麗覺得閆解成說不明白這個。
倒不是於麗把自己丈夫看扁了,而是看透了。
這件事兒不是一句話能解釋明白的,要是在這兒把這個事兒給閆解成解釋明白。
不說閆解成敢不敢去找李學武,單說解釋得這麼明白,平白叫這屋裡的老頭看輕了李學武。
那人客氣了一句,自己這邊就疑神疑鬼的,人家聽見了,還以為李學武真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不能叫人家知道呢。
於麗也不知道屋裡這個老頭會不會出去傳瞎話兒。
在於麗看來,守門兒的都是愛磕打牙的。
就看這老頭抱著個貓,坐在那兒眯著眼睛,一看就不是什麼好相與的。
現在於麗對於李學武的在乎再次提升了一個等級。
不僅僅是身體了,走出來這一趟,於麗現在對於李學武的聲譽更是重視了起來。
“學才,晚點兒回去把這個事情跟你二哥說一下,原話說就行”
李學才剛才得了於麗嫂子的幫助,心裡還是很感念於麗的好的。
現在得了於麗的提醒,李學才也是知道這是好話,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要原話學給自己二哥。
“知道了嫂子,謝謝嫂子”
於麗笑著看了看李學才,道:“不客氣,都是一個院兒住著,再說以後咱們就是鄰居了,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跟你解成哥和嫂子說”。
李學才看了看還在那兒放空的閆解成,心裡嘀咕著這人不是傻的吧?
“謝謝嫂子,以後有什麼需要您言語,嗬嗬嗬”
閆解成剛夢到自己因為李學武的照顧和提拔當上了車隊主任,正跟辦公室那個女同誌聊著心,這會兒被李學才和於麗的說話聲驚醒,很是不滿意地皺著眉頭看了於麗一眼。
可剛看過去就反應過來這是於麗,現實中的於麗,不是夢中那個百依百順,說什麼是什麼的那個。
即使自己就要摸到也不行,可是不敢惹於麗的。
這屋裡隻有一個人把丁萬秋的話聽明白了,那就是坐在值班室小床上擼貓的張老頭,也就是於麗防著的那個不像正經人的那個。
丁萬秋一進門張老頭就認出這人是誰了。
早年間這一帶出了名的浪蕩子,再往古了說就是“五陵少年”。
聲色犬馬說的好像過了,可實際上,這丁萬秋的前半生可是比這個成語過的瀟灑多了。
要不怎麼說有錢人的快樂你體會不到呢,最多也就是咋舌於“皇帝的金鋤頭”罷了。
看著屋裡這三人的神態,張老頭也是明白了七七八八。
剛開始看見閆解成領著兩個人進屋,還不大懂,平日裡可是沒人敢來自己這邊。
今天卻是一個接著一個地來。
這會兒聽明白了,這坐在屋裡一臉書生氣的小夥子感情是那個小壞蛋的親弟弟。
那小婦人是那小壞蛋司機的媳婦兒。
看著李學才,張老頭直眯著眼睛搖頭,這就是於麗看見的狀態了。
張老頭搖頭是在心裡感慨龍生九子,各有不同,一樣的家庭竟然能培養出性格迥異的兩兄弟。
平日裡這張老頭段不會主動跟彆人說話的,也不會插嘴彆人的話。
這會兒聽見李家老三和這鄰居媳婦兒說話,張老頭倒是有了說話的欲望。
“甭聽風就是雨的”
見屋裡三人看向自己,張老頭不屑地說道:“現在你讓他跟你齜牙他也不敢,現在他就是沒了牙的老虎”。
“誰?”
屋裡三人見這老頭開口說話都有些驚訝,尤其是沒聽懂的閆解成更是不由得問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