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話,請了李學武進門,隨後關了門,這才苦笑道:“我都這個歲數了,還能做啥壞事兒”。
“咦~~”
李學武笑著撇撇嘴,說道:“那可不一定,先喝杯茶,我慢慢觀察觀察”。
“哈哈哈哈!”
丁萬秋笑著把李學武往大門正對著的花廳領,嘴上笑道:“好茶有,您今天可算來著了,我這兒啊,來了幾個角兒!”
“謔!還真有事兒啊!”
李學武腳步一頓,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說道:“我這可就是隨便溜達,正好走到你這兒了,這才敲的門”。
“哎!您這就見外了不是!”
丁萬秋手虛搭在了李學武的胳臂上,請著往裡麵走。
“您能轉悠到我這兒,要是再不進來,那可真就說不過去了”
說著話給李學武解釋道:“梨園的幾位朋友,借著我家說點兒事情,也是好久沒亮嗓子了,今天正好熱鬨”。
“這……”
李學武看了看花廳,猶豫著說道:“丁大哥,我可先說好啊,我可不懂這京劇,也聽不明白個數來,漏了怯可彆給您丟人”。
“說哪兒的話~哈哈~”
丁萬秋笑著硬拉了李學武往裡走,道:“我也就算是一票友,咱倆差不多!”
“這……”
還沒等李學武再說,已經被丁萬秋拉著上了台階。
這花廳隻有三步台階,上了便是遊廊,正對著的便是花廳的玻璃門。
隻見這會兒玻璃門由著一位低眉垂首豎著辮子的姑娘推開了。
見李學武望過來,便又退了回去。
李學武著重看了一下這姑娘的腳。
倒不是他喜歡,而是這姑娘走起步來身子不晃。
哎呀,這個小碎步退後著,人卻是看著穩穩當當的。
“哈哈哈!”
丁萬秋請著李學武進了屋,對著坐在圈椅上的幾人介紹道:“諸位,趕巧兒又來了一位朋友”。
說著話便手虛抬著,由左到右,給李學武介紹了起來。
“這位是京劇大家陳先生”
“久仰先生大名了”
李學武由丁萬秋介紹著,笑著拱了拱手。
這位陳先生一見是從他們開始介紹,便看了丁萬秋一眼。
可這丁萬秋看著精神著呢,沒湖塗啊。
等跟同坐的幾人這麼一對視,不約而同地都站了起來。
在李學武說出久仰的客氣話時,這位陳先生更是給拱手回了一禮。
他也不知道這位是哪位神仙,隻能道了一聲“您客氣”。
“這位是朱先生”
“幸會”
“這位是馬先生”
“仰慕已久了”
……
丁萬秋一共介紹了五位先生,據是沒有道出姓名。
其實也不用說名字,由這邊開始介紹已經是客氣了,要是再具名,可就是打臉了。
不過李學武這邊會說話,客氣話兒更是沒有一句重複的,算是給足了幾位臉麵。
在介紹完這幾位以後,丁萬秋拱了拱手,示意了一下另一邊坐著的幾位婦女,道:“這是幾位先生的夫人和家人徒弟”。
這最後說的時候卻是把一邊站著的幾位姑娘和小夥子都給介紹了身份。
這次李學武卻是沒有拱手,僅僅是微微彎彎腰,頭微微低了低,算是打了招呼。
而對麵的幾人則也是回了一個比較傳統的女士禮儀。
丁萬秋待李學武招呼完,便介紹了李學武,道:“這是我的好友,李同誌”。
也不待幾人反應,便又安排了眾人坐。
李學武是被他安排坐在了打頭的於先生旁邊,他則是坐在了李學武旁邊。
這主次順序一下子就顯示出來了。
這屋裡坐著的都不是傻子,這人明明很年輕,卻是得了丁萬秋客氣相待,一定是個有身份的。
在介紹的時候,這幾人也明白,這人根本不認識他們,並不是梨園裡的人。
可即使是這樣,還是叫他們很難堪。
畢竟都是梨園裡麵比較好的角兒,在這四九城也是“紅”的,今天卻是被無視了。
就好比某個突然上熱搜的某某明星,你一看,這誰啊?
丁萬秋也知道李學武進來,這些人也很尷尬,不過李學武上趕著來了,哪裡會叫他離開了。
“我也是好久都沒有聽過幾位的戲了,今天實在難得”
看著李學武茫然的表情,丁萬秋笑著說道:“於先生組的局兒,我提供的場地,嗬嗬”。
說著說著他自己也笑了。
“既聯絡一下感情,也算是提攜一下後輩,我呢,就順便過過戲癮”
這話算是給李學武介紹了這屋裡人的身份,以及和他的關係,也算是介紹了今天這種情況。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笑著說道:“說實話啊,我就聽過智取威虎山,還是在南方,不玩笑的說,是真不懂這門兒藝術,哈哈!”
見著李學武坦誠,坐在圈椅上的幾人也都笑了笑。
不懂不算事兒,彆是不懂裝懂的棒槌就行。
李學武能直白地說不懂,那可真就是實在人了。
“李同誌風神毓秀,必也是一方才俊”
“您錯愛了,嗬嗬”
“哎!”
坐在李學武身邊的於先生擺擺手,說道:“手藝能騙得了人,氣質騙不了”。
說著話看了自己的和自己老友的子侄徒弟,大的也有李學武這般,可卻是一個都沒有這種氣質的。
要說演,能演,楚霸王就得有這種氣勢,可現在沒有行頭,還真演不出來。
也沒等李學武再客氣,於先生擺擺手,示意了門口站著的幾個年輕人說道:“剛上台,還需磨練,您今天也幫我們品品”。
“哈哈”
李學武轉頭看了看丁萬秋,見丁萬秋也是笑著,便也點頭應允道:“那我算有幸撿個便宜了,聽戲,哈哈!”
於先生等人笑了笑,沒再跟李學武說,便示意子侄們繼續表演。
“聽他言嚇得我渾身是汗”
“十五載到今日才吐真言”
……
李學武一聽這邊開了嗓便是渾身一緊,起了雞皮疙瘩。
唱這段的不是那邊站著的幾個姑娘,而是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夥子。
可這明明是個小夥子,唱出來的聲音卻是比姑娘還要好聽。
這還不算完,這小夥子臉上的表情和肢體動作,要多姑娘,有多姑娘。
這不是唱詞啊,這是預言吧!
這驚訝的還在後麵呢,一個小夥子走上前,和這個小夥子搭了戲。
“公主啊!”
“我和你好夫妻恩愛不淺,賢公主又何必禮儀太謙……”
看著李學武驚訝的眼神,旁邊這幾位都知道李學武剛才說的不是自謙,是真不懂京劇。
而坐在一邊的丁萬秋混不在意,已經聽進戲裡麵去了。
京劇它就是有這種魅力,不用看真人,光是聽唱腔和唱詞就能想象的出來演的是什麼。
這感情都在這柔回百轉的腔調裡,神不知魂不覺地就把你帶入進去。
如果你要是見著真人了,那得了,彆看這是兩個小夥子,你準把一個當成公主,一個當成駙馬。
是不是這麼神,這個時候就是這麼神。
梅先生當年靠著嗓子賺大洋捐飛機,後世誰有這個能耐?
當然了,這兩個隻是年輕人,難免的功力不成熟,但李學武聽著身上麻癢癢的。
門口站著的那些年輕人其實都在打量著李學武,從一進門就開始打量。
憑什麼這位是由著丁萬秋親自接進來的,憑什麼後介紹啊。
現在是,憑什麼大家都是年輕人,他坐著,自己等人就要站著。
站著還不算,還得給唱著。
年輕人嘛,不服氣都是有的,可小夥子多是不服氣,姑娘們卻是滿眼的好奇。
這人長的真高,真壯,真嚇人。
這要是在舊社會,指不定多嚇人呢!
在聽到李學武說不懂京劇的時候還都以為年輕人謙虛呢,可現在看著,這可不就是真不懂嘛。
而且看著李學武驚訝的眼神,便都捂著嘴偷笑了。
彆人聽的入神,李學武卻是沒有,他也把那些門口打量自己和笑話自己的表情看在了眼裡。
可為了禮貌,也為了尊重,還是穩穩地坐在椅子上,努力認真地聽著。
等兩人把這個選段唱完,坐在李學武身邊的於先生為了禮貌,先是客氣地跟李學武問了評價。
“好,唱的真好”
李學武點著頭地說道:“一唱三歎,意味深長”。
見著李學武這麼說,於先生微笑著點點頭,甭管這位聽得懂沒聽懂,這給出的評價還是正麵的。
唱戲的兩個小夥子也是客氣地跟李學武頷了頷首。
他們也不知道李學武是個什麼身份,但知道李學武不是梨園行裡的人,他的評價沒什麼可值得高興的。
他們在乎的是這五位先生或者那邊坐著的另五位先生的評價。
彆問,剛才還五位先生呢,現在怎麼十位了?
這個時候女的,也有叫先生的。
指的是在某個行業裡,多指文化行業裡技藝高超的女子,也稱為先生。
隻不過今天丁萬秋介紹李學武的時候是朋友,那些人也都是朋友,便把那五位女士介紹成家人了。
就在那邊幾位先生點評的時候,李學武偷偷跟身邊的丁萬秋問道:“這是唱的哪位公主和駙馬?”
屋裡眾人:“……”
“嘻嘻”
一直留意這邊的幾個姑娘見著李學武疑問的表情,雖然聽不見李學武說了啥,可也都猜出來了。
而李學武身邊坐著的,正在點評的於先生則是一口氣悶在嗓子裡,差點兒噎著。
“嗬嗬,四郎探母,楊家四子楊延輝和鐵鏡公主”
丁萬秋小聲地跟李學武解釋了。
“哦~~~”
李學武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楊家將他知道,鐵鏡公主不大認識,跟鐵扇公主應該沒關係吧。
這問題他也沒敢問,怕身邊的幾位老先生吐血。
看見李學武的表情,這屋裡的幾人表情更複雜了。
這是懂了,還是沒懂啊。
不行了,這兒待不得了,真聽不懂,他也不愛聽。
李學武剛想起身跟眾位告辭,那邊於先生已經點了徒弟繼續表演了。
他也是較上勁了,自己大小也算個角兒吧,這麼喚醒不了記憶嗎?
這四九城還有沒聽過戲的?
而李學武這邊則是在心裡喊道:這……這特麼點評的也忒快了吧。
隻見剛才給自己開門的那位姑娘飄著便挪到了屋子中央,雙手遙指了一下斜上方,腿彆到了後方便開唱。
“海島冰輪初轉騰”
“見玉兔玉兔又早東升”
“那冰輪離海島”
“乾坤分外明”
……
知道李學武不懂,丁萬秋便先介紹了。
“貴妃醉酒”
李學武看了看丁萬秋,眼神裡全是:你特麼也忒看得起我了吧,你以為你說出名字我就能聽得懂了?
該說不說,這姑娘唱的確實好,他雖然不懂啊,但也知道這是旦角。
而且是旦角裡的正旦,青衣。
不過他的知識麵也僅限於此了,再說啥他也是聽不懂了。
姑娘這個賣力啊,把貴妃的雍容華貴和馬嵬坡下的淒慘悲涼都演繹的淋漓儘致。
可都做給了瞎子看,聾子聽。
李學武的耳朵裡都是伊伊呀呀的聲音,眼睛倒是能看得出姑娘已經儘力了。
“李同誌,您看這段唱的怎麼樣?”
“頂好的”
李學武搜腸刮肚地說道:“餘音繞梁,耐人尋味啊!”
說著話趕緊跟丁萬秋提告辭。
“丁兄,家裡還有……”
見他要起身,坐在一邊的於先生不乾了。
咋地,我徒弟唱的這麼難聽?都憤而離席了?
“李同誌,彆忙”
於先生按著李學武的胳膊說道:“我徒弟唱的不好,我給您唱一段兒”。
李學武:“……”
玩不起了是吧!
李學武瞪著眼睛看了看於先生,又看了看一旁偷笑的幾人,最後把詢問的目光看向了丁萬秋。
“嗬嗬,於先生童心未泯呢!哈哈哈!”
丁萬秋出聲算是給李學武解了圍,笑著給李學武說道:“我們聚在一起也不光是聽戲,也準備商量事兒來著”。
他這一開口,屋裡的目光都看了過來。
就連剛才較真的於先生都安靜了下來,坐在椅子上皺起了眉頭。
他們也是沒想到丁萬秋會跟這個年輕人說他們的事兒,正因為不知道李學武的身份,他們更擔心。
“丁大哥,有事你們先忙”
李學武站起身就要走,可卻是被丁萬秋死活拉住了。
“兄弟兄弟!”
丁萬秋攔著李學武把他按在了椅子上。
“算是老哥求你了”
見著丁萬秋這麼說,李學武便不再起身,看了屋裡人一眼,又把目光看向了丁萬秋。
“最近的事兒你知道吧”
“不知道”
李學武很堅決地搖了搖頭。
嘶~
丁萬秋也是牙疼,愁眉苦臉地看著李學武說道:“今天就算你不來,老哥也要去找你了”。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示意丁萬秋說。
“你也知道老哥的身份,唉~”
丁萬秋歎了一口氣,說道:“我是真不想走啊,這一走可能就客死異鄉了”。
“不是!”
李學武伸手攔了一道,說道:“丁大哥,你這話,我怎麼沒聽明白呢?怎麼就客死異鄉啊?”
“兄弟~”
丁萬秋愁眉苦臉地看著李學武說道:“您就彆為難哥哥了,快幫我想想主意吧”。
“這……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李學武皺著眉頭裝聽不懂,站起身看了周圍人一眼。
這會兒這些人見李學武看過來,有的疑惑地看著,有的卻是歎著氣低下了頭。
“二月份……”
“等會兒!”
李學武轉過頭,眼睛盯著丁萬秋問道:“這裡麵兒有你什麼事兒啊?”
“我……我母親……媳婦兒……”
丁萬秋看了看丁先生幾位,對著李學武說道:“我怕了,這院子是我最後的念想,我保不住了”。
李學武皺了皺眉頭,這特麼也忒複雜了。
還有,就算是上麵的博弈,怎麼他們這些人鼻子這麼靈?
見李學武不說話,丁萬秋懇切地說道:“我準備去……”。
“停!”
李學武擺擺手,說道:“您去哪兒,那是您的自由,您就當我今天沒來過”。
說完了話,轉身便往出走,可手卻是被丁萬秋拉住了。
這老小子是練把式的,李學武要甩開他得頗要用點兒氣力。
可這樣一來,大家的臉色就都不好看了。
“丁大哥”
李學武轉回身看著丁萬秋說道:“我能幫你什麼,你說,但彆跟我說其他彆的”。
“賣宅子”
丁萬秋咬咬牙,看著李學武說道:“五萬,隻要五萬……哎!兄弟!”
李學武要走,可又被丁萬秋攔著了。
“兄弟,你得幫我這個忙啊!”
“五萬!”
李學武看著丁萬秋說道:“你看我像是認識有五萬塊錢的人嗎?”
“我那宅子五千就成”
這個時候,坐在椅子上的馬先生開口了。
李學武轉過頭看了看這幾位,好像都是要賣房的。
“要不咱們還是談談唱戲的事兒吧”
眾人:“……”
丁萬秋也顧不得這會兒有人插一杠子了,都是要走的,能走一個是一個。
“李兄弟,你說,你說我該怎麼辦?”
“哥哥唉,甭為難我啊!”
李學武看著丁萬秋說道:“要不這麼著吧,我給你打聽著,看看誰家買房子,給您介紹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