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李學武是最喜歡睡懶覺的,也是最睡不著懶覺的,所以早上都是彆人叫了才醒。
在家是於麗叫,在婁姐這兒當然是婁姐叫。
“你起不起呀!”
婁姐剛才已經進屋來叫一遍了,可這人翻個身又睡著了。鞛
“眼瞅著到點兒了啊,遲到了你可彆怨我!”
“起起起~”
李學武打著哈欠抱怨道:“我什麼時候能退休啊,一想到還有四十五年才能退休,我就渾身無力~”
“快點兒的吧”
婁姐伸手打了李學武一巴掌,在背部留下個巴掌印兒。
“嘶~”
李學武被婁姐打的一激靈,倒不是這巴掌有多疼,是婁姐手涼。鞛
“精神了!”
李學武挪著身子下了炕,嘴裡不住地說道:“下次我要起的比你早,我也這麼對你”。
看著跟小孩子鬥氣似的李學武,婁姐笑道:“這輩子你是彆指著了,但凡能早起,你也不至於長這麼多心眼子”。
“哎,想知道是吧,就不告訴你~”
李學武知道婁姐還惦記著自己的計劃呢,逗笑著換了衣服。
婁姐則是氣笑著伸手去涼他,兩人嘻嘻哈哈的,很是珍惜早上這點兒時間。
等伺候著李學武吃了飯,收拾好了衣服,這才把他送出了門。鞛
看著李學武騎著自行車遠去,婁姐嘴角微微翹著回了院兒。
當得知李學武要在這邊連著住幾天勤耕地的消息,她欣喜的都要哭了,自己等這個挨千刀的就像牛郎等織女一般,太折磨人了。
三月份的早上還是有點兒露水的,李學武騎著車子出來的時候大梁上還有露珠。
等沿著海子邊騎了一陣後,這才覺得暖和過來。
這會兒太陽已經從地平線裡鑽出來了,曬在李學武的臉色紅彤彤的,像是擦了煙粉。
海子邊有些早上來釣魚的,正蹲在石頭上盯著水裡的浮漂。
李學武騎的慢,見著有釣上來的便停在邊上商量著買了。鞛
幾次下來,自行車把上便垂掛著一兜一紮長的小雜魚了。
“呦,李處長,這麼早啊!”
“哎,您早,這是出去啊~”
這位街坊見李學武應了,便笑著指了指外麵說道:“早班兒,得早走一會兒”。
“得嘞,您忙”
李學武推著車子進了胡同,笑著跟早上出來的鄰居應著招呼。
單位裡怕李學武的人多,這胡同裡卻都是客氣著笑臉的。鞛
倒不是這些人不怕李學武的身份,而是怕也不能表現的怕,是自己看著長起來的,還能漏了怯?
李學武也是一直很給街坊們麵子,隻要正經打招呼,那就是一定是客氣著回了。
他客氣,這打招呼的人就多。
等他進了大院兒,這收到的招呼都比他買的那些魚多了。
“這啥呀?”
於麗從廚房便見著李學武進了屏門,出來一看李學武遞過來的兜子,卻是一兜子雜魚。
“回來時在路邊見著有釣魚的便買了些”鞛
“買這玩意兒乾啥?”
於麗抖了抖兜子裡的魚,沒大的,都是這一般大小,倒是均勻。
“燉點湯,給一大爺送去”
李學武跟於麗交代了一句便往西院存車子去了。
在東屋的傻柱打著哈欠走出來,顯然也是聽見李學武的話了,從於麗手裡接過雜魚,道:“你吃飯吧,我來收拾”。
“得了,你還得上班呢”
於麗讓了一下,說道:“反正我在家沒啥事兒,晚吃一會兒沒啥”。鞛
說著話拎著魚去了廚房找了盆子打了水,把魚倒在盆子裡,拿著剪子蹲下身子就去收拾。
“我收拾出來,你走前幫我燉上,我看著火兒,好了我就送過去”
“那成”
傻柱點頭應了,轉回身繼續去東屋吃飯去了。
昨晚回來的有點兒晚,到家都快一點了,秦淮茹留下了,傻柱帶著妹妹跟著老彪子回來的。
秦淮茹也不是盯一天,今早直接從醫院上班去了。
一大爺已經被轉回了軋鋼廠醫院,不過還沒有醒,醫生也不知道啥時候醒,或者說能不能醒。鞛
一大媽在那邊照顧著,秦淮茹和傻柱離得近也方便照顧。
大家都有工作,即使再幫忙,總也不能耽擱了工作。
傻柱幾口吃得了飯,對著妹妹交代甭擔心這邊,趕緊上班去。
雨水點點頭,算是聽了哥哥的話。
昨晚她也見著一大爺了,脖子上明顯有縊吊痕跡,臉色很白,不大好。
見著李學武進屋,雨水看了一眼,又轉過頭繼續吃了起來。
“我今天還用去問嗎?”鞛
傻柱凝著臉,走到廚房門口的走廊上問了李學武一句。
“去,還得去”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道:“沒人催顯得事兒不大,你催著問,這事兒就不能掩蓋著處理”。
“知道了”
傻柱點點頭,明顯的精神頭不足的樣子。
李學武也沒在意,看了裡屋一眼,對著帕孜勒交代道:“上午九點,你去街道所等我啊”。
“哎,知道了”鞛
帕孜勒應了一聲,知道李學武要給他催辦手續的事兒。
跟帕孜勒說完,李學武又對著老彪子和二爺交代道:“三舅不在家,您和彪子把家當起來,有事兒可以去找我”。
“忙你的去吧”
老彪子對著李學武說道:“我們能有啥事兒,能做的我都做了”。
說著話走過來問道:“如果那個大春兒把賬本帶過來怎麼處理?”
“送到彆院去”
李學武拉著老彪子站在了外院兒,交代道:“大春兒回來好好招待一頓再送走,皇帝還不差餓兵呢”。鞛
“嘿嘿,知道”
老彪子壞笑著問道:“要不要我帶他去……”
“嗬嗬,少扯犢子”
李學武捏了捏老彪子的肩膀,道:“最近環境不好,少出去惹麻煩,出了事兒可不好辦”。
“知道~”
老彪子湊到李學武跟前兒說道:“前兩天在國棟奶奶出殯時那個丁師傅,昨天見著我還問你在沒在家呢”。
“就說我在單位值班呢”鞛
李學武想了想,擺擺手說道:“算了,再見著你問起這個事兒,你就讓他去單位找我”。
本來李學武是想著不管他的事兒的,因為這個時候都夾著尾巴做人呢,誰願意沾染他那種人。
可想到接下來的計劃,卻是能結一份善緣總比落個見死不救的名聲好,畢竟緣分一場。
跟老彪子說完,沙器之便進了院兒。
於麗早上去後院兒給李學武拿過來的文件包,這會兒沙器之接了,跟著李學武便出了大院兒。
處級乾部,還住在大院兒裡的雖然還有,但像是李學武這麼年輕的少見了。
畢竟這個時候大家都喜歡住樓房,誰願意住這種大雜院兒啊。鞛
軋鋼廠裡也有乾部樓,就是東直門外那邊的居住區,分給軋鋼廠領導的就好幾處。
上次去抓扈正權的地方就在那邊附近。
李學武要說去跟後勤老張要房子,他準不敢不給,可憑白得罪人不值當的。
再一個,他現在好幾處房子,沒必要跟那些廠領導擠樓去。
住著反倒不方便不說,還容易出事兒。
這大院兒比樓房差在哪兒呢。
一個是生活不方便,用水、用電、上廁所,可後院的房子啥都準備了,根本不存在這麼一說兒。鞛
至於二一個的隱私問題,這大院兒住著確實沒啥個人隱私,恨不得大夏天的都有調皮搗蛋的去聽小兩口兒的牆根兒的。
就算不去牆根聽,後半夜坐在院兒裡也聽得見。
不過李學武現在還沒結婚,也沒到夏天,這會兒倒是沒那個煩惱。
等到了夏天,他也結婚了,到時候就搬去海運倉彆墅去了,更沒這個煩惱了。
要不怎麼說手裡沒幾套房產都不敢挺直腰板兒呢。
這要是突然來個好姐姐,往哪兒安排啊。
“呦,您昨兒個在這兒住的?”鞛
李學武一進辦公室便瞧見在他對門辦公的王小琴籠著頭發從辦公室裡出來。
“昨兒搞學習材料來著”
王小琴借著門口的洗臉盆洗了臉,邊忙活著邊跟李學武說道:“昨天下午我回局裡正治處開了個會,把近期要學習的文件攏了一下”。
“不少吧”
李學武由著沙器之給開了門,又脫了外麵的外套。
“可不是~”
王小琴抻了自己的毛巾邊擦著臉邊說道:“我們三個人忙活到後半夜,強弄出來”。鞛
“彆太辛苦,一步一步來”
李學武勸了一句便進了辦公室,王小琴將手裡的毛巾交給了自己的秘書隨後也跟著進了李學武的辦公室。
“今天可是第三天了”
王小琴提醒李學武道:“你跟領導做的保證期限可到了,小心高局和鄭局搞突擊檢查”。
“咱們這一堆兒一塊兒的都在這兒擺著呢,還怕查?”
李學武笑了笑,主動沏了兩杯茶,端著給王小琴遞了一杯過去。
“形成規模,形成習慣,按照咱們定下來的節奏走,我相信不出一個月,治安大隊就能成型”鞛
“我也是這麼想的”
王小琴看著李學武說道:“不過培訓的事情可以進行了,你是不是得去華清和訓練部走一趟?”
“嗯,是得去一趟”
李學武想了想,說道:“不隻是這邊,紅星訓練場也得上這個項目了”。
說著話轉過頭看著王小琴問道:“你說我張羅著成立個俱樂部怎麼樣?”
“啥?”
王小琴端著茶杯愣了一下,無奈地笑道:“你又要折騰啥?”鞛
“嗬嗬嗬”
李學武笑了笑,解釋道:“在培訓的時候我就想了,咱們這些人各有所長,各有所短,在見識了其他部門的精英後更覺得自己的能力有限,水平一般了”。
“你不是已經建了一個訓練場了嘛?”
王小琴接了秘書帶過來的早飯,放在了茶幾上,看著李學武問道:“怎麼還要弄什麼俱樂部?”
“性質和用途不一樣”
李學武微微搖了搖頭,道:“弄個俱樂部,可以小範圍地把各單位、各部門的精英邀請過來一起討論、實踐,還可以休閒娛樂,算是一個聯係的渠道”。
“你想的倒挺美”鞛
王小琴憋憋嘴,給李學武潑冷水地說道:“俱樂部以什麼名義辦啊?掛在哪個單位啊?都邀請誰啊?主題思想是什麼呀,場地呢?總不能放在咱們院兒吧~”
“這不是個想法嘛”
李學武點點頭,表示知道王小琴說的這些困難,解釋道:“如果有了俱樂部,再組織訓練或者拓展關係就不用像現在這麼麻煩了”。
王小琴當然知道李學武所說的這個俱樂部的好處,其實每個單位都有俱樂部,大大小小的,隻是規模不同罷了。
像是李學武說的這種,帶有目的性的聯合,帶有專業性質的這種,還帶聯誼娛樂的,那就是相當頂級的了,至少她現在還沒接觸。
“我不反對你的這個想法,隻是有些困難咱們得麵對啊”
“當然”鞛
李學武點點頭,道:“同誌嘛,誌同道合者俱同樂,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
“那我出力吧”
王小琴笑著說道:“看你這想法,規模小不了,錢我是出不起了”。
“哈哈哈哈~”
李學武擺擺手說道:“你剛才也提到了,訓練場就是我設計的一個大的俱樂部,不過服務種類比較單一,隻有訓練而已”。
“而現在我想的俱樂部服務種類更多,更齊全,更具有適應性,在人數上麵就不像訓練場那樣,場地也用不到那麼大”
聽著李學武的解釋,王小琴笑著說道:“有點兒像“太太家的客廳”,嗬嗬”。鞛
“不帶這麼罵人的”
李學武也是輕笑道:“警查搞的俱樂部當然是要談業務,談發展,談思路,當然了”。
說著話看了看王小琴道:“也可以喝茶聊天談理想,談文學嘛”。
“要不我怎麼說你目標遠大呢”
王小琴端著茶杯感慨地說道:“都說這個世界上應該男女平等,可這女人的眼光就是不如你們男人遠大,天生具有局限性”。
“你這就是妄自菲薄了”
李學武微微搖了搖頭,道:“我這想法可第一個跟您提的,就是想請您牽頭兒來辦這個事兒呢”。鞛
“那感情好,我這是近水樓台先得月,占著便宜了,哈哈”
王小琴自然明白了李學武的意思,算是應了這個差事。
“哈哈哈”
李學武擺擺手,道:“德高望重,實至名歸”。
兩人坐在辦公室裡談的好像是工作,又好像是私事。
可仔細聽了,又跟私事沒有關係。
沙器之站在裡屋的辦公桌旁收拾著,耳朵卻全是領導們談話的內容。鞛
什麼叫耳濡目染啊,為什麼有很多領導的秘書能堪大用啊,就是這麼來的。
他們在跟隨領導的日子裡,不斷地學習著,不斷地思考著,等有一天他們任事之時,將會有屬於自己的思想和工作思路。
學識重要,實踐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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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城。
“你特麼還敢露麵兒?”
於敏眼睛裡都要冒火了,死死地盯著坐在閱覽室裡的滿德傑。鞛
“我現在說啥你都不信,倒不如你自己往外麵看看”
聞三兒很是淡定地捧著一本《資治通鑒》胡亂翻著,任憑站在身邊的於敏對著自己噴口水。
於敏瞪了瞪眼珠子,嘴裡罵道:“我特麼再信你我是你生的,今天你甭想離開了,我特麼燉了你!”
“隨便,反正早晚都是個死”
聞三兒無所謂地晃了晃腦袋,道:“燉的時候記得少放酸菜,我身上沒有肥肉,酸菜多了不好吃”。
“去你嗎的!”
於敏抬手就給了聞三兒一嘴巴,怒道:“我特麼被你們騙慘了,還敢跟我扯幾把閒蛋!”鞛
說著話就要叫人動手。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要闖進來,我今天要把你的肚子刨開,看看你到底有幾個膽子!”
這麼嚷嚷著,一轉身,卻是瞧見門口廣場旁邊停著一台吉普車,另有幾個腿跨在自行車上的青年叼著煙,眼神似有似無地看著這邊。
這鋼城的俱樂部白天是閱覽室,晚上才是歌舞廳呢。
這大白天哪裡會有這麼些小年輕的圍著這邊轉,關鍵是這些小年輕還特麼都剔著小平頭兒。
“草!”
於敏眼神一凝,轉過頭盯著滿德傑罵道:“你帶條子來的!”鞛
“是你帶的~”
聞三兒端著手裡的書,眼神滿是怨憤地看著於敏,道:“沒有你我能招惹他們?”
“我草你嗎!”
於敏被滿德傑弄的眼珠子都紅了,沒見過這麼不是人的,他自己帶來的條子還倒打一耙。
伸手就抓住了滿德傑的脖領子,拉起來就要打。
“你彆打我,你殺我”
隻見滿德傑眼神了無生機地說道:“你殺了我,我倒是解脫了,求你了”。鞛
於敏看著滿德傑的表情不像是拉橫兒的,倒像是真想求死,就連剛才自己扇的那一巴掌都沒反應。
聞三兒見於敏隻是瞪著眼睛盯著自己,便說道:“你說這裡是地獄,在我看來就是天堂,他們那兒才是地獄”。
“他們是誰?!”
於敏眯起了眼睛喊道:“說!”
“你還有臉問我?”
聞三兒一巴掌拍開抓著自己脖領子的於敏,罵道:“本來秘密的買賣,你特麼都傳京城去了,我還有跑!”
“啥!?”鞛
於敏也是被聞三兒這麼一罵給整懵了,“誰特麼傳京城去了!”
“你!”
聞三兒指著於敏罵道:“你是不是給京城打電話查我了!是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