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章 小鴨子(2 / 2)

這呼嚕太響了,也顯著太香了。

李學武揉了揉臉,聽著沙器之的彙報,把臉洗了,隨後便帶著沙器之拎著包下了樓。

今天下午在分局開完會,還得去治安大隊看看,晚上要準備查崗的。

但今天有事兒去不得,可工作不能耽誤了。

下了樓,韓建昆已經在等了,等李學武上車後,指揮車便在有心人的注視下離開了廠區,往大門口開去了。

今天的辦公樓可熱鬨,無論是大的,還是小的,辦公室的門進進出出的,一刻都不得閒。

景玉農的辦公室正有乾部在彙報工作,門口還有幾個等著簽字的辦事員。

好麼,真可謂是一朝權在手,門口全是狗。

本就管著財務和人事,又管著人數最多,部門最多的服務處,現在又兼管了聯合企業這麼大的工作項目,有心的已經來燒香拜佛了。

倒不是為了彆的,主要是這三產也是公家的不是,在廠機關升的慢,或者說沒的升的,都想去新成立的企業轉一圈。

隻要轉一圈,再轉回來,那不就把待遇解決了。

大家都是這麼想的,可位置就那麼多,總不能搞競聘上崗吧,那不成笑話了嘛。

不知道的還以為領導沒有掌控力度了呢。

景玉農看著眼前的王敬章,她對這人還是比較了解的,在她到崗前這位乾部就有些活躍。

現在聽著王敬章彙報要打造服務質量的工作目標,景玉農也知道他啥意思。

王敬章是廠裡的老人了,倒不是說他年紀老,而是在服務處的位置上時間長。

任是誰都知道,這服務處老王要把處長的位置坐穿了,每任領導都不願意換他,就是看他的服務工作做的好。

原因嘛,也有他自己的原因。

每次換領導的時候他都患得患失,這新領導要換手底下的將吧,他怕失去了位置,又怕調整的位置不可心。

所以一次又一次的耽誤了。

到了後來,再有領導主管這麼部門也不會換他了,根深蒂固了。

以前在李懷德手底下更是,李副廠長是個穩當人,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麻煩。

今天來,他也是做表態,想要在服務處做出成績的。

服務處嘛,聯合企業又在廠邊上,想必也是要服務處做工作的。

他倒是沒求著去當廠長,隻是覺得自己的表現好了,是不是調過去弄個副廠長當當。

解決了副廠長的待遇,再回來就能當軋鋼廠的副廠長了。

這事不用把話說明白了,和尚頭頂的虱子,明擺著呢。

景玉農看著手裡服務處提交上來的報告,心裡盤算著花費和效果,同時也在看王敬章這個人得不得用。

畢竟以前是李懷德的人,現在這幅模樣,她也有點兒含糊。

就因為自己以前歸李懷德管,現在王敬章才麻爪的。

這不,一個大處長,眼巴巴地跑這邊來主動彙報起了工作,還一談就是過半個小時,連站在門口的秘書提醒都視而不見。

“我知道了”

景玉農還是比較有威勢的,和煦著臉色,說了些支持的話,又強調了幾句注意影響和預算的注意事項,將王敬章送出了門。

她如果不主動提出有事兒,怕不是王敬章要跟她談到晚上去。

門口的人能煩,可她不能煩,這是一處之長,千金還得買馬古,她可不是得勢翹尾巴的人。

這軋鋼廠裡的水忒深,小心點兒沒有錯。

送走了王敬章,又請了等在門口的辦事員們進來彙報簽字。

今天的辦事員們都覺得景副廠長比以前好說話的多了,態度也好了。

這收買人心做的是相當的到位。

辦事員們都是老油條了,哪裡不清楚這些個,各自在心裡想著,臉上卻都是謹慎小心的模樣。

因為領導這幅虛懷若穀的時候大家就應該謹慎小心。

而大家謹慎小心,領導就會更加的虛懷若穀。

即是做給自己看的,也是做給彆人看的,齁累的慌。

景玉農的秘書悄悄在她耳邊說了句什麼,隨後便見景玉農手裡的筆停頓了一下,便又繼續忙活著,好像沒聽到一半。

而秘書也是玲瓏人,見領導沒有表示,已經退了一步,忙自己的去了。

同樣門庭若市的還有副廠長鄧之望的辦公室,張秘書正緊張地安排著來彙報工作的乾部。

他雖然臉上僵硬地保持著謹慎冷靜,但在內心卻是高興的要死。

什麼叫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啊,領導有權勢,他們當秘書的就有麵子。

辦什麼事兒也方便,不然呼呼噠噠的跟著領導從一個單位調到另一個單位是為了啥。

早先有句老話兒,叫千裡為官隻為財,當然了,現在不叫說了。

現在都是公仆。

但公仆也得吃飯啊,也得柴米油鹽啊。

適才銷售處業務科的副科長給了他幾張油票,他就給人家安排了提前的位置。

因為那位副科長知道他喜歡摩托車,單位裡的雖然可以騎,但得自己加油。

現在的油站可不對外,你說自己有車就來加,都是要油票的。

這玩意兒的影響有多大,知道的都知道。

張秘書當然也看見保衛處的指揮車離開了,但也就撇撇嘴沒在乎。

他是不敢招惹李學武的,就算是領導得道了,他也不敢。

但並不耽誤他在心裡給自己打氣,照現在這種發展,那鄧副廠長注定是要掌權了的,他以後的安排絕對要好很多。

所以他也不眼氣李學武的年輕位高,十年後誰是誰還說不好呢。

進了屋,給彙報工作的工程處的幾位乾部倒了茶,領了幾句誠懇的謝又出了屋。

在走廊正好碰見廠辦的主任徐斯年領著新來的大學生轉單位。

“徐主任好”

“哎,小張好”

徐斯年還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樣,點了一下頭,看了一眼鄧之望望辦公室,笑著說了句辛苦,便往樓下去了。

兩人都在一個樓層辦公室,低頭不見抬頭見的。

他可不敢小瞧了徐斯年,廠辦主任沒有老實人,這誰都知道。

他是沒小瞧了徐斯年,可徐斯年卻是沒看上他。

彆看徐斯年是笑著應他的,可徐斯年是出了名的笑麵狐狸,跟特麼誰都是笑嗬嗬的。

你要是把他當老好人,那他準要賣了你。

這會兒跟著他下樓的一眾大學生都謹慎地抱著自己的筆記本,努力學著廠裡這些秘書的模樣,跟在主任的身後,像是剛出殼的小鴨子一般。

徐斯年倒是好耐心煩兒,從三樓開始,一個區域一個區域地給這些剛分來的菜鳥們講著軋鋼廠機關裡的和睦和友愛。

這些小鴨子們看著主任和善的表情,又見著大家都是客氣打招呼,天真的以為軋鋼廠的大家庭是個友善的,同誌們都是團結的,領導們都是關心下屬的……

殊不知這些小鴨子將要麵對的是多麼可怕的現實職場。

隻有被一遍遍的現實捶打後,仍然保持積極向上態度的人才會走的遠,走的高。

轉完了主辦公樓,鴨媽媽徐斯年又帶著小鴨子們轉了其他幾個辦公樓。

轉到保衛處的時候還笑著說了保衛處的好,問有沒有想分配到保衛處工作的。

“可說明白了,彆以後你們怨我”

徐斯年笑著對這些大學生們說道:“保衛處是咱們廠正處級單位,一把手現在是鋼城分廠的讜高官兼廠長,現在主持工作的是副處長李學武”。

這些學生還不大懂這裡麵的意思,一個個瞪著大眼睛看著徐主任,不知道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徐斯年知道他們有的明白,有的不明白,這會兒卻是尊尊長者一般,解釋道:“其他處室可都是兩個領導,保衛處隻有一個,這工作起來自然方便嘛”。

這些學生可都是按照廠長的要求,直接放在廠辦和各處室辦公室鍛煉的。

說是鍛煉,其實是保護,這裡麵的道理大家都懂。

等這些學生仔熟悉了機關裡麵的辦公環境,又熟悉了軋鋼廠的工作氛圍,這才會下放到基層進行鍛煉和培養。

當然了,有優秀的,或者領導相中的,一般會留在辦公室裡工作。

這個時候的大學生值錢,廠裡領導都寶貝著呢,很怕直接下放到一線,這些學生仔們受不住,要鬨情緒。

要不怎麼說老工人看不上他們呢,這待遇就是不一樣嘛。

“徐主任”

於德才在辦公室裡就聽見走廊的聲音了,剛開始沒在乎,這會兒聽見徐主任的聲音,便出來打招呼。

“於主任,你在啊”

徐斯年笑著給大家介紹道:“這是保衛處綜合辦的於主任”。

在一眾大學生們的問好中,看著於德才不明所以的模樣,徐斯年笑著介紹道:“這是廠裡新分配來的大學生,廠長說安排在廠辦和各處辦”。

說著話看了李學武辦公室一眼,問道:“李副處長在嗎?要是在的話正好跟大家見見”。

也沒等於德才回答,他又對著一眾大學生們解釋道:“咱們李副處長也是大學生呢,隻不過在上學”。

他也是慣會玩兒震驚的,一句話讓所有人的眼睛都睜大了。

這些人就是大學生啊,怎麼,他們一畢業進來就當辦事員,人家還沒畢業就當副處長?

於德才看了看徐斯年,不知道這位又是乾啥,李副處長在不在他能不知道?

這話問的,要是處長在,你敢來啊!

“李副處長去分局開會了”

於德才回了一句,又看了一眼這些青澀的麵孔,隻在心裡皺眉頭。

“哦哦,忘了說”

徐斯年笑著解釋道:“李副處長不僅主持廠裡的保衛工作,還是咱們DC區市局的副處長,也管治安工作”。

這些學生這會兒都被震麻了,是不是他們讀書的這幾年世道變了,學曆和崗位是倒著分的。

也就是學曆越高分的越低,學曆越低分的越高?

當然了,他們不是傻子,當然知道這是不可能的,謎底就在這徐主任的嘴裡。

徐斯年也是老謎語人了,管殺不管埋的主兒,這會兒倒是止住了話題,不說了。

“咱們於主任是精於辦公室工作的,有分到這邊的,多跟於主任學習”

徐斯年交代了眾人一句,隨後對著於德才笑道:“既然李副處長不在,那我就不打擾了,我帶他們去車間轉轉,等人分配過來,你多費心培養”。

“是”

於德才不知道咋回事兒,但還是應了。

徐斯年是處級乾部,他是科級,中間差著天塹呢,哪裡敢含糊。

送了這些人下樓,於德才猶豫了一下,沒有給李學武打電話。

因為他知道,李學武這個時候一定正在開會,打電話也通知不到。

再一個,下午李學武他又得回來,到時候再說也是一樣。

他之所以皺眉頭,完全是因為徐斯年這麼賣力氣地推薦保衛處,是不是在彆的處室也是一樣。

於德才站在窗子邊上,躲著底下,看見這些人去了旁邊的樓,這才讓手底下人去打聽情況了。

徐斯年說他精於辦公室業務,這倒是沒有說錯的,在煉鋼廠他也是大管家的角色。

隻不過因為煉鋼廠地震,他受到了牽連,不然怎麼都不會平調回廠的。

在李學武手底下他倒是沒有受著委屈,這裡可能有董文學的力,但他也念著李學武的好。

他一直都在鋼城任職,人家可是師徒關係,要是李學武收拾了自己,那還能叫人家師徒反目了?

於德才可沒有這個自信。

——

徐斯年帶著人參觀保衛處的時候李學武確實在開會,局辦公會。

以往分局這邊也是上午開會的,李學武有趕上的,也有沒趕上的。

他剛來的時候分管的工作虛,現在實了,能來開會還是要認真對待的。

當然了,今天的會議是辦公會,自然不會直說他們處的,更不會說的那麼細,這都是要留在處級辦公會再說的。

而今天的安排就是,大會開完就要開處級小會的。

跟軋鋼廠的會場環境差不多,這邊也是跟扔了煙霧彈一樣。

都是老煙槍,會議一開就是兩個多小時,讓他們做工作不抽煙,比特麼不讓吃飯都難。

高震也知道這些人的德行,有點煙的也沒在意,該說工作說工作,等輪到彆人說了,他也把煙點上了。

好在工安這個係統裡女同誌少,還都可著窗子邊上坐,所以影響不大。

跟李學武坐對麵的就是王小琴,她也是手裡夾著一根煙抽著,不比彆人抽的少。

這李學武倒是理解,二手煙的危害實在是大,要是改變不了環境,那就抽一手的,至少心理平衡一些。

會議室的窗子早都打開了,從樓外麵看,大會議室就跟失火了一樣,呼呼冒煙。

說的玄乎點兒,但李學武坐在會議桌旁邊的感受就是這個,恨不得拿滅火器呲這些人一下子。

他雖然也抽煙,但沒有這麼勁兒大過,感覺特麼的都嗆嗓子了。

坐在前麵的鄭富華邊讀稿邊喝水,顯然也是被嗆的夠嗆。

這會兒安排的正是治安的工作,也說到了治安大隊這邊,對於治安大隊提交過來的巡查方案表示了認可,也對各所、各保衛單位與治安大隊聯動合作表示了支持。

同時也強調,各部門和單位在與治安大隊合作時,主動承擔分管責任,要讓治安大隊呈現流動性,不要因為一兩個案子耽誤他們。

也就是說,治安大隊在能不辦案的情況下是不會辦案的,更多的是做維穩的工作。

賴山川跟李學武隔著三個人,這三個都是處裡的副處長,他在聽鄭富華做交代的時候也是看了李學武幾眼。

上次的事情很快就消停下去了,無論是局裡,還是交道口所。

局裡都知道發生了什麼,可局裡又都不大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反正就突然一個小姑娘當了交道口的所長。

這小姑娘據說有背景,但這個時候有背景的多了,這麼安排可不常見。

李學武今天倒是沒見著姬毓秀,可能是正在所裡忙。

今天上午她跟那個沒來兩天的所長做交接,李學武特意給沈放打了電話,讓他去所裡一趟。

沈放放下電話也是罵罵咧咧的,明明是他壞李學武,怎麼特麼成了自己壞自己了。

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活兒嘛。

甭想了,這姬毓秀當了所長,他以後少跑不了,李學武那邊已經讓姬毓秀管他叫師傅了。

嗬嗬,讓李學武出麵,想啥呢,那得是多大的事兒。

一般來說都得是他來處理,要不說沈放現在怎麼後悔呢。

李學武也知道沈放的意思,這裡麵有玩笑的意味,但也是就著這個事情,來了一把肥水不流外人田。

姬毓秀是他在當副所長的時候安排的工作,也是在他手底下工作了一年多了。

要說是自己人,那也勉勉強強算是自己人。

說白了他叫苦,可心裡怎麼想還不知道呢,誰不知道李學武工作多,就著李學武把姬毓秀提上來,一看就是掌握不住的,那還不就是他幫忙啊。

這一幫忙,那跟垂簾聽政差不到哪裡去了。

李學武也是知道他這個心思,沒壞處,一個是姬毓秀可以進步,二一個就是治安大隊就在交道口。

根據地沒有自己人可不行,有姬毓秀在這插著,外人彆想著進來。

至於北新橋嘛,老段看著麵,實際是狠角色,隻不過吃了沒文化的虧,一直在那邊窩著。

“行了,如果大家沒有什麼要說的,會議就到這裡,大家回去研究研究,看看接下來的工作怎麼做的好”

高震說著話,想要將手裡的煙頭懟滅在煙灰缸裡。

可這會兒麵前的煙灰缸就跟特麼仙人掌似的,已經懟滿了煙屁股了。

無奈地見縫插針,找個孔塞了進去,算是把今天的會開完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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