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大儒有些拿不準李學武的意思,遲疑地問道:“您說的,是什麼樣的關係?”
李學武眯了眯眼睛,說道:“整一車娘兒們回來怎麼樣?”
“嗬嗬,嗬嗬,你彆逗了”
餘大儒就知道李學武在跟自己扯犢子,也是抽了一口煙,然後問道:“要不我明天再過來?”
李學武看了看他,過了有一會兒這才開口說道:“你彆告訴我,你們準備空車回來”。
“啊,這……”
餘大儒皺著眉頭猶豫了一下,說道:“我不確定是不是有什麼彆的安排,不過這些車廂一到地方不會馬上就往回返,因為那邊的血液儲存情況也堪憂”。
“然後呢?”
李學武想要知道一個準確的答案,而不是不確定。
餘大儒抽了一口煙,隨後看向李學武說道:“李副處長,我相信您,我的領導也相信您,所以有什麼話您直說就行”。
李學武將煙頭在煙灰缸裡磕了磕,然後說道:“我知道你們謹慎,但這是一次難得的出國機會,就算是你們從安南拉會一車的西瓜和菠蘿,都能讓你們單位發上一筆,所以,你得告訴我你們的實際計劃”。
說真的,李學武不相信這些人,不是因為不在一個單位,就算這些犢子是軋鋼廠的,李學武也不相信。
除非那些車廂姓李才行。
“您說的這些我沒考慮過”
餘大儒想了想,抬起頭問道:“那邊可是在打仗,你確定他們有西瓜和菠蘿?”
李學武就這麼看著餘大儒,一句話都不想說,這個問題很愚蠢。
就算是打仗還能耽誤了老百姓種地了?
餘大儒也是有股子咬定青山不放鬆的勁頭兒,李學武不說話他也不說話。
李學武看了看桌上的煙灰缸,今天不是要破法吧?
“安南可是熱帶國家,水果可是主要產物,這個問題就像你在問我四九城有沒有京城人一樣愚蠢”。
餘大儒挑了挑眉毛,沒有理會李學武的諷刺,而是繼續問道:“那五月份呢?五月份安南產什麼水果?”
李學武看著餘大儒晃了晃下巴,想刀一個人的眼神是藏也藏不住的。
餘大儒也看出李學武的眼神裡的意思了,那就是:你是認真問這個問題的?
其實他真的想問問,因為這件事還真是他來辦,今天來也是來確定一下,晚點兒將由他來負責去安南的行程。
“芒果,香蕉,荔枝,咖啡豆……”
李學武隨口說了幾樣,完後問道:“你知道咖啡是什麼嗎?”
“當然,你以為我是土老帽兒嗎?”
餘大儒挑了挑眉毛,自覺地受到了很強烈的侮辱,很是認真地說道:“怎麼?你想要?我給你整回幾噸來,你可以炒著吃”。
李學武再次看了看這小子,點了點頭,道:“你肆無忌憚吹牛嗶的樣子很有我當年的風範”。
他很確定,麵前的土老帽根本不知道咖啡豆是泥馬啥玩意兒,還幾噸。
“水果是最安全的選擇,不過我不推薦”
李學武懶得跟他墨跡,而是一邊拿起文件,一邊說道:“安南正在打仗,武器最貴,剩下的都便宜成狗了,你就是逼著眼睛挑都不會賠了”。
“香料、香水、絲綢、中藥材,翡翠、珠寶、玉石……”
“哎哎哎”
餘大儒越聽心裡越顫,要是真的這麼搞,那這趟車可真就回不來了。
他可沒有李學武的膽子大,啥玩意兒好往啥上麵夠,他心裡已經有了打算,那就是水果。
國內隻要H南產熱帶水果,以現在的條件,北方根本接觸不到。
上個月某個廠因為工作突出,大一把獎勵了一個橄欖球那麼大的芒果,廠領導用紅布襯托著,舉著盤子給工人們看。
那張圖片李學武看的很是咧嘴,這玩意兒在後世也不便宜,但也不至於這樣。
即使有某些正治因素加成,總也不至於一個芒果忙活成這樣不是。
終究還是北方不常見這種水果。
當然,這話是對普通人說的,某些階層的人不算在內。
餘大儒打斷了李學武的話,看了看手裡的煙頭,懟滅在了煙灰缸裡。
隨後看著李學武問道:“說實在的,這次我也跟著去,不是總負責人,但也有點兒權利,你要啥,趕緊說話,過了這村兒可沒這個店兒了”。
“嗬嗬”
李學武挑著眉毛笑了笑,問道:“你說的是真的?”
“額,不許超綱兒啊”
餘大儒自覺地能力有限,不允許李學武隨便提條件,又給設置了個限製。
“還是剛才我說的,給我整幾個安南娘兒們吧”
“草”
餘大儒也是無語了,今天這人有病吧,淨特麼扯自己犢子。
“你不說我可走了啊,想要安南娘兒們學校裡有的是,你們廠裡還有呢,還用我給你從南邊往回帶?”
這話說的其實一點兒都不假,這個時期國內真的有很多安南人,很多很多。
就像當初咱們去毛子哥家學習一樣,安南現在也來咱們這兒學習。
學校裡的是留學生,工廠裡的是實習工人,軋鋼廠就有,車間裡有不老少,二百多個。
其他單位多的有幾百人,上千人,都是這麼個性質。
李學武也不相信餘大儒真的能給自己帶回什麼來,不過既然這小子開了口,便回道:“聽說那邊兒產特彆好的香水和沉香啥的,方便的話幫我帶點兒吧”。
“知道了”
餘大儒撇了撇嘴,知道李學武看不起自己的能力,但還是不敢跟李學武急眼。
“就這兩樣是吧,等我回來的,一個多月,保證帶到”
說完,也不跟李學武再墨跡,起身打了聲招呼便走了。
李學武低頭看著文件也沒搭理他,維修車間的工程完工了李學武知道,因為住在他家對麵兒的劉海中沒回家。
施工的時候有夜班白天也是要回家的,現在全天不回家是因為在羈押室接受處分。
一個月,自工程完工後第二天便開始實施了。
現在每天都是劉光天來這邊送飯,伺候他爹,這邊的羈押室除非是短時間的羈押,不然吃飯都是家屬伺候。
短時間的羈押也不是白供你吃,羊毛終究會在罰款上麵薅回來的。
保衛處比其他部門特殊的便是有羈押權和罰款權。
還有就是執法權,雖然是被閹割過的,不過也很有震懾力。
從保衛處執勤人員在執勤時間配槍就知道了,那裡麵可是有子彈的。
上午下班的時候沒有等來李懷德的電話,李學武也猜到了李懷德的想法,沒在意地吃了中午飯便去了治安大隊。
分局這邊還算太平,李學武再次聽了一節由女教員上的文化課。
不得不說,還是大學生的基礎好,稍加訓練和指導,現在課堂上已經能看出水平來了。
李學武仍是沒有跟講課的女教員接觸,下課前便悄悄地出了教室。
下午跟沈放幾人開了一個會,又去街上查了幾個崗,包括執勤時間、範圍、所帶警械和儀容儀表等等。
李學武很是仔細地查了彈夾,確認裡麵壓著子彈,這才點了頭。
不過還是點了點槍械上麵的汙漬給沈放提了個醒,槍械的保養也是一種訓練。
沈放當然不會覺得李學武這是在雞蛋裡麵挑骨頭,隔壁就是八一六團,訓練和執行任務的標準大半來源於此。
他想給李學武解釋這是每天執勤的槍,在大街上難免的會有灰塵積累。
不過還是忍住了沒說,因為李學武是一把手,自然不會聽他的解釋。
有些事情必須做,不能說,有些事情必須說,不能做。
“剛才還找你呢”
王小琴見著李學武回了辦公室,便走出來招呼道:“分局讓寫一份思想彙報啊,要求不少於兩千字”。
“哦,知道了”
李學武從來不會在工作上麵開玩笑,尤其是這種文件,一定是要認真寫,認真查看的,白紙黑字落下名字的,絕對不能出現問題。
王小琴沒有因為李學武的答應而停下腳步,而是隨著李學武進了辦公室,繼續說道:“我跟黃乾王箏他們聯係了,就約在這周末”。
“是嘛”
李學武將外套脫下來掛在了衣架上,隨後走到辦公桌後坐了下來,拿了稿紙和鋼筆說道:“那我明天給我們廠招待所大打個招呼,給咱預備個小會議室”。
“算了,忒麻煩”
王小琴走到沙發邊坐了下來,嘴裡說道:“黃乾說北新橋有個福來茶館,位置好,也方便,想要約在那兒”。
“也行”
李學武擰開了鋼筆列了個大綱,嘴裡則是不耽誤手上的活,手上也不耽誤嘴上的話。
“黃乾這小子有那麼點兒文人風範,總想著整點兒雅的”
點評了一句黃乾,李學武抬起頭對著王小琴笑了笑說道:“不過下次咱們去自己的根據地,我對雅過敏,去太多了要生病”。
王小琴笑道:“我還真是頭一次聽說有人會對雅過敏的,你就這麼俗?”
“哎!對嘍!”
李學武低下頭又列了細綱,隨後看了一下是否對題,格式是否公正,主題是否明確,思想是否正確。
等都確定完了,這便是筆走龍蛇,嘴裡不閒著,手裡不歇著。
“我這個人啊,俗透了,俗的沾不得一點兒雅,像什麼琴棋書畫了,古典詩詞了,戲曲音樂了,一概不知,一概不懂”。
“那我可要跟你學習了”
王小琴這會兒已經聽明白這小子說的是什麼了,感情他是屬蟋蟀的,這剛有一點點風吹草動,他就給來了個這。
李學武可不覺得這是一點點風吹草動,這大風都要刮冒煙兒了好麼。
也不看看今天他都聽見了啥,看見了啥。
讜軍兩個二把手外出,大一把人就在魔都,不用問,但凡正治嗅覺敏感的現在都正在瑟瑟發抖,好一點點呢,億點點吧!
“哎~”
李學武聽見王小琴的話不讚同地搖了搖頭,說道:“互相學習嘛,三人行必有我師,俗不能光是咱們俗,我看黃乾也該俗一俗”。
“我看也是”
王小琴笑著應了李學武的話,兩人好像在說笑話一樣,就在這玩笑間,已經把事情談好了。
都是站在風口浪尖上搏殺的人物,哪個又是簡單的。
就說王小琴,家裡那位時刻都在緊張地運作著,而王小琴自己更是跳出三界外,進了自李學武這五行中。
雖說都是一個係統,但治安大隊,更純粹些。
李學武將治安大隊在組織結構上設置的就很“安全”,任何的風暴都不能摧毀所有。
而治安大隊就是所有,又是啥也沒有。
治安大隊的主體人員就是李學武往下一直到中隊長,攏共能有幾個人。
而其他隊員和隊員裡選出來的小隊長可都是各個單位的人員啊。
聚是一團火,散了可不是一盤沙啊。
李學武的這步棋能看懂的不多,而王小琴也是在來了這邊經過詳細的觀察和了解才發現的。
就看李學武在這邊工作多長時間就能發現,這步棋是自保,也是出擊的利刃。
沒有哪個強力機關能有這種專業的武裝力量,就是部裡也是要調動治安軍才行。
可那畢竟是要調動不是嘛,現在的治安大隊是李學武一句話的事兒啊。
四百人,不多不少,多了忌憚,少了沒用。
隻要治安大隊在,李學武就在,李學武在,治安大隊就在。
牽扯其中的人物會主動依附,也會主動保護,這就是李學武的陽謀。
李學武是這支隊伍的建設者,也是第一任領導者,在建設過程中終究是要給這支隊伍注入靈魂和性格。
此後,治安大隊無論是歲月流逝,亦或是人員更迭,這股靈魂永在。
有時候王小琴也跟自己愛人討論李學武這個人,到底是什麼樣的家庭,或者是教育,亦或者是生活環境,造就了這麼一個聰明絕頂,乾練果決的人物。
跟李學武接觸過的人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人格魅力,在培訓班論年齡李學武是年齡最小的,論資曆他根本沒有,論背景,如果李學武的家庭也算的話。
可就是這麼一個看著平平無奇的小夥子,在畢業的時候卻是成績最耀眼的。
把她們這些老同誌一個個的都改蓋了,還叫他們心服口服的不行。
要說被後輩或者年輕人超越了,她們不至於的嫉妒報複,但也總有些小心思。
但現在來看,李學武隻是發出了一聲召喚,無論是性格獨特的黃乾,亦或者是背景深厚的周政全,都很給麵子地響應了。
這還隻是她們代為傳話的呢,李學武根本都沒有出麵,效果已經是她們這些老同誌所不自及的了。
王小琴的丈夫很是羨慕愛人有這種際遇,支持她幫助李學武組建俱樂部,更支持她在工作上給予李學武幫助和支持。
同在一個單位,有政委的全力支持,李學武的工作不要太舒心。
現在他就很舒心,嘴裡跟王小琴聊著,手裡已經把一份兩千多字的思想彙報寫完了。
待檢查一遍,修改了幾處修辭用法,便站起身,走到沙發邊上遞給了王小琴。
“來,政委,幫我斧正一下”
“我就知道難不倒你”
王小琴接了李學武的彙報文稿,很是確信地讚了一句。
李學武說他俗,可說的是思想,不是能力,誰不知道這人文化水平極高,正治思想及其堅韌,文章錦繡卻不華美,乾練卻富有內涵。
如果不是李學武的能力突出,又是身份特殊,培訓班的老師,也就是部裡作訓司副司長劉正都要調他去部裡工作的。
彆的先不說,就這文筆和能力,就少有人能及得上。
可彆說寫文章歲數越老越好,也沒說資曆越深越好,跟練武術的有些共同點,年輕人的體力是要比老同誌強的。
老同誌寫一百字的時候,同樣筆力的年輕人能寫兩百字,還能上你這兒扯會兒閒蛋來。
拿過文稿看了一遍,王小琴不是挑毛病,而是看看李學武要表達的意思。
毛病不用挑,能到她手裡的,絕對不會出現毛病。
看每天李學武的秘書沙器之都要把紙簍裡的廢紙收走就能知道這人是多麼的謹慎小心了。
也無怪乎李學武這麼小心,李學武可是真真的知道,群眾裡麵有壞人。
“你還真俗啊”
看過之後,王小琴隻能用這句玩笑話來點評李學武的文章了。
俗,真的俗!
全文讀下來就兩個字:忠誠,忠誠,還是特麼忠誠!
治安大隊自始至終都在學正治,可學的不是一般的正治,而是牆上那些口號的正治。
全文分四個部分,分彆是聽讜指揮,治安大隊的核心永遠是這句。
隨後便是能打勝仗,全體人員有能力,也有意誌完成任務。
然後是作風優良和紀律嚴明,李學武對這支隊伍要求的很嚴格,根本就沒有探親假一說,有想家人的隻能是家人在執勤的時候看一眼。
戰鬥力和戰鬥意誌的培養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確立的,是要在習慣和生活上進行一步步的敲打錘煉。
人過留名,雁過留聲,李學武既然在時代的浪花上有了舞台,當然不會隻跳一段兒騎馬舞,那不成狗肉了嘛。
“要是您覺得沒問題,我可就這麼上交了”
李學武笑著接了文稿遞給了一旁等待的沙器之,由他去謄寫下來,再由李學武簽字。
除非是關係極好之人,沒有人知道李學武的文件櫃裡根本沒有他書寫的文字,除非簽字。
就連他寫的那些文章和今天這種文稿,都會以碎紙的形式進行銷毀。
簽字嘛,這個時代想要字跡比對,嗬嗬,李學武有一百萬種理由來給自己辯解。
不過他也預備著不能辯解的場合,那就需要特殊的外力了。
比如治安大隊院裡這四百人,四百條槍,軋鋼廠的七百人,七百條槍。
這些都不是李學武主動謀求什麼的資本,而是“邱小姐”,一種威懾。
跟王小琴閒聊幾句大隊的事兒,一等沙器之完成謄寫,李學武簽字後交出後,李學武便去忙這邊的工作了。
日日忙,忙到日頭落。
下班的時候是踩著點兒下的,好在離家近,李學武下車後沒往大門處走,因為老太太正抱著李姝站在門臉房門口跟人說話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