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毛子的外事人員經常去,其他外事館的人員也去。
甭管是不是真的吧,反正李學武不會因為一頓飯就去沾那個麻煩。
大廳裡是長條桌,高背椅,一桌四個人的配置。
進來看人還真不少,李學武帶著顧寧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了。
雖然靠窗,但拉著白色的窗簾,無論是外麵的人往裡麵看,還是裡麵的人往外麵看,都是若隱若現的。
既然是西餐廳,那便是西式的服務,服務員走過來遞了一本菜單。
“你們這兒人不少啊”
“是”
服務員見著李學武開口,便回道:“周日嘛,人多些”。
李學武將菜單遞給顧寧,讓她先點,自己則是跟服務員說著話。
“平時呢?”
“三分之一吧”
服務員的服務態度還好,餐廳的屬性已經決定了來這裡吃飯的人身份一定不一般。
兩個人稀鬆平常都要三四塊錢,一般家庭是吃不起的。
“奶汁兒烤鱖魚,紅菜湯”
顧寧點的不多,點完後見菜單又遞給了李學武。
李學武看也沒看地跟服務員問道:“哪些菜適合北方口味?”
服務員顯然明白了李學武的意思,笑著道:“我建議嘗嘗罐兒燜牛肉,酸甜口兒的,應該適合您”。
“聽你的”
李學武跟服務員笑了一下,又問道:“還有其他的嗎?”
服務員見李學武隻想聽他的建議,便也就收了菜單,繼續說道:“我們這兒的大菜重油重色,以甜酸辣鹹為主,要不您也試試這位同誌點的奶汁兒烤鱖魚?烤豬排也不錯”。
說著話還給李學武著重推薦了這裡的特色,蒜香麵包。
“嗬嗬,今天不成”
李學武笑著擺了擺手,拒絕了這麼口味重的主食,道:“一會兒還想帶著對象跟朋友去看演出,你說的烤鱖魚和烤豬排都幫我來一份兒吧,另外也要紅菜湯,麵包就要牛角包”。
服務員笑了笑,道:“我也不喜歡列巴,齁硬”。
說完又問道:“要酒嗎?”
“可以嗎?”
李學武看了看顧寧,隨後笑著對服務員說道:“來瓶果酒吧,葡萄的就行”。
“稍等”
服務員必然是看人下菜碟的,不是來這裡吃飯的就不會斤斤計較。
反而因為這裡的菜價更高,計較的人也更多一些。
他們也是人,做服務的,客人越省事兒越好,他們最喜歡的便是李學武這種問都不問價格,也不會計較菜樣區彆和價格高低。
尤其是李學武這種主動聊幾句,比較尊重他們,更容易得到笑臉。
顧寧已經習慣了,對於李學武跟服務員幾句話的工夫就能開玩笑並不感覺驚訝。
“來過這邊嗎?”
“沒”
顧寧搖了搖頭,道:“我很少出來吃飯”。
“我也是第一次來”
李學武笑著說道:“這是以前的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說著話拿起桌上的銀質刀叉道:“這種貴族式的用餐工具倒是讓我得到了不一樣的體會”。
顧寧看著李學武問道:“你以前是什麼樣的?”
見李學武挑眉頭,顧寧又補充地問道:“我是說你的生活”。
“包括感情生活?”
李學武看著顧寧的眼睛反問了一句。
顧寧沒有說話,隻是看著李學武。
“好吧”
李學武笑了笑,道:“是該坦白從寬的時候了”。
很是無奈地抬了抬雙手,表示了放棄抵抗。
顧寧倒是微微往後靠在了椅背上,開口道:“如果可以說的話”。
“沒什麼不能說的”
緊跟著顧寧的話,都沒有給顧寧停頓的時間,李學武回道:“隻是你沒有問過,我以為你不感興趣”。
說完便挪了挪椅子,由著拿了酒過來的服務員幫著兩人倒好了果酒。
道了一聲謝,看著服務員放好酒瓶離開後才繼續說道:“我曾經的生活並不是那麼的困苦,但也並不是富裕的,吃肯定是吃了的,情況你應該也知道”。
說了一句小時候的生活,李學武又繼續說道:“可能是有過挨餓的經曆,又或許是討厭了貧窮,我這個有些貪婪”。
“比如感情?”
顧寧已經猜到李學武要說什麼了。
“嗬嗬,是”
李學武很是大方地點頭承認道:“這就要分幾個階段來講了”。
就在李學武兩人說話的工夫,比較簡單的紅菜湯和麵包上來了。
其他的大菜要等一會兒。
李學武端著酒杯跟顧寧碰了碰,沒理會顧寧沒喝酒,自己先喝了一小口潤潤口。
“第一個階段,情竇初開,第二個階段,百花齊放,第三個階段遊戲人間,等等等,你想聽哪個?”
顧寧瞪著李學武,鼻孔裡呼氣都有些粗了。
這個混蛋!
不過這是她問的,跟對麵兒的壞蛋也較不起真兒。
“我屬於哪個階段?”
“你?”
李學武好笑地看著有些認真了的顧寧,道:“我想應該是誤入敵營吧”。
“那我應該斃了你”
顧寧故作凶狠地瞪了李學武一眼。
李學武倒是笑的更開心了,看著顧寧就要惱羞成怒了,便說道:“逗你的,小時候誰沒幾個玩的好的女同學”。
“除了女同學呢?”
顧寧顯然很是在意李學武所說的這些,不由得追問了一句。
“當然了,高年級的女生,或者已經畢業了的”
李學武話說到這停頓了一下,挑了挑眉毛,示意顧寧這大家都懂的。
“不過你也知道,十幾歲的少年,說的和做的都如那個年輕一般,比較幼稚,並不值得敘述,留作記憶比較好”
顧寧沒在意李學武的小時候,她知道胡同裡的孩子跟她們小時候還是不同的。
她也不是小孩子,更不會去揪著那些過去的無理取鬨,她糾結的是現在。
李學武當然知道顧寧在乎的是什麼,他是在故意插科打諢,說這些以前的事兒。
顧寧不知道該怎麼問,也不知道問出來自己應該是個什麼反應。
李學武倒是沒想到這個敏感的姑娘這麼的在乎自己,忍不住笑了出來。
顧寧正在猶豫著,糾結,沒想到對麵的壞蛋竟然還笑的出來!
“嗬嗬嗬”
李學武笑著端了酒杯再次去跟顧寧碰杯,氣的顧寧將桌上的酒杯挪了,不給李學武碰。
李學武笑的更歡了,酒都沒敢喝,怕噴出來。
顧寧氣呼呼地瞪著李學武,道:“我是不是很可笑?”
“嗬嗬,並不是”
李學武擺了擺手,忍住了笑意,道:“隻是有點可愛”。
顧寧根本不理會這壞蛋的花言巧語,她就知道這人總有話說。
李學武整理好情緒這才喝了一口酒,道:“是不是有人跟你說我啥了?”
顧寧看著李學武的眼睛,頓了頓,反問道:“你有什麼可被人說給我聽的?”
“那可多了”
李學武很坦然地說道:“我做的壞事我自己都記不住了,要不你提示一下,我給你說說?”
顧寧看著李學武,隻覺得自己才是誤入敵營的那個。
“你喜歡我嗎?”
李學武沒想到顧寧問出了這個問題,就像上次在彆墅門口一樣。
顧寧盯著李學武的眼睛說道:“我並不奢望永遠的愛情,但也不想過沒有溫度的婚姻,相比於傷痕累累的沉默,我更希望彼此留一些體麵”。
李學武往前探了探身子,胳膊肘拄在了桌子上,很是認真地說道:“我從未對你撒謊,包括上次回答的你這個問題”。
顧寧認真地看著李學武的眼睛,兩人僵持了有一陣,顧寧開口問道:“你確定?”
“我確定”
李學武看著顧寧的眼睛說道:“如果你想知道我現在正在做的事情,任何事情”。
將麵前的酒杯挪開,再次往前探了探身子,讓顧寧能清晰地看見自己的眼睛。
“我都將毫不保留地告訴你”
“不需要”
顧寧很是確定地搖了搖頭,用湯勺攪拌了一下碗裡的紅菜湯,道:“我有我的要求,你也有你的責任”。
李學武看著顧寧,現在的顧寧才是他第一次在手術台上見到的那個顧寧。
“那咱們吃飯?”
“最後一次”
顧寧點點頭,道:“這是我最後一次跟你確定你對我的感覺”。
李學武伸出手,對著顧寧道:“此後餘生,請多關照”。
顧寧看了看李學武,放下手裡的勺子,也伸出了手,放在了李學武的大手掌裡。
“既見君子,兩不相疑”
“謝謝顧女士”
“謝謝李先生”
服務員端著盤子站在過道上,不知道應不應該走過去上菜,那邊的兩人在做什麼?
剛才不是說對象嘛!
怎麼又像是談生意的了!
婚姻本身就是一場交易,李學武願意付出真心,顧寧願意付出真意。
李學武很讚同顧寧的觀點,婚姻和愛情是兩回事兒,但婚姻不代表沒有感情。
結婚若為維持體麵,那婚姻便是長期賣音。
大地西餐廳的燜牛肉確實不錯,不過比那道奶汁烤鱖魚就差點兒了。
倒不是廚子的手藝不成,而是材料。
這個時候的牛肉很稀缺,彆看李學武他們一火車一火車往回拉,但真正形成供應鏈的很少。
李學武感覺這牛肉好像是罐頭產品,有些不喜歡。
當然了,這個時候就彆挑四眼齊了,這五塊錢算是體驗一把四九城老百姓眼裡的頂級美食了。
聽著李學武嘮嘮叨叨地品評著剛才的菜,顧寧走在李學武身邊已經平複了這三天以來糾結的心情。
“麵包挺好吃的”
“嗬嗬,我說這頓俄式西餐不好吃,不代表真的是俄式西餐不好吃”
李學武轉頭看了顧寧說道:“我想點裡海鱘魚子醬,他一定說我裝嗶”。
“噗~”
顧寧聽見李學武的話忍不住笑了出來,用手擋了一下嘴,隨後撇了李學武一眼。
李學武絲毫不在乎顧寧略帶嗔怒的眼神,繼續說道:“正經的俄式西餐還是很豐富的,至少比法式西餐豪奢”。
顧寧抿抿嘴,跟著李學武走到車邊,回道:“就好像你吃過似的”。
“這叫秀才不出門,便知天下事”
李學武跳上吉普車打著了火兒,這會兒天色還大亮呢,路上的行人還不少。
都是得著周日的空閒出來逛街的,有點兒錢的便約著來這邊打打牙祭。
八大春就剩一家了,但菜品絕對地道。
顧寧挽著裙子上了車,開口道:“書架上的書我都看過書名和目錄,怎麼沒見有寫這些的?”
“瞧,誤入歧途了不是~”
李學武調侃了一句,踩著油門開著吉普車上了馬路,嘴裡笑著說道:“孟子曰:儘信書,不如無書。把書中的知識看在腦子裡,總結出來的才是自己的”。
顧寧撇了撇嘴,鬥不過李學武的嘴,她選擇無視他的自誇。
李學武從懷裡抽出一封信封遞給顧寧。
顧寧看了看李學武,伸手接過,問道:“啥?”
“演出票”
李學武一邊開車一邊說道:“一會見著黃乾和他媳婦兒你就說這票是你搞到的”。
顧寧看了看信封裡的四張票,轉頭看向李學武問道:“為什麼這麼說?”
剛才李學武明明跟她說的是他的同學搞到的票,這麼做是為了騙他同學的妻子?
顧寧不願意撒謊,便要將信封還給李學武。
李學武轉頭看了看顧寧,笑了笑,沒有收回來,解釋道:“他叫黃乾,在東城一監所上班,他還有個妹妹,也是我們同學,在部裡上班”。
顧寧明白了,看著李學武問道:“所以是你搶了他妹妹的票?”
“怎麼可能”
李學武抱屈道:“是他主動約我的,想約他媳婦兒見見你”。
顧寧見李學武不收,便也就拿在了手裡。
李學武繼續說道:“我說過的,不會跟你說謊,但他媳婦兒跟他妹妹關係比較好,這不是為了減少尷尬嘛”。
“我不說”
顧寧才不參與李學武他們耍壞呢,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行行行,我就說我搞到的”
李學武笑著說道:“我要是這麼說了,他媳婦兒一定以為我是故意的呢”。
顧寧不想聽這人的解釋,他的這張嘴就會說。
車輛來到劇院,門口已經有很多人了。
三個一夥兒,五個一團兒的,嘰嘰喳喳地興奮地討論著什麼。
其實芭蕾舞這種藝術形式高雅不高雅?
李學武不知道,他對藝術的理解很膚淺。
京劇他聽不懂,不喜歡,電影嘛,他看的多了,驚險刺激的,曲折感人的,已經見慣了,已經有了免疫力了。
每天晚上通過小怪獸聽一聽相聲就算是豐富娛樂生活了。
芭蕾舞他是兩輩子第一次這麼正式的看,印象裡對芭蕾舞的理解就是噔噔噔噔那個小天鵝的音樂和視頻。
吉普車直接停在了劇院樓前的空地上,自行車保管員看了這邊一眼,沒敢過來。
李學武跳下車,挑著眉毛看了看往這邊望著的那些年輕人,隨後轉過車頭接了顧寧的手。
兩人的這個組合很是惹眼,門口聚攏的都是來趕時髦的小年輕。
說白了就是這個時代娛樂極度匱乏,但凡是個熱鬨的,甭管高雅還是低俗,他們都願意攙和一腳。
李學武沒搭理這些探究的目光,帶著顧寧往裡麵走,隱晦地露出了衣角下麵的槍套。
眼睛賊的已經轉過頭不往這邊看了,還瞪眼珠子的也被同伴懟了提醒了。
李學武長得本來就不好惹,又是開著吉普車來的,身上還帶著家夥兒,這些人都明白這是明晃晃的大鐵板,踢不得。
顧寧不懂李學武為什麼這麼做,但她知道這麼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就像她說的那樣,她不想知道李學武在做什麼,隻要李學武懂得負責任就行。
其實李學武也是打個保險,門口的這些孩子多半是沒搞到票的,蹲這兒碰瓷兒呢。
逮著麵的,或者窩囊廢就勒索一張。
李學武怕這些混蛋找不著票拿他的車撒氣,尿尿,扔磚頭,搞破壞,這些孫子啥都乾的出來。
進了大廳,便見著黃乾正跟一個大波浪發型的女人說笑著。
得,一定是黃夫人了,不然依著黃乾的膽子,今天是不可能跟彆的女人撩騷兒的。
“哈哈,這是弟妹吧!”
黃乾見著李學武帶著顧寧進來,笑著打了一個招呼。
李學武則也是笑著對顧寧介紹道:“這是我好朋友,黃乾”。
顧寧微笑著點了點頭。
李學武這會兒見著黃乾媳婦兒轉過身看向這邊,便也笑著招呼道:“弟妹你好,我是黃乾的朋友,我叫李學武”。
黃乾的媳婦兒翻了個白眼,笑著伸出了手,道:“你們這是怎麼賃的?”
李學武:“各賃各的!”
黃乾:“各賃各的!”
……
“你們是小孩子嘛?”
黃乾的媳婦兒見著兩個沒正型的,跟李學武握手自我介紹道:“蘇幼芳,對你早有耳聞了”。
“那一定是黃乾說我壞話了”
李學武笑著鬆開了蘇幼芳的手,給黃乾兩人介紹道:“我對象,顧寧”。
蘇幼芳看出顧寧的性格了,大方地笑著伸出了手,道:“你好,聽黃乾說了你和李學武緣分天成,一見鐘情的故事了”。
顧寧看了李學武一眼,笑著道:“那故事一定很精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