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東,注意點兒影響”
李學武沒接老鐘的話茬,而是走了上前,對著姬衛東說道:“在地方辦案,哪能不照顧一下當地的情緒”。
姬衛東斜楞了李學武一眼,心道:你特麼都來挖人家墳了,怎麼客氣的好?
啊,你好,我能挖挖你家祖墳嗎?
這樣說是不是客氣?
人家讓嗎?
李學武沒理會姬衛東的態度,看了看老鐘,又看了看老鐘身後幫他“搖旗呐喊”的族人。
“第一啊,我們不是來打擾你們下葬的,所以該忙忙你們的”
李學武提了提嗓門,繼續道:“我剛才看了一下,你們家這風水很好啊,可是讓橫死的,還是絕戶進墳地,也不知道你們是咋想的,不想著後人了?”
“你放屁!”
老鐘火氣噌地就上來了,先前對於李學武的畏懼這會而被衝昏了頭腦,也沒再管李學武是誰,指著李學武罵道:“我們家的事管你屁事!給我滾犢子!”
他這邊罵著,李學武沒搭理他,卻是看著那邊幾個歲數大的躲了他的眼神。
這墳地關係重大,他們心裡也是正在犯嘀咕呢。
雖說鐘家這一股出了能人,老鐘是車間段長不說,老鐘妹子嫁得好,老鐘幾個兒子也好。
可現在,幾個兒子都死了,妹子的男人也被抓了,老鐘這段長還不知道咋回事呢。
這今天下葬,也是老鐘給家族裡送了不少錢,不然今天也埋不進來。
本來這就惹人議論,被李學武這個外人這麼一點破,家族裡堵在這邊也都嘀咕了起來。
“第二啊”
李學武抬了抬手,道:“今天我們是來執行公務,所有阻礙公務的,我不管你們帶沒帶孝,都按章處理”。
“第三,你們該埋埋你們的,我們該挖挖我們的,互不打擾,彆找事”。
“嘿,你說的真好”
姬衛東站在一邊撇著嘴,道:“說的我都有點感動了,要不你再說說,讓他們自己幫著咱們挖得了”。
老鐘聽見李學武的話正要罵街呢,卻是見著帶頭的跟李學武嘲諷起來了,卻是不知道該說啥了?
這特麼誰看誰的熱鬨?
李學武卻是沒搭理姬衛東的騷話,而是看向了老鐘後麵人堆兒裡的鐘慧蓮。
“鐘女士,又見麵了,你應該知道我們是來乾啥的吧”
老鐘聽見李學武的話轉回身去看他妹妹,卻是見鐘慧蓮麵色蒼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姬衛東對著手底下兩個人一使眼色,那兩人便過去把鐘慧蓮給銬住了。
“彆堵著了,真當自己家的事兒了?”
李學武一改剛才的和煦態度,抓了鐘慧蓮,衝著麵前堵著的人陰沉著臉說了一句,隨後便示意姬衛東他們行動。
姬衛東早就不滿李學武這種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的行為了,見著他也學自己使眼色,嘀咕了一聲便拎著鐵鍬往人堆裡走了進去。
這些人也都是看熱鬨和跟風的居多,誰敢跟公家對著來啊。
再加上李學武“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沒人再跟著老鐘攔人了。
老鐘這會兒也是老淚縱橫,眼看著攔不住那些人,便看向了李學武。
“欺負人要欺負到這個地步嗎?死了都不放過?殺人不過頭點地吧!”
“確實”
李學武看著老淚綜合聲音哽咽的老鐘,點點頭,道:“即便是古之惡人,也少有掘人家墳地的”。
這話卻是讓老鐘稍稍緩了一口氣,淚眼看著李學武問道:“那為啥你要帶著人來?就因為我鐘家以前得罪過你?”
這話卻是有點兒誅心了,周圍人的眼神看向李學武的時候都變了。
生產隊乾活的人也都過來看熱鬨,遠遠地站著,議論著。
李學武歎了一口氣,說道:“都是命啊,要說報仇,我還不至於鬨到這個地步”。
“隻是!”
李學武說著話,點了點被押上車的鐘慧蓮說道:“你覺得你妹妹為啥大驚失色到這個地步?”
這話卻是叫老鐘的目光為之一凝,看了卡車那邊一眼,又看向了李學武,想要個答案。
李學武抿了抿嘴,道:“我要說我們是來幫你的,你肯定不信,但事實就是如此”。
老鐘當然不信,幫忙有在葬禮上抓人和掘墳的嗎?
“甭管你信不信,反正事實就是如此”
李學武又指了指墳地,對著老鐘說道:“你看,我們挖的是墳,不是來砸你兒子棺材來了”。
老鐘轉回頭一看,卻是見著這些人正在挖自己小兒子的墳。
“你!你們!”
老鐘睚眥欲裂,轉過身來就要跟李學武拚命,身後的那些親戚其實早都看見了,可這會兒也都隻是瞪著眼睛罷了,沒人要過來幫忙。
李學武當然不懼老鐘,但是沒必要跟他動手,點了點正在挖的墳包道:“你特麼哭錯墳了”。
“啥?!”
老鐘衝到一半的步子停下,人愣在原地,不知道李學武說的啥意思。
李學武歪了歪腦袋,道:“我說,你,哭錯墳了,那裡埋著的不是你兒子”。
“不可能!你想要乾啥!你到底要乾啥?!”
老鐘要被氣瘋了,想要跟李學武拚了,卻是沒了力氣,隻站在那打著晃。
“嗬嗬,報複你,挖你兒子屍體出來曬屍”
李學武眯著眼睛,問道:“你是不是想聽這個?傻嗶嗎?我們這麼有閒工夫?要不你自己去車邊問問你妹妹把你兒子屍體埋哪了”。
說完也不等老鐘回答,揚了揚手裡的手包,擋開看熱鬨的人,往墳地去了。
老鐘這邊也是呆在原地,眼睛看著卡車出神。
姬衛東十幾個人,這個時候又是五月份了,挖起來還是輕鬆。
隻是這些人不經常乾這個活兒,所以李學武走過來的時候看著都滿頭大汗的。
也是這個時候中午熱,要不是這邊還有涼風,說不定且得挖一陣的。
好在人多力量大,埋的也不算深,李學武擺平老鐘的這會兒工夫,已經能見著棺材蓋兒了。
“謔~還特麼挺闊!”
姬衛東撇了撇嘴,示意其他人繼續挖,自己則是站在一邊對著李學武解釋道:“聶連勝說的,當時是鐘慧蓮主動提議給小侄子打棺材,木料用的足足的”。
“是特麼挺足的”
李學武跳到棺材上踩了踩,聽回音裡麵的空間不大,木頭的料子是榆木的。
艸,這特麼埋地下十年都不會爛啊,還真是下了血本了。
看熱鬨的那些人瞧見李學武等人都不怕這個,也都在心裡尋思開了,這鐘家到底發生了什麼。
為啥剛才那個帶隊的乾部說裡麵沒埋人,那埋的是什麼?
李學武也沒攔著那些看熱鬨的,隻是接了一柄羊角鎬,開始起棺材上的釘子。
這大中午的,在墳地裡乾這個,看著確實嚇人。
那些看熱鬨的倒是不怕,一個個瞪大了眼睛,等著李學武開箱呢。
美得你們,還想看開箱直播?
回你自己家墳地開去吧。
李學武把釘子起了個大差不差,隻剩下了對角的兩個,便停住了手。
“叫那邊鐘家管事的幾個人過來”
李學武招了招手,示意看熱鬨的叫人。
這看熱鬨的還嫌事兒大?早有人去叫老鐘去了。
老鐘並著家族幾個歲數大的,踉蹌著上了墳堆,看向了站在坑裡棺材上的李學武。
老鐘還想悲憤一下的,卻見李學武對他招了招手,道:“下來,聞聞,看看有沒有臭味兒”。
就這麼一句,卻是提醒了在場圍觀的眾人。
年輕的不懂,上了歲數的可都知道,這新墳挖開,難免的有股子臭味兒。
可李學武把釘子都起的差不多了,圍觀的這些人愣是一點臭味都沒聞到,哪能不叫這些人懷疑。
老鐘這會兒也是愣住了,見李學武叫他,腿都有點兒抖了。
還是鐘家族裡的,扶著他下去了,湊近了聞了聞。
李學武蹲下身子,看著趴在棺材上的老鐘,笑問道:“聞見啥味兒了?有沒有錢的味道?”
“哄~~!”
李學武這一句算是捅了馬蜂窩了,圍觀的人群不用李學武再多說了,全都在心裡想明白咋回事了。
感情鐘家的親戚汙了錢,藏到了墳地裡!
哎呀,這可真是新鮮了,也不怕老祖宗托夢罵街啊!
老鐘伏在棺材上,卻是傻了眼,被李學武的一句話點醒後,便是茫然與慌亂。
“這……這是……”
“是啥你就甭管了”
李學武伸手抓了他的肩膀將他薅了起來,指了指外麵道:“該乾啥乾啥去,是埋你其他兒子,還是去車那邊問你妹妹這個兒子都隨你,但就彆在這邊耽誤事兒”。
老鐘被李學武提溜著上了坑,可腿卻軟著,坐在那好半天起不來。
還是老族叔看不過眼了,叫人攙扶了他往一邊去商量事兒了。
隨後這墳地就出現了戲劇的一幕,五個坑埋棺材,一個坑往出起棺材。
埋的簡單,起的時候可費了勁了。
本來挖坑就夠累的了,再特麼往上抬,十幾個小子差點累斷了腰。
李學武叫來了卡車,甩了三十塊錢,找了周圍看熱鬨的壯漢一起給棺材抬上了車。
他也是損,聽了調查員對鐘慧蓮的突擊審訊後當場就讓姬衛東把人放了。
姬衛東看著鐘慧蓮祈求的目光也是覺得自己今天算是開了眼了,見著真混蛋了。
當卡車嚎叫著開出了墳地,在看熱鬨的一群人的注視下,在那些人得著抬棺材錢的喜悅表情下,這夥兒來挖墳的人上車離開了,留下了站在原地的鐘家姑奶奶鐘慧蓮。
“要說不是人,還得是你啊~”
姬衛東腳踹著棺材,跟眾人一起擠在車廂兩邊,看了一眼車後越來越遠的鐘慧蓮,不由得對著身邊的李學武說了一句。
李學武卻是挑眉問道:“呦~這會兒懂得憐香惜玉了?要不要喊停車,讓你把人接回來?”
“就當我沒說~”
姬衛東扯了扯嘴角,不再看後麵,而是看向了腳踹著的棺材。
調查員審訊出來的結果他自然也知道了,鐘慧蓮這女人就是個蠍子,毒蠍子。
大錯沒有,但是對男人,對家人,沒特麼有一點兒人性。
當初跟著李學武去抓胡惠生的時候他還覺得這女人不錯來著,雖然出了軌,但人還是可以的。
可後來,胡惠生在這邊羈押,彆人的妻子都有來送點飯啥的。
雖然這些飯都被姬衛東他們給倒了,但並不妨礙他能看出這些人妻子或者親人的人品來。
這鐘慧蓮可真是會劃清界限,一次都沒來。
時至今日,姬衛東就算是再想找女人,也不會找這樣的。
剛才發牢騷那是純為了找借口說李學武罷了,要是今天是個大晴天都能算是理由的,他也會用。
現在看著棺材,他不想女人,隻想著這麼多錢得能養多少女人。
李學武卻是不這麼想,他想的是,這麼多錢當本錢,得能賺多少錢。
一直困擾他的資金問題解決了,雖然算作是投資,但這個時候上哪兒找銀行貸款去。
錢生錢才是投資之道,風險是彆人的,利益是自己的,而且還捆綁了這麼大的一個利益。
李學武看向姬衛東,怎麼看怎麼都覺得這小夥兒真不錯。
有了姬衛東,就有了姬瑞軒的關係。
有了姬瑞軒的關係,就讓調查部敢押寶了。
跟姬瑞軒所代表的單位一起合作是掙錢,如果再加上姬衛東身後的單位,那就是站著把錢掙了。
李學武繞了這麼大的圈子,終於要把早前定下來的目標實現了,看著姬衛東哪裡能不順眼。
姬衛東卻是被李學武瞅的毛毛愣愣的。
“你特麼瞅啥!”
“瞅你咋地?”
……
——
五月六日下午,京城派駐到鋼城的特彆聯合調查組正式結案。
相關犯案人員都將依照規定被移交至奉城檢查|院提起公|訴。
向允年作為審查人員將隨同東城特勤押送隊伍一同前往奉城,隨後將在奉城乘火車直接返京。
而今天下午,跟向允年前來辦案的紀監人員將與調查部人員一起乘火車返回京城,結束為期一個多月的外勤任務。
李學武作為主審人員同地方代表和煉鋼廠代表到車站送行。
姬衛東作為帶隊乾部做了總結講話,同誌們結束任務的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承載著任務完成和特殊補貼喜悅的列車緩緩發動,李學武站在站台上對著車窗敬禮致意。
隨同前來的強力部門雖然心裡有著情緒,但送走了這些瘟神,還是抬手敬了禮。
等火車開走後,李學武轉身同幾個相熟的地方強力部門的乾部握了握手,便上了吉普車回了煉鋼廠。
煉鋼廠,董文學的辦公室。
李學武此次出差行程的最後一項事宜便是要跟自己的上級,也是自己的老師談話。
董文學選擇在辦公室接待李學武,也是表達了自己的態度。
“時間過的還真快”
董文學見秘書擺好茶後出了門,這才感慨著對李學武說了一句。
而李學武則是點點頭,沒有說什麼。
時至今日,再多的猜疑都沒有了必要,先前李學武的話都被來自京城的消息一一印證。
學生的擔憂他以前覺得是杞人憂天,即便是上次不久的見麵,他還覺得即便是形勢惡化,也不會這麼快。
可是,曾經他以為的那道防洪壩沒有了作用,滔天的洪水就要傾瀉。
“傾巢之下,安有完卵”
董文學滿臉苦澀地說道:“我是不是有些理想化了?其實你我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我卻不願承認”。
“其實您做的已經夠多的了”
李學武點頭安慰道:“從去年開始,我就在您的指導下開始了準備工作,就連昨天我去拜訪師母,她都說您帶著我做了這麼多準備,實屬難得”。
“嗬嗬,小殊”
董文學見李學武提到了妻子,不由得笑了笑,嘴裡念叨了一聲,頓了一會。
李學武並沒有出聲打擾,而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昨天晚上他又見到了那位服務員,王淑敏。
較之上次來時看,好像富態了不少,不知道是身形的變化,還是氣質的變化。
王淑敏自從上次見識到了李學武的厲害後,便少有湊過來討好他了。
任誰在一樓弄的人哭爹喊娘的,都叫人不敢有親近之心了。
王淑敏知道董文學在軋鋼廠有保衛處處長的職務,但在董文學的身上卻是從未見過李學武的這種彪悍氣息。
李學武在談話中提起師母,未嘗沒有提醒董文學的意思,這一點看來董文學已經知曉了。
兩人即是師徒,也是上下級,更是親密的戰友,李學武可不想這位老師中途下船。
“說說吧,軋鋼廠和煉鋼廠,還有邊疆辦事處,你都是怎麼想的”
董文學放下了心裡的包袱,看向了李學武,說道:“煉鋼廠這邊按照上次的討論,我已經帶人走了幾家兄弟單位,特種鋼材確實算是建設的一項短板”。
“還有合金”
李學武點道:“強度高、熱強度也高,抗腐蝕性好,低溫性能好,用途疼的廣泛”。
“嗯,確實”
董文學點了點頭,同意道:“你說要搞小商品,有什麼目標了嗎?說給我聽聽”。
“五金是一個大類”
李學武想了想說道:“大到工具,小到零配件,就是咱們用的指甲鉗都屬於五金範疇,而合金在其中的應用要比純鋼廣泛的多,因為它更輕便”。
說到此處,李學武把自己跟輕武器研究所的合作說了出來,給董文學詳細的解釋了這種合作的可能性和優點。
董文學聽的很仔細,當李學武說完後,想了想,問道:“你打算在煉鋼廠的基礎上籌建槍械加工廠?”
“這隻是其中之一”
李學武的手搭在沙發扶手上敲了敲,解釋道:“鍕工品質是值得信任的代名詞,依托這種名聲,再要開發其他金屬類小型產品也就變的簡單了很多”。
給董文學解釋了其中的關鍵,李學武還強調道:“煉鋼廠,本身的企業體量是不足以開發更大型,或者人員更多的工廠的,在管理和配套上就有著先天的不足”。
“所以是零件化、輕量化、小型化、集成化,對吧?”(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