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還是我的工作失誤”
馮道宗很是遺憾地說道:“在收到舉報的第一時間我們沒有進行初步調查就開展了這次的行動”
“對保衛處,對保衛處的同誌們造成了工作上的打擾和困擾,這個我會檢討”。
李學武放下手裡的茶杯,仔細聽著馮道宗的話,好像願意聽,請他多說點似的。
馮道宗來就是為了說這個的,李學武願意聽,他就得說唄。
兩人倒是客氣的很,一點都沒有外麵猜測那樣劍拔弩張的意味,
而在下班前也是由著李學武將馮道宗送到保衛樓下,兩人在樓門前握手的畫麵直接印在了看熱鬨那些人的腦中。
一個衝動的年輕人並不可怕,一個成熟的年輕人才可怕,尤其是正治成熟。
現在站在辦公區樓上看著這幅畫麵的所有人在心裡都有了一個共識:李學武的正治思想已經成熟了。
——
工作組檢查的風波過去的很快,好像沒怎麼注意似的就過去了,機關裡的人也很少再提起保衛處的這件事了。
他們不提並不代表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由廠讜委和廠辦聯合簽署的谘函被送交到了工作組馮道宗的手中。
馮道宗也是正式的接了這份谘函,並且給出了最誠懇的態度以及最謙遜的解釋說明,在說明裡雖然沒有抱歉的字眼,但已經就這件事做出了必要的處置。
雖然有保衛處的前車之鑒,但工作組關於軋鋼廠其他處級單位的檢查並沒有停止,且開展的很堅決。
相比於調查保衛處的那次,隨後的兩天時間裡,工作組的動作收斂了些,沒再搞突然襲擊,也沒有再興師動眾的搞借調審計。
雖然馮道宗已經就此事同李學武進行了溝通,也給軋鋼廠回了函,但事情的風波依舊在繼續。
一直沒有表態的薛直夫直接找到了上麵紀監領導,嚴肅批評了工作組的越權行為。
針對乾部和部門的監察和審計是由讜委,是由紀監委來執行審查權的,現在工作組的這種行為不僅是對軋鋼廠整體工作秩序的乾擾,更是對紀監工作的破壞。
紀監這一條線的領導對於薛直夫所提出的意見自然是很重視的,在了解過後也是在會上嚴肅批評了這種行為。
而馮道宗也是就此事又向上麵做出了解釋說明和檢討,承認錯誤,積極改正。
這也是軋鋼廠其他處級部門在接受檢查時沒有了審計和單獨審查內容的原因。
也正是周六這天,李學武在到達軋鋼廠保衛樓之後,跟韓建昆說了路上小心。
韓建昆罕見的沒有立即答應李學武,惹得一同下車的沙器之笑著逗了他一句。
出來的時候李學武給秦京茹介紹了韓建昆,也說了一會讓韓建昆開車送她回家。
秦京茹當時就想拒絕的,言說回家坐車也方便的。
李學武倒是沒跟她多說,隻是說了這樣快一些,拿著東西也方便一些。
秦京茹給家裡買了好些個比較實用的東西,比如母親一直用的斷了的梳子,這次買了個新的,給家裡人買的花布,買的茶葉,買的白、黑糖……
李學武給她的十塊錢花了五塊,剩下的她想給她母親當家用。
五塊錢能買多少東西?
這個時候如果都買實用的,那確實是一大堆東西。
見著李學武真要安排司機送她,秦京茹也是在內心裡高興的。
誰不想衣錦還鄉,誰不想車轎犬馬,給領導家當服務員,能被領導的車送回家,也是一種榮耀呢。
她們那個村,一年也見不著一次小汽車啊,如果真的是車接車送,那可真是給她捧臉了。
秦京茹也不知道該如何感謝李學武了,隻能是一個勁兒地道謝,但李學武沒應她,隻是叮囑回家好好放鬆一下。
李學武最是了解年輕人的心態,有的時候風光比什麼都重要的。
麵子而已,要是能促成好事,李學武倒是覺得她在自己家照顧一家人這麼的努力也不虧了她。
上了樓,李學武一邊叮囑沙器之去叫韓雅婷等幾個負責人來自己辦公室開個小會,說一下最近的檢查組問題。
這個檢查組不是工作組針對各處室的那個,而是廠辦組織的,針對各車間,各基層單位的那個。
最近廠裡的檢查組比較多,廠裡針對工人和機關辦事員進行紀律整頓,工作組針對各處室進行檢查,稍後還有個按照這周下發那個文件精神進行的對基層乾部的檢查。
這樣看來,這一次還真是對軋鋼廠上上下下的人都進行了一個清理整頓了呢。
說是有積極的一麵也不為過,說是緩解了基層乾部和一線崗位人員的矛盾也是對的。
凡事都有兩麵性,都有針對性,身在局中,能做的就是積極麵對了。
同韓雅婷等人開了個小會,聽取了這些部門在應對檢查以及參與檢查的情況,李學武做出了指示和安排。
樹立正確的迎檢和參檢態度,秉持正確的服務和工作觀念,牢記工作職責和使命,堅持奉獻和執行紀律。
新的時期必然是有新的形勢,新的使命,新的要求。
李學武不是在喊口號,也不是在唱高調,能聽懂他話裡意思的人自然能明白他的謹慎和專注。
保衛處上下一心,全力麵對這段時間的檢查活動,也全力麵對不時射過來的暗箭。
會議結束後,沙器之送走了各部門的負責人,轉回身進了辦公室,同李學武彙報道:“您開會的時候廠讜委、廠辦在工作組的建議下,對後勤管理處處長在內的十幾名處級、科級同誌進行了免職處理”。
“這是剛才送過來的通知”
沙器之一邊說著,一邊打開手裡的文件夾,將一份通知文件遞交給了李學武。
李學武看了沙器之一眼問道:“上午開的讜委會?”
“是書記辦公會”
沙器之認真地回答了李學武的問題,站在辦公桌的側麵繼續彙報道:“馮副主任作為工作組代表參加了會議,彭永紅處長列席會議”。
李學武點了點頭,接過文件仔細看了起來。
這一次處理的人有點多,職務最高的當屬後勤管理處處長張國祁了,上次被處理了一次,這次直接免了職。
當然了,這免職和撤職還是不一樣的,李學武能從這份明顯帶著急迫性質的通報中看出工作組的謹慎和著急。
一個正處,兩個副處,五個正科,八個副科,好家夥,這還真是看年中會議快到了,開始清理位置了。
說免職好像很嚴重的樣子,其實這隻是一種行政懲戒,他們本身的級彆和本人並沒有受到紀律處分,以後還是能擔任相關的領導職務的。
所以後世那些通報要看仔細了,不是所有的處理都是很嚴重的,也有打太極的。
這一次處理了這麼多人,要說沒有廠讜委和廠辦的支持是完全不可實現的。
而這一份名單看著人數多,可能不都是工作組檢查出來問題的,也有可能是近段時間軋鋼廠自己檢查出來的,或者主管領導建議調整的情況。
隻不過現在有工作組在興風作浪,廠讜委和廠辦也就搭個順風車,把問題都掛在了工作組的下麵。
就當前這份免職通知來看,絕對不是最後一份,在年中會議召開前,一定還會有相關的通報下發下來。
這也是李學武早就洞察這些人安排了這麼多檢查組的目的,告誡保衛處上下要認真對待的原因。
調整誰,動誰,李學武都有方案,如果因為某些事情被調整了,那就意味著他沒有充足的準備安排人頂上去,也就造成了陣地的丟失。
一個部門被插進釘子來,代表什麼不言而喻。
保衛處是軋鋼廠最團結的隊伍,也是最講紀律性的隊伍,在鋼鐵般的意誌麵前,所有的考驗都是紙老虎。
不過相對於保衛處的平穩著陸,後勤管理處的失守對於李懷德來說不能不算是個巨大的打擊。
從現在開始,到年中會議的召開,針對後勤管理處的位置一定是個激烈的爭奪。
李懷德不允許他手裡最大的部門失去掌控,楊鳳山也不允許李懷德再繼續做大,必然是要在這次調整中有所作為的。
每一次的年中會議,和年終會議,都是對各部門乾部的考驗,也是對主管領導的考驗。
這種考驗並不都是爭鬥這種消極的一麵,反而恰恰證明了組織的先進性。
你要是想進步,那就得在相關的會議前做出成績來,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隻要保證這種製度的完整性和執行力度,那麼組織內部的乾部就會形成競爭狀態,正治生態也是會表現出積極的一麵。
不過對於局中人來說,這種考驗的壓力還是很大的,保衛處不虞在這次年中會議上有什麼閃失,但總不能在會議前出現問題,讓彆人抓住了把柄。
這種時候有點像背氣球搶凳子遊戲,在哨聲響起前都得保護好自己身後的氣球,而在哨聲響起後還得在保護氣球的同時有位置坐。
除了給李學武送來這份乾部處理文件,沙器之還帶來了一個消息。
“聽說服務處的王處長被楊廠長和楊書記約談了,有人猜測應該還是他最近的表現問題,以及跟年中會議有關”
“嗯”
李學武有些了然地點了點頭,看了一眼窗外,問道:“讜委樓有消息了嘛?什麼時候搬家?”
“應該是快了”
沙器之回道:“我今天從那邊過還看見服務處的人在清理衛生呢,說是油漆味兒有點兒大,需要放幾天,不過家具什麼的都已經在搬了,主辦公樓也在進行辦公室調整了”。
李學武點了點頭沒說話,目光看著窗外。
軋鋼廠從去年開始,一共興建了兩處辦公樓,分彆是保衛處現在使用的辦公樓,另一處便是斜對麵的讜委樓。
因為讜委的組織部門不多,所以辦公樓也是沒有主辦公樓那麼的大。
以後書記楊元鬆、常務副書記穀維潔、紀監書記薛直夫主管的單位都會搬去讜委樓。
而廠工會的一些辦公室也會跟隨搬遷過去,不過占地兒不多,畢竟他們的主要活動場所在俱樂部,在大禮堂,在其他地點。
如果真如沙器之所說這樣,那年中會議前讜委和廠辦是要分家了的。
一直兼顧著讜委辦職責的廠辦也會分家,便會產生一個新的辦公室主任。
機關工作就是這樣,牽一發而動全身,大局稍稍有所變化,那對下麵來說就是翻天覆地的變化。
剛才沙器之所說的,廠長和書記分彆找王敬章談話,李學武倒是不覺得驚訝。
因為最近這些天工作組順風又順水的查出了這麼多的單位和個人,跟王敬章的配合脫離不了乾係。
李學武甚至懷疑保衛處的這次檢查都是他搞出來的,可能都不用懷疑,就是。
無論是不是,李學武都記住了王敬章的這個“情”,不過他不想出手對付他,沒得乾擾了某人正在進行的舉動,打亂布置節奏是一項很惱人的行為。
麵對這麼緊張的局勢,這一次的免職通報過後,廠領導一定是對王敬章的“執迷不悟”感覺到了厭煩。
由兩位一把手找他談話,就已經表明了他將會成為接下來年中會議必被調整的對象。
現在他應該做的就是回頭是岸,儘量消弭當前的影響,不要再做損害軋鋼廠整體秩序的事,也是在警告他在接下來的幾天收斂點。
王敬章會聽嘛?
這個不知道,不過無論是工作組,或者是廠領導,實際上都沒有拿他當回事,全當是在看跳梁小醜罷了。
他手裡有點東西還好,在接下來的調整中還能站得住腳。
如果沒有,那就等著被清出局吧,不守遊戲規矩的人是不受歡迎的。
中午吃飯的時候,李學武遇見了王敬章,看樣子跟兩位領導的談話不是很輕鬆,麵色很是不好。
李學武關注的不是他,而是張國祁,這位老兄並沒有出現在食堂。
被免職而已,可不是給他放大假,該上班還是得上班,定的什麼崗李學武沒聽說,應該暫時還是在後勤處。
當然了,他畢竟是正處級,現在沒有人會去踩他,死灰複燃的事曆史上出現了無數次,這一次也同樣會出現。
因為李懷德不倒,張國祁一定還會被啟用。
尤其是他個人的能力不弱,走到今天這一步完全是替李懷德背了黑鍋。
李懷德自然是不能讓他白背黑鍋的,這一次的調整是必須的,任是誰都知道,他在後勤處的位置上坐不長,隻是都沒想到,在年中會議前會來這麼一出,張國祁被拉下馬來。
沒等到張國祁,倒是等到了徐斯年和鄺玉生等人,約了李學武中午去茶廳坐坐。
李學武就知道這幾個家夥沒有好事兒,等坐下後便聽徐斯年開口道:“晚上約了老張,準備給他來個歡送晚宴,你來不來?”
“啥玩意?”
李學武好笑地看了徐斯年一眼,又看了看夏中全幾人道:“你們還真是好同誌,老戰友啊,這傷口上撒鹽的動作真是熟練到家了啊”。
“哎~~~話怎麼能這麼說呢”
韋再可笑著解釋道:“我們主要的目的是關心同誌,鼓勵他不要放棄自己,要堅強,重新拾起鬥誌繼續學習和努力”。
“嗬~你可真是乾讜組的料兒”
李學武輕笑出聲,點了點韋再可,看向徐斯年問道:“就你們幾個這損主意,老張會來?”
“為什麼不會?”
宣傳處卜芳清笑著道:“這叫破繭成蝶,涅槃重生,離了後勤處,他這算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重新開始新的人生,為什麼不能慶祝?”
“好!”
李學武看著這幾個不嫌事兒大的老家夥,點頭問道:“那今天這局兒誰做東?”
“當然是老張了啊!”
徐斯年理所當然地說道:“他今天是主角啊,他不請誰請,以後任職通知下來的時候他還得再請一次,慶祝重新上崗啊”。
“嘔吼~”
李學武笑著點了點頭,道:“那這道《老張兩吃》是讓你們給琢磨明白了,下去吃一次,上來再吃一次”。
說完看了韋再可一眼,道:“如果韋處長這一年多努力,咱們豈不是月月都有聚會了?”
“哈哈哈哈~”
眾人見李學武調侃起了韋再可,便都大笑了起來,好像是在為張國祁的下崗而高興慶祝一般。
不知道的還以為張國祁跟這些人有多大的仇呢。
小金給這邊送了茶水,聽見這些處室一把手的笑聲,真的沒看出來,領導們開玩笑也是這麼的一般般~
李學武招手小金,笑著問道:“今天誰值班?”
“是傅所長”
小金笑著回了一句,又解釋道:“因為傅所長就姓傅,所以我們商量了,以後就這麼稱呼的”。
“那你們可得防著點傅林芳當正所長的那天呢!”
李學武跟她開了個玩笑,隨後示意她叫傅林芳過來。
等他們又說了一陣,傅林芳才小跑著趕了過來,開口說道:“不好意思啊領導,剛才在庫房來著”。
“沒事”
李學武微笑著擺了擺手,示意了招待所餐廳那邊問道:“晚上包間有人訂嗎?”
“還沒有呢”
傅林芳是今天的值班所長,對整體業務當然熟悉,李學武一問她便回答了。
“那就幫我們訂下,十個人的量,告訴錢師傅一聲,就說我招待咱們廠裡的同誌”
李學武說完又補充道:“再幫我準備好酒,用我存在這的就行”。
“好的”
傅林芳微笑著答應了一聲,見李學武沒有吩咐了,便點著頭出去了。
雖然她在這兒工作以後李學武沒有在這邊請過客人,但秦淮茹是有過交接的,李副廠長、李副處長這倆人在這邊訂酒桌隻要跟食堂錢師傅說一聲就行,不用問訂那些菜。
還有就是酒水的問題,也不要問,給李副廠長的酒席準備兩樣,紅的白的都上,而李副處長的酒席隻要白的就行。
食堂的這位錢師傅是廚藝大師傅,做食堂飯菜手藝就很精湛,但她是聽說過的,這位老師傅做席麵才是手藝一絕呢。
平日裡廚房裡的活都是他的兩個徒弟在做,他很少有上手的時候。
也就隻有李副廠長在這請客的時候老師傅才會伸手,做出來的菜式也是色香味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