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風聲(2 / 2)

“嘿嘿~”

徐斯年見著韋再可挪出了座位往廁所去了,不由得嘿笑出聲,隨後捅了捅李學武問道:“這老家夥還真能沉得住氣”。

“越是這樣越能說明問題啊~”

李學武長出了口氣,隨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向徐斯年問道:“你沒收到風聲?”

“扯呢,我就是一乾活的!”

徐斯年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李學武了,也隻好用了韋再可的話。

“我能看到所有的前期會議材料,因為這就是我們做的,但看不到會議期間產生的材料,因為這是讜組部同會議溝通做的”

說完這個,徐斯年點了點去廁所的韋再可說道:“這老東西一定知道了什麼,剛才在這裝死不敢出去,就是怕有人問起”。

李學武笑著點了點頭,也是看了韋再可一眼。

無論會場中傳出什麼,都會讓領導覺得是他泄露了消息,對他來說實在是為難。

其實徐斯年沒那麼著急的想知道一會兒會出現什麼變故,因為無論出現任何變故都跟他沒關係。

他的路已經走到頭了,以後的路也已經被定下了,限定他未來的不是年齡,而是能力。

在機關辦公室裡忙了半輩子,從年輕那會兒就做這種文件類工作,到了現在依舊在做,他能乾什麼。

再進一步是有可能,可也還是務虛的,絕對不會在廠辦。

徐斯年有想過了,他可能還得再乾幾年,無論廠長是誰,直到他四十五歲左右,直接去接熊本成的班。

沒有專業業務管理經驗,也沒有一線的工作經驗,他的選擇不多。

跟身邊這個年輕人相比,他的起步就缺失了很多,缺了一個叫做基礎的東西。

現在看辦公室裡的那些小年輕們因為在辦公室工作就沾沾自喜,對一線工作的人看不上,瞧不起的,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說。

今天的他們就是昨天的自己啊。

一線的人雖然有可能一輩子都在一線,可也是能一步步走到前麵的。

辦公室裡的就不一樣了,如果一直在辦公室不下去的話,那就永遠都站不到前麵去。

徐斯年抽了一口煙,看了李學武一眼,想著這位從一線上來的後起之秀未來能是哪兒呢。

猜不到,但他知道李學武的未來不可限量。

看著李學武很不在意接下來的變動,可在他想來,李學武現在的內心應該也是不平靜的。

剛剛解決了讜委委員的身份,李學武是要有一些作為的。

可看現在的情況,是有人在變動棋局,局勢一變,所有的布置就都變了,明天要麵對的形勢也就變了。

那是誰動的棋局?

答案徐斯年自然知道,他就是辦公室主任,廠長要做什麼他能不知道?

即便是開會的時候他不在,即便是會議的內容他不知道,可從蛛絲馬跡中還是能猜測到一些的。

這種變化特彆的明顯,從工作組到來後,從軋鋼廠因為工作組而出現問題後,從廠長去見了大領導後。

徐斯年能感受到領導行事風格的變化,也能感受到廠長要做什麼。

削弱一個人,或者一個團體的影響力並不隻能是打壓和破壞,還有一種叫做突出拆散。

崗位的調動必然帶來思想上的影響,你的屬下成了你的同事,那他還跟你是以前那種關係嗎?

對李懷德如此,對李學武也是如此,楊鳳山正在用一種春風化雨式的招數瓦解掉某些人的影響力。

今天跟韋再可問出這句話,不僅僅是在探查韋再可,也是在探查李學武。

李學武是一個危險人物,也是一個手段強硬,辦事風格不拘一格的壞小子,沒人敢否認這一點。

現在李學武正在走上棋盤,正在逐漸參與到這盤棋的走向,所以必須要探查清楚李學武對這件事的態度。

徐斯年不是李學武的好大哥嘛,不是跟李學武穿一條褲子的嘛,不是一直在給李學武提供消息的嘛,為什麼會做這種事?

隻要是人,那就是獨立的個體,就會有複雜的思想和立場。

徐斯年的立場就是,首先他是徐斯年,其後他是辦公室主任,最後才是他的關係網。

當初跟李學武折節下交那是因為李學武手裡的東西威脅到了他本人,所以他很識趣。

而在後來,他跟李學武相處過程中努力幫助李學武,那也是在工作,目的都是一樣的,換了個方式罷了。

如果徐斯年真的是單純的想幫李學武,或者無私的推李學武上位,那他還能是辦公室主任了嗎?

恐怕楊鳳山不允許,其他人也不會允許的。

反過來說,他即便是這麼做了,就能獲得李學武的信任了嘛?

嗬嗬~說出來誰都不信,徐斯年他自己都不信。

李學武隻是他關係網中很重要的一個環節,互相利用罷了。

要想有特彆純潔的友情關係,可能得到李學武參加他的葬禮了。

那徐斯年探查李學武的態度,或者說在關注李學武對這件事的態度是受誰的指使呢?

沒有明確的誰,楊鳳山一定沒有說過這種話,更沒有安排他做過這種事,是他自己。

是的,是徐斯年自己,他在有意的觀察局中所有人的態度,包括楊鳳山、李懷德這些關鍵人物,所有人。

為什麼?

因為這就是他的工作,他沒有一線,或者說是業務上的基礎,他隻能依靠這些人的態度變化來判斷時局的走向,並且做出最合適,也是最合理的決斷。

這也是他當了這麼多年辦公室主任屹立不倒的原因。

他不是最能算計的,也不是最能打的,但他是最會看人眼色的。

今天李學武的眼色就很難看懂,不過他還是讀懂了一些。

比如李學武並沒有很滿意紀監委的委員職務,也對這一情況感到了擔憂。

比如李學武對新領導的到來早有猜測,從李學武的臉上他也沒有看到意外或者驚訝。

再比如,李學武對接下來的變故並不在乎,好像無論怎麼變,他都無所謂的樣子。

那真的是這樣嘛?

“好,咱們繼續開會”

楊鳳山等一眾領導按照時間重新回到了座位上,並且在話筒中講到:“現在正式召開全體代表大會,安排和部署下半年重點工作”。

會場瞬間就安靜了下來,有的也僅僅是剛剛上廁所回來晚了的人在往座位裡去的輕微聲音。

“首先請楊書記做重點工作安排”

嘩~

隨著楊鳳山的話音落下,台下的掌聲響了起來。

楊元鬆掃了下麵一眼,聽著現在的掌聲比之前的要熱烈的多,知道是下麵的人等著急了。

也確實是這樣的,所有人都在等著他宣讀乾部調整方案,眼珠子直勾勾的,掌聲能不熱烈嘛。

楊元鬆並沒有過多的廢話,當話題放到自己的麵前後,便打開文件開始宣讀道:

“按照年中會議的各項精神,結合軋鋼廠當前的工作任務需要,以及上級的安排指示,現公布軋鋼廠讜委和廠辦主要負責人名單”

“名單如下:”

楊元鬆說了個開頭,再次看了下麵眾人一眼,這才宣讀道:“軋鋼廠讜委委員名單:楊元鬆、楊鳳山、穀維潔、薛直夫、程開元、景玉農、李懷德、聶成林、董文學、熊本成、韋再可、卜清芳、鄺玉生、李學武”。

名單一公布,下麵便響起了陣陣議論聲,可這也是正常現象,並沒有引起大的反應。

下麵有人議論,議論和驚訝的不是李學武出現在了末尾,他是剛剛被選上的,出現在這份名單裡自然是正常的。

不正常的是名單前麵部分的排名,程開元位於薛直夫後麵很好理解,那景玉農為啥在李懷德的前麵?

先前安排座位的時候可以理解成副廠長排名不分先後,男女交叉著安排座位,可是現在呢?

這份名單可不僅僅是名單而已,還代表了讜委委員的排名先後呢。

就像是李學武排名最後,那是因為他的年齡最小,進入廠讜委的時間最短,自然排在後麵。

原先的排名景玉農可是在李懷德的後麵啊,跟李學武一樣,她也是比李懷德來的晚的。

現在呢,半年也不可能抹掉這種差距吧,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

彆著急,馬上就都知道了,眾人翹首以盼。

楊元鬆知道這份名單的公布定然會引起議論聲,但他不能停,停了就代表認同了下麵的議論,會造成更嚴重的問題。

所以他繼續宣讀道:“軋鋼廠讜組成員名單:楊元鬆、楊鳳山、穀維潔、薛直夫、程開元、景玉農、李懷德、聶成林、董文學、熊本成”。

確定了,名單排名依舊是如此,景玉農的排名就是在李懷德的前麵,出問題了。

徐斯年把目光看向了李學武,李學武巋然不動,目視前方,好像根本沒發現台上的變動似的。

而再看向韋再可,這位也是一樣,微微皺眉看著台上,沒有任何的反應。

一定是哪裡出現問題了,或者有人早就知道這種變故了。

“軋鋼廠讜委常務委名單:楊元鬆、楊鳳山、穀維潔、薛直夫、程開元、景玉農、熊本成”。

是了,是了,李懷德的身份被調整了,是景玉農的身份也被調整了。

現場所有人都猜到了,就是這份名單沒有出來前,所有人都不敢想,不敢說出來。

這變化實在是太大了,李懷德和聶成林出來了,程開元進去了,常委人數從九人調整成了七人,縮減了兩個名額。

如果單從身份和管理職責上看,那景玉農進去是沒有問題的,因為她管著財務和人事,一定程度上可以說的上是常務副廠長的身份了。

可軋鋼廠一直都沒有解決這個崗位和身份,並且所有的副廠長都在常委內,也就造成了今天這個名單公布後的絕大詫異和影響。

好像上麵將所有的機會放在幾人麵前,共同競爭,共同比賽,誰做的好就留下,做的不好就出局。

現在結果出來了,熊本成的崗位是固定的,他的一票是誰都拿不下來的。

不是他的能力高,而是工會這一票必須有。

而越過熊本成不動,那廠辦這邊就留了三票,廠長楊鳳山,常務副廠長程開元,副廠長景玉農。

可也從今天這份名單公布後開始,景玉農這個副廠長的前麵就要填上常委兩個字了。

也就是說,李懷德真的就是不進則退,常委兩個字都沒保住,成了普通副廠長。

這下問題可大了,徐斯年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這麼大的變動,這影響實在是太大了。

一想到李懷德的前期布置和所作所為,徐斯年就知道接下來的日子沒消停時候了。

不用懷疑這份名單是廠裡誰安排的,也不用猜想這份名單是誰任命的,軋鋼廠沒這個權利和資格,是上級。

就連讜組成員名單都不是軋鋼廠自己定的,是上麵審核製定的,李懷德下,景玉農上,不是楊元鬆說的,也不是楊鳳山做的。

當然了,這裡麵到底有沒有上麵對他們的支持,或者說對李懷德工作的不認可也是說不定的。

原因太複雜,猜是猜不到的,上麵的想法誰也猜不到,所以真的很驚訝。

而在三個名單公布之後,楊元鬆好像為了給眾人思考和驚訝的時間,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後,繼續宣讀道:

“讜委機構名單:書記:楊元鬆,副書記:楊鳳山、穀維潔、薛直夫、董文學”。

“紀律監查委員會名單:書記:薛直夫,副書記:李學武,委員:儲友恭、殷在位”

“保衛(保密)委員:董文學”

“宣傳(統站)委員:卜清芳”

“青年(群眾)委員:韋再可”

“組織委員:鄺玉生”

“廠辦公會議名單:廠長楊鳳山、常務副書記穀維潔、常務副廠長程開元、副廠長景玉農、李懷德、聶成林,副書記董文學”。

好家夥,書記楊元鬆在宣讀名單的時候下麵的議論聲就此起彼伏的。

又因為大家都想繼續聽,所以聲音壓的很低,議論的多是驚訝,還沒正式開始說呢。

而楊元鬆也是一口氣將所有的名單全都念完了,沒給眾人反應的時間和議論的時間。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現成的聲音達到了最高點,也正是因為擴音器裡沒了聲音,所以現場的聲音便顯得尤為突出。

當紀律管理人員站起來維持秩序的時候,會場內眾人也都發現了這種情況,各自把聲音收了。

這個時候的會議可跟後世的不同,人多了說兩句也沒啥事。

現在要是被紀律管理人員記錄下來,那是要被通報批評的。

彆以為通報批評無關痛癢,這是要影響到進步的。

你想想,你馬上要進步了,上麵考察的時候因為你有這個通報批評,還能有進步的機會了嘛。

就因為管不住嘴,所以影響自己半年的進步機遇?

現場的聲音隨著紀律管理人員的起身瞬間便安靜了下來,他們也僅僅是在內心驚訝罷了。

這份名單基本上沒什麼變化,可變化的也都是最關鍵的,也是最讓人驚訝的。

第一個讓人驚訝的是常務副廠長程開元沒有進讜委機構名單,也就是說,在讜委機構中,他是沒有任何職務的。

不過考慮到他是剛來軋鋼廠,那是要給半年考察期的,所以想想也就能理解了。

第二個讓人意外的是保衛處副處長李學武在選上讜委委員後,直接進入紀監委任職副書記。

這就很讓人吃驚了,倒不是說這個副書記的含金量很高,其實就是一種職務差彆而已,讓他們驚訝的是李學武的這種任職方向。

上午在公布李學武的選舉方向時就有人在猜測李學武會在紀監委擔任職務了,就是沒想到真的任職了。

第三個讓所有人都瞪眼睛的是,廠讜委常委的名額少了,可場辦公會議的名額多了

原來廠辦公會議這邊都是廠長和副廠長,現在卻是多出來兩個副書記,也變成了七個人。

如果這麼看的話,那軋鋼廠的管理權力是收縮了的,也就是上級有意加強軋鋼廠的管理領導權限了。

說白了點就是減少票數,增加單人的權力,更加集中體現了領導權。

管理權限收縮了,可執行權限擴充了,廠辦公會議從原來的五個人,擴充到了現在的七個人,就代表了單個人的管理權限是減少了的,執行管理的人是增多了的。

兩種截然不同的調整方向直接就把軋鋼廠原有的管理秩序打亂了,也拓展了更多的管理方向。

讜委的調整代表了上麵對軋鋼廠近期所出現的問題表達了不滿,要求軋鋼廠讜委成員負起責任來,把工作做在實處。

現在人數少了,板子落下來的時候可就精準多了。

你要是不行,那就下去,有人在下麵盯著呢,一下子就能體現出這種危機感。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