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沒讓顧延跟家來?”
“找不著他的影了~”
顧寧見婆婆問,無奈地笑了笑,同時也跟大嫂和姬毓秀打了招呼。
屋裡人有點多,二爺讓於麗她們把炕桌都放在了西屋,女人和孩子們吃的消停些。
男人們則還是圍著地上的長條桌,該吃吃,該喝喝,吆喝聲音大了也不怕媳婦兒說。
冬天那一桶東北燒早就讓老彪子他們喝沒了,這是他跟馬主任又協調來的。
不是什麼名酒,就是二鍋頭,重在一個地地道道。
李學武上桌的時候見著姥爺和老彪子沒在,笑著對沈國棟問道:“大姥跟著他去的?”
“嗬嗬”
沈國棟幫著李學武倒酒,笑著道:“希望大姥不會打他”。
他剛說完,那邊正端菜上桌的老四笑了出來,放下菜盤後笑得更大聲了。
其他人見他如此也都跟著笑了起來,原因就是老彪子以前帶著他們幾個去接菜,總會在回來的路上講鬼故事。
一想到他剛開口講,就挨大姥一個煙袋鍋子,眾人都有些好笑。
沈國棟給李學武倒完酒又給自己倒了小半杯,嘴裡則是無奈地笑道:“跟誰學的呢,以前怎麼不見他講這個”。
李學武見二爺和傻柱的酒杯都滿了,便笑著端了酒杯道:“要到月末了,七月份也要過去了,正是奮鬥的好時候,大家走一個~”
“好!”
杯裡有酒的都飲了一小口,不是他們不敞亮,而是這酒太刺激了。
都是家裡人,大晚上的天還熱著,喝點白酒不能太猛了,容易冒汗。
小酌為好,不傷胃。
李學武這種養生的,你讓他吸煙慢性自殺可以,酒泡肝可不行。
其實他現在吸煙的量也在減少了,工作崗位的提升,能跟他一起抽煙的人都少了。
在辦公室裡自己辦公的時候他是不抽了的,除非跟領導談話,人家讓了才會客氣一根。
開會除外,因為開會不抽煙,等於被動挨打。
主辦公樓的會議室齁憋屈,一屋子人,最多兩位女同誌,要是都咕嘟起煙,半小時,屋裡就跟扔了煙霧彈似的。
一個不抽煙的人在裡麵時間長了都容易得肺癌,還是抽一點的好。
李學武畢竟年輕,身體也好,戒煙的路走的容易些。
就看李懷德,說他不成功,天理難容!
上回兩人跟辦公室裡扯閒篇兒,李懷德說自己要戒煙,李學武還叭叭的給人家出主意呢。
結果呢,現在李懷德是真的把煙給戒了,一根都不抽了。
李學武看著他的臉蛋子都顯眼的胖了,這是戒煙的正常反應。
這老家夥四十多了,煙齡差點也四十,說跟娘肚子出來就抽煙都不懸。
三十年的煙頭子說扔就扔了,誰信啊。
李學武就認同他的意誌力,這樣的人為了目的有堅決的執行力,對自己夠狠,對彆人更狠。
楊鳳山天天開完會都說大家注意健康,少給辦公室添工作,說的就是會議室裡的煙頭子太多了。
可是呢,哪次開會不是他先把煙點上,最後“火燒連營”的。
由小見大不是說說的,李學武並不貶低和鄙視楊鳳山,但他真的是警惕李懷德更多。
除了在形勢判斷、工作能力,以及鈔能力外加年齡上比李懷德占優勢,他還能比對方強哪兒去?!
李學武才不敢小看天下人,更不會放鬆對李懷德的關注。
這老家夥是窮則思變、手段狠辣的典型代表,他能跟楊鳳山玩臥薪嘗膽,就能跟自己玩過河拆橋。
李學武才不會放過李懷德這個優良“帶頭大哥”呢,這把“遮陽傘”用好了能省好多事。
關鍵是時間長啊,十年內不用換新的。
隻是需要在關鍵時刻保持距離,洗的清關係就行了。
以前軋鋼廠機關裡的人都覺得李學武跟李懷德是一體的,畢竟是主管分工嘛。
但從這個月開始,機關裡的人就會慢慢改變這種認知。
一個變動是,李懷德不再是李學武的主管領導了,保衛處現在受董文學主管。
隻不過董文學不在軋鋼廠辦公而已,廠領導又認同李學武對保衛處的管理,所以沒人會較真這個。
另一個變動就是,李學武進了廠讜委,理論上講,他現在跟李懷德地位相當了。
畢竟任何讜委委員都是有出任副書記的可能,就像董文學和穀維潔的位置。
李學武現在還兼著紀監的工作,更是代表他已經進入到了讜委班子體係中,身份變了。
當然了,這都是理論上來講的,實際上李學武還是要充分尊重所有副廠級以上的領導。
不進副廠級,那就是中層乾部。
他現在連正處都沒解決呢,可不敢眼高手低。
但在其他人看來,李學武是有“獨立”的可能和條件了。
李學武也是在有意製造這種認知,從協調穀維潔和李懷德,以及其他中層乾部組成的其他關係上就能看得出,他並不想給彆人一種他被綁在李懷德身上的感覺。
張國祁才是被綁的人,他已經沒辦法甩脫李懷德的影響了,但李學武能。
這種變化正在慢慢的形成,從傻柱這邊看,他就有些鬨不清李學武到底站在哪一邊的。
表麵上看李學武跟李懷德相處的很好,以前經常去領導辦公室的。
可實際上呢,李學武跟穀副書記關係還好呢。
穀副書記雖然跟李副廠長沒有明顯的工作分歧,可也不太像一路人啊。
再反過來說,李學武跟廠長的關係不好嗎?
但機關裡都傳出來了,這一次乾部調整中,保衛處是被廠長重點照顧了的。
一個讜委副書記,一個紀監副書記,一個副處長,還贈送一個副主任,要啥自行車啊。
就甭說機關裡的閒言碎語了,問傻柱,李學武是支持誰的,站在哪一邊的,他準犯迷糊。
“今天的會沒啥事吧?”
“啥事?”
李學武看了故作神秘、緊張的傻柱一眼,笑著又說道:“能有啥事”。
傻柱撇了撇嘴道:“反正我覺得沒好事,不然這會不能開的這麼急”。
飯桌上眾人見他們兩個說話,其他人便都不說了。
李學武吃了口飯,等咽下去後才回複道:“宣讀了幾項人事任命,說了說接下來的工作布置,還能有啥”。
說到這,他又點了點傻柱,挑眉道:“今天食堂的事你做的不錯”。
“嗬嗬,舉手之勞”
傻柱絲毫沒發覺李學武正在岔開話題,順著他的話便說起了中午吃飯時候的事。
當提到王亞娟的名字時,沈國棟和二孩兒不由得看了李學武一眼,見他沒什麼表情變化,互相對視一眼,又低下頭吃飯了。
“要說起來,這件事沒誰對,沒誰錯,趕上了而已”
傻柱喝了兩杯酒臉通紅,這會兒攤手道:“食堂那些閒的蛋疼那些人就是自找沒趣,小劉二虎吧唧的一點兒都不知道變通”。
李學武看著傻柱說人家傻,實在忍不住笑了出來。
傻柱也看出李學武的意思了,點了點他,道:“我跟小劉可不一樣,明顯不好惹的人他還嘴犟,打死都活該”。
這話說的還真對,傻柱雖然橫,但絕對能屈能伸,該低頭的時候絕對不玩命。
他是愣,不是傻。
“話又說回來了~”
傻柱拍了拍手,道:“小劉是一大爺的小徒弟,我能眼瞅著不管嘛”。
“再說了,那小子也不是個壞種,就是愣頭青罷了”
說完這句話,他看著李學武點了點頭,眼神裡充滿了解釋和求情的意思。
李學武撚了一顆花生米放在了嘴裡,微微一笑,問道:“一大爺找你了?”
“嗨~”
傻柱接了沈國棟遞給他的煙也沒點,就跟手裡拿著,看著李學武的目光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
“就是一大爺不說,下來我也得跟你問一句,主要是吧……”
“嗯,可以”
李學武也沒等傻柱說完,看著他這副為難的模樣也實在沒意思,笑著拿了酒瓶把剩底兒倒給了他。
“好!好兄弟!”
傻柱沒想到李學武這麼給麵子,他隻說了幾句就把這件事辦成了,笑著端起酒杯就乾了。
以前跟李學武相處自然是沒有啥說道的,他是看著李學武長大的,也是比李學武大了十歲的人。
可現在不一樣了,李學武不在這邊住了,再回來坐在一起好像很有壓力似的。
即便是李學武不說,不跟他們拿架子,可傻柱依然能感受得到李學武身上與日俱增的氣場。
說的好像很玄妙,可氣度、氣場這種東西真的就是存在的東西。
倒也不是傻柱怕了李學武,隻是在跟李學武相處時會難免的注意分寸。
簡單的,以前他還跟李學武搭肩膀論兄弟呢,可現在誰敢拍李學武肩膀去。
得了好大麵子的傻柱喝多了,跟老彪子一樣,兩人的酒量都不是很高,純娛樂型選手。
西屋那邊都是女人,也不喝酒,所以吃的快。
見這邊吃的差不多了,那屋都開始收拾桌子了。
於麗見著傻柱喝多了,便沒叫迪麗雅跟著收拾,喊了兩個小子扶著傻柱同迪麗雅一起送他回家。
看著桌上的杯盤狼藉,於麗對著同二爺說話的李學武問了一句還吃不吃了,見李學武擺手便開始收拾這邊的桌子。
幾個小子也都上了手,他們想的是,趕緊收拾出來,他們還得看書呢。
要真是依著武哥他們嘮下去,說不定啥時候了。
李學武也就跟二爺說了說店裡的事,以及交代一下接下來一個月要注意的問題。
彆的倒沒事,就是古董玩意兒,下個月可能要井噴式的大量出現,資金和程序上不要出了差錯,畢竟吸收這些東西的大鱷也不止回收站一家。
他所知道的,就回收站搞的這個量,真正到十月份結束,也就一個中型博物館的藏量。
反正二爺說了,最近老彪子用卡車往回拉這些東西的次數少了,一天也就三、兩車而已。
好吧,李學武不知道二爺是因為自己設置的這個價值體係崩塌了他的價值觀,還是好東西看的多了麻木了。
反正就是覺得古董用車拉才是正常的進貨量,少了就是少了。
李學武每周來清一次場的頻率要改變了,真要是收多了,三天來一次。
這些東西說值錢是價值連城的,說不值錢去看看大街上,唐伯虎算老幾,他的畫燒了也不比擦屁股紙燒完多多少灰。
主要是這個時候藏家多,基本上都聚在京城,玩這東西的人都是老底子,耙子摟起來就是一大堆。
後世都說青銅鼎值錢,可光李學武手裡的就不止十個了,個頭最大的都能煮一隻整羊了。
青銅的珍貴,有誰知道玉鼎珍貴不珍貴?
李學武手裡有仨,一個帶蓋子的,兩個不帶。
彆問,問就是祖傳的。
李家雖然世代行醫,但族上是開博物館的。
跟二爺說道完,他便起身準備去接老彪子,兩人在這個業務上還是比較有默契的。
這些蔬菜雖然賺不了太多的錢,但是堵上收這些古董的窟窿還是綽綽有餘的。
以後他的自傳裡一定不能寫他是通過賣菜才賺了那麼多收藏品的,不然賣菜的會沉默,搞收藏的會罵娘。
——
印象中的七月末是被汗水滲透的,鹹鹹的;是被烈火燒透的,熱熱的;被笑聲醃透的,甜甜的……
李學武的七月末是被閨女畫地圖澆透的……
“你個小不點,挨著叭叭睡就為了這?!”
李學武咬牙切齒地點了點閨女的小手,惹得李姝不耐煩地推開他要爬起身。
“乾啥去?今天不溜溜兒了!”
“溜!”
李姝都聽見叭叭說了,這會兒就真的不睡了,擰著身子爬起來,站在李學武身邊往外看著。
“起吧”
顧寧無奈地說了一句,隨後主動抱過李姝給她換衣服。
這小家夥昨天回家來興奮,在前院玩的開心,跟小姑姑炸嘶,回來又不睡覺磨人,直到電量耗儘才躺下。
李姝晚睡的結果就是早上起不來,這一潑嘩嘩就得澆褥子上。
本來李學武和顧寧都準備早上早點醒的,好把李姝去廁所。
可他們也不想想,一個真的懶,一個因為懷孕懶,怎麼可能起得來。
所以李學武趁著顧寧給閨女換衣服這會兒去洗漱穿衣服。
等顧寧收拾完李姝,他又得抱著李姝去洗臉,給顧寧收拾自己的時間。
兩口子照顧一個小孩子的辛苦大家都懂,恨不得自己都是八臂哪吒才好呢。
“呦!”
父女兩個剛出了家門,便見著棒梗拎著破水桶進了後院。
大臉貓倒是會說話了,見著李學武笑著打了聲招呼,又湊近了看了看大胖孩兒李姝。
“武叔,她什麼時候能說話啊?”
“現在不就能”
李學武笑著蹲下身子,讓李姝好奇地往水桶裡看著。
“呦~”
李姝顯然已經看見水桶裡的東西了,小手指著給叭叭說著。
棒梗見李姝這麼“說話”嘴角不由的扯了扯,強調道:“我說的是像咱們這樣說話”。
李學武扶了閨女的小手往水桶裡伸著,嘴裡說道:“那得明年了,上半年吧”。
“咬哦~”
李姝現在就會這幾個關鍵字,不逗著不說。
被壞叭叭拉著小手去喂魚,她很抗拒地收回了自己的小手,同時跟叭叭解釋了,桶裡的東西咬人。
“那走路呢?”
棒梗將手裡的水桶放下,同時也把另一隻手裡拎著的袋子扔在了一旁,去牆根搬了那個木頭墩子,以及那把破菜刀。
“你不是有妹妹嘛”
李學武好笑地看著話癆棒梗,扶著李姝站在了地上,看著棒梗忙活著。
“小當小的時候你不記事,槐花呢?她什麼時候會說話,會走路你不是知道嘛”。
“不太一樣~”
棒梗從袋子裡抓了一把灰菜和莧菜出來,掄起菜刀就開乾。
十歲出頭的小老虎,正是渾身力氣沒處用的時候,菜刀掄的當當響。
野菜這個時候倒是不缺的,尤其是海子邊上,池水溝子邊上也有,隻是住戶多的地方沒有。
這個時候有除四害的活動,包括排水溝邊上的雜草都是要清除乾淨的,為的就是不給蚊蟲留生存空間。
棒梗想搞到這些得去李學武說的那個荒蕪的大花園,或者海子那邊。
“槐花能走的時候都兩歲了,三歲才說話,我媽說營養不良”
一邊說著,一邊將剁碎的野菜劃拉到破盆子裡,重複著剛才的動作,看了一眼站在武叔懷裡的李姝,搖頭道:“我奶奶也說李姝長得快、說話早是因為吃的好”。
“養孩子不都這樣嘛,你媽不也沒虧了你嘛”
李學武攬住要湊近了去看的李姝,看著棒梗說道:“昨天吃好的了?”
“嘿嘿”
見武叔問了,棒梗笑著抬起頭說道:“餡餅,韭菜雞蛋餡的,我奶奶烙的可好吃了”。
李學武看著他饞貓似的模樣,微笑著指了指他手裡的活兒,問道:“為啥不讓你妹妹跟著你一起做?”
“槐花還小呢”
棒梗想了想,又繼續說道:“小當胳膊砸了那一下怕留病,我媽不讓她吃力”。
說著話擦了一下額頭的汗水,棒梗笑著道:“再說了,我不願意帶她,笨手笨腳的,咋咋呼呼的,就知道添亂”。
說完又掄起菜刀剁了起來,好像昨天吃的餡餅給了他無窮動力似的。
李學武低頭看了看閨女,李姝看著棒梗剁菜,她也想過去玩。
不為了彆的,她就喜歡一刀下去,菜分兩半的感覺。
因為有李學武攬著她,著急的小腿直蹶噠。